第343章
附近的攤主認得他,家所在的那整條巷子的百姓也都認得他,卻無人知曉每個月十五和三十他為什么不出攤。 恰逢十五,龔怒濤帶著一張字條悄悄出了門。 晚上下了點小雨,他格外謹慎。夜路無人,他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城南一間屋子,翻墻進去,把字條埋在了水井旁的碎石堆里。 就在他要離開時,卻忽覺身后一陣掌風襲來,看都不看便轉身抬臂架了上去,攔下一擊。 對方是個練家子,夜黑,看不清容貌,二人打得有來有回,就聽那人吹了一聲口哨,過會兒不知又從哪里冒出三個人,將龔怒濤團團圍住。 后來的三個人帶了刀,既然要見血,龔怒濤也不怵,眼神一凜,揮起拳頭就迎了上去,見招拆招。 只是到底赤手空拳接不住白刃,他支撐不住了,下意識想要做點什么,留下個記號。 打斗聲激起陣陣犬吠,就在龔怒濤被一刀捅穿了腹部時,木門被一腳踢開,一個瀟灑利落的身影出現,手握長劍,三下五除二將那些已經被龔怒濤打傷的人全部拿下。 龔怒濤早已支撐不住,眼皮沉重地落了下來。 青年放下劍,從龔怒濤的兜里找出了藍色的掛錢,把門上原本的掛錢撕下來,然后把藍掛錢夾在門頂。 等龔怒濤再醒來時,發現身處陌生的環境,眼前的青年含笑道:“大叔?” 龔怒濤看清人,無奈應聲。 救下他的人,正是那日買糖畫的人。 青年煮了湯,喂給龔怒濤,講了他要參軍的緣由。 原來他本是城中商賈趙家的小少爺,前些年被送到京城讀書,拜了宮里修繕皇宮的人為師,還學了些拳腳工夫,只是后來賊寇入侵,他掛心家里,每每寄出書信得不到回音,于是才回了家。 到家可不得了,幾年不見,趙家沒了,從上到下竟沒剩下一個活口,只有他逃過一劫。 如今這城里已經被賊寇滲透,連當官的都給賊人讓位,雖未動兵,卻也和被奪去了沒有兩樣。 宮里知道,只是缺金銀,少食糧,征不動兵也打不回去,任由這座城尷尬地被賊寇統治。 “我就說城里不該一個兵都沒有!大叔,你一定就是埋伏在城里,等著和朝廷匯合的兵吧?”青年的眼睛格外明亮。 “我不是,”龔怒濤舔了舔嘴唇,“我只是個普通人?!?/br> “可是普通人怎么會跟賊寇打起來?我住附近,早看見他們來了,我才……” 龔怒濤回答不了,闔眼睡了。 青年無奈地放下碗,也像是放下一腔熱忱。 朝廷不作為,城徹底成了敵寇的囊中之物,后來他們裝不下去了,就把從前的提線木偶殺了個干凈。 對于百姓來說,本也只是換個人統治,一樣要征稅,沒什么差別,只是賊寇就是賊寇,他們放了一把火,然后對百姓說救他們于水火,可笑至極。 原說好的,不征重稅,保護人民,實則一開始他們想要的就是這片土地下的寶藏,而非他們眼中無知的愚蠢的人民。 礦場建立了起來,賊寇起初重金招人下礦,卻因地下環境復雜,屢次塌方,因礦難而死的不少人都沒得到應有的賠償,于是再沒人愿意干了。 賊寇開始強行抓人,也不管百姓怨聲載道,更不覺得自己占了這片土地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而此時的龔怒濤傷已痊愈,暗中觀察了青年有小半年了。 青年名叫趙漁眠,經查證,確是當年趙家的小公子無疑,龔怒濤初步放了心。 后來沒等趙漁眠出城到別處找軍隊,賊寇就占了地盤封了城,想走也走不了了。 龔怒濤一直跟城外有聯系,此時大軍在百公里外駐扎,卻因兵殘馬弱士氣不振,以及最重要的,朝廷沒有下旨,便始終不為所動。 向外面傳遞了自己對趙漁眠考察半年的消息后,等待好些時日,龔怒濤終于收到了回復。 又到十五,龔怒濤沒有出攤,秘密約見了趙漁眠。 “現在有一個打入敵人內部的機會,你愿不愿意試試?”龔怒濤在昏暗的屋子里,沉聲問道。 趙漁眠想都沒想就說:“我愿意!” 龔怒濤耐心地告訴他:“我需要你做的,是以建筑學者的身份被敵寇發現,如果你愿意,那么從今天起,你與我的對話要全部保密,你也只能聯系我一個人。你還不能再展示出自己的功夫,哪怕被懷疑,哪怕試探你的拳頭已經伸到你面前,你也要裝作沒有自保能力。你可以做到嗎?” “我可以!” “還有……” 龔怒濤斷斷續續囑咐了許多,但趙漁眠初心不改,于是龔怒濤開始教他一名臥底應該做到的事情。 從如何偽裝到如何聯系,以及危機情況下的自救,全都說得清楚明白。 趙漁眠聰明,在龔怒濤幾次考驗下都成功過關。 最后,龔怒濤告訴他:“你孤身入敵營,若是不幸被發現,我會想辦法救你,但是只有我,我不會讓你知道我的同伴是誰,他們也不知道你,甚至有可能在街上遇到,他們還會像許多百姓一樣唾棄為敵寇做事的你,這是作為一名臥底必須要忍受的,現在,你反悔還來得及?!?/br> 趙漁眠堅定地說:“我不會后悔?!?/br> 就這樣,計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