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表哥后 第58節
然而,兩只腿腳無論如何都是跑不贏騎著馬的男人。隨著男人的長臂一揮,月白色的廣袖擦過臉龐,女人登時花容失色,左搖右晃地在男人懷里掙扎。 感受到長臂橫過腰肢,驚恐和惱恨如同鍋中沸水,令洛寧徹底崩潰。 “你放開我!”嗚咽聲伴隨而起,洛寧被迫斜著身子坐在他的懷中,“你這心狠手辣的混蛋!嗚嗚,你……你快放開我……” 洛寧五指并攏,緊握成拳,鉚足了勁地捶打著男人的胸口。連帶眼淚鼻涕盡數蹭到上面。 感受到襟前的一陣濕漉,男人冷峻的面上終于有了些許變化。他劍眉微蹙,箍在腰間的力道倏地緊了幾分,“珍娘,你若再哭……” 威脅的話語不知為何終是咽進喉中。若不是他提前派人暗中換下了郭欽的車夫,今日說不定她真就被郭欽那廝折磨致死。 只是如今使了些手段算計郭欽,來日這梁子便真的結下了。倒是湖廣之事,郭欽心生怨氣,不出來作亂便是心善。如此一來,他還是得徹底的得罪郭欽,不能讓他出來。 身前的哭鬧聲仍是逡巡于耳畔,絲毫不知隱匿于暗處的那些彎彎繞繞與危機四伏。 “珍娘,你也只敢在我面前耍這一套?!边@話說得頗為自嘲,瞧著那晚再見時她做小伏低地對李知韞的委屈求全小心翼翼,他便知曉了。 珍娘的欺軟怕硬,心機伎倆,全然都用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了。如此,似乎也可看做,她心中有他…… “唔……你快放我下來,不就是死嗎?又何須整這一套?!彼矚鈵懒?,手下緊緊攥起他的衣襟,用力地絞著,將他身前的月白色道袍絞地褶皺橫生。 “你為什么每次都不肯放過我,唔,你為什么總是纏著我。我知曉自己當初不該利用你,如今我也遭到了報應!你倒底還要怎樣!”女子的嗚咽聲一抽一抽地,“大不了,唔,我把命培給你就是了?!?/br> 鎏金匕首在日光下閃著耀眼的光。也就是剎那間,若非他反應快,那匕首便直接捅進了心腹之中。 殷紅的鮮血順著傷處蜿蜒擴散,月白的道袍上已然落了點點紅梅。韁繩提起,駿馬漸停。箍住腰上的手倏地用力,沿著洛寧的雙手將那把插入他右腹之下的匕首猛地收回,而后遠遠得扔向一旁。 匕首扔出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懷中的女子連頭發絲兒都在顫抖,他抬袖擦了擦唇角的血,漆黑的眼眸愈發朦朧又夾雜些許惱意,“珍娘,我千方百計救你,到頭來,你還是不愿信我?!?/br> 從得知她是顧盈的女兒時,他便算準了郭欽那處的動靜。那時他確實有利用郭欽,將她推過來的想法。即使有了顧嵐川的庇護又怎樣。在湖廣,顧嵐川不過一小小縣令,是護不住她的。只要郭欽發難,她便無處可逃,到頭來還是只能尋他的庇護。 “我雖囚你,可也并未傷你,反是珍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傷我至此?!?/br> “你……你說謊!”洛寧用力甩開他的手,淚水順著腮畔迅速滑落,“你并未傷我?你帶我走后將我束縛于那方寸之間……冰冷的鐵鏈比我的腿都粗……你現在還有何臉面說并未傷我!” 若是深究恩怨,終是說不清的,感情這東西,怎么可能說的清。他知道他的珍娘最是頭腦靈活,不將她徹底困住。她總會尋了各種各樣的由頭離開他。 “珍娘放心,郭欽……暫時不會再威脅到你……咳咳……了?!彼E著腰身,甚至連身子都快倚到了她瘦弱單薄肩膀上,這力道又沉又熱,愈發令洛寧心中煩躁。 “方才那人雖然狠辣,可你……唔……你也好不到那去?!毖菬岬?,心卻如此冰冷。她永遠忘不了身后這男人說要同郭欽說看著她被一片片凌遲處死的場景。 那日耳畔的鎖鏈仍在腦海中逡巡回響,涼薄的聲音和冷峻陰暗的神情在腦海中不停交錯,她永遠也忘不了,他要從她身上片下二百零六片rou,埋在扶光院的銀杏樹下,叫她日日夜夜看著她對他的深情,在樹下發芽生長。 腹部的疼痛一陣絞著一陣,錐心刺骨。他的唇色亦隨著失血蒼白了幾分,愈發顯得涼薄。 她心中憋著矛盾與惱恨,別過臉不去看他。倒是她脖頸后面幾道鮮紅的指痕刺得他眼前一痛。 楊晟真撐著氣力抬起有些無力的手臂,想去輕撫那傷痕。這時身前的女人敏銳的察覺到,旋即打落了他的手臂。 “還疼嗎,珍娘?” “不用你管,我就算死,也不要你管!”洛寧眼里蘊著汪汪水意。 圓潤的杏眸里閃過的一絲警惕與氣惱被男人迅速捕捉。良久,他面色凝重,在她耳畔苦澀呢喃,“原來長得同他相似,竟然我的原罪!” 第73章 厭惡 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 在冷風中迅速變涼。眼前的山脈倒是一片模糊,群山巍峨,連綿不絕。她要如何才能尋到知韞哥哥?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她沒好氣地側眸看向身后的男人, 只是良久都未有回應。 洛寧抬了抬了手臂,想撤去男人伏在肩側的力量。結果剛一動,他的身子旋即向馬后栽去。若非洛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二人早已跌了下去。 “喂,你醒醒?”男人已然沒了聲音。纖長的黛眉擰起, 洛寧側眸看向他,“你莫要裝樣子。你……你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救你的?!?/br> 月白色的鮮血漸漸變得暗紅, 凝結成一朵朵紅梅。男人劍眉微斂, 面色蒼白的坐在馬上, 一動不動。 洛寧本就是側身被他抱上馬的, 如今揮落了他禁錮于腰間的臂膀, 沿著一邊跳下馬去。離開那瞬, 男人的身子直直傾倒在了馬背上。 洛寧別扭地回望了一眼,反正他的手下墨七和硯池他們都在后面, 一時半會兒肯定會找過來的。只是那突然反水的車夫倒叫洛寧不解, 旋即她詫異地看了楊晟真幾眼,氣惱地撇了撇唇。 得知她逃走了,他不過是想從郭欽手里將她搶過來,到頭來再關進那間密不透光的屋子里,做他的禁/臠罷了。 左右都是一個黑心腸的。 至于那把匕首,她是說著要以死賠罪,可心中的惱恨卻鬼使神差地驅使她將匕首捅向他。 “從今以后, 你我橋歸橋,路歸路?!绷鑵柕脑捳Z自溫軟的紅唇送出, 水潤的眼睛盯著馬上不省人事的男子,洛寧眸色堅毅,目光決絕。 “珍娘……”轉身要走,卻聽馬上的男子有氣無力地吐息,“珍……娘……別走?!?/br> 洛寧腳步一滯,余光竟瞥見了棗紅大馬身上有暗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流下來,落在灰暗的泥土上,轉瞬間生了一朵暗紅的胭脂…… 黛眉微蹙,洛寧不由得想起了捅進他腹部的那一刀。 “你是死是活又關我何事……”她別過臉去獨自呢喃,微微努起瘦削的下頜。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洛寧意識到那種詭異的情緒,旋即正了正神色,將那抹慌亂盡數遮掩。 “珍娘,我不能死?!蔽⑷醯臍庀纳砗髠鱽?,撓進耳畔,“此事是我算計郭欽,將他關了起來。如今湖廣的官場還得由我來解決。郭欽的擔子……也全然落在了我的身上?!?/br> 楊晟真撐了撐身子,從衣角下扯了塊布條,繞了幾圈纏在腰間,看著她決然的背影心中泛苦,“若我死了,李知韞便再也沒有機會回頭,這不是珍娘想要的嗎?” 他知曉她氣惱自己囚禁了她,可楊晟真也不曾后悔。畢竟那段時日他也曾徹底擁有了珍娘。若是再來第二次,他依舊會如此。只是,叫她看清自己所托之人的真面目,確實這般難。他默默垂下眼簾,似乎在珍娘心中,他永遠也比不了那個男人。 雪青衣衫隨著輕風肆意飛舞,單薄的身影在風中似有似無的輕顫,洛寧心頭一驚,但又不想落下臉來求他。 “何人在那兒?”遠處的山坡傳來一陣怒喝,楊晟真敏銳地察覺出了當下境況,扯了韁繩騎馬走向洛寧,“珍娘,事突有變,怕是來了歹人,快隨我來?!?/br> 洛寧當然惜命,也顧不得對他的厭惡,順著他伸出的手掌在此上了馬。 他不是暈死過去了嗎,怎么這會還會有這氣力? 剛反應過來,男人已騎著馬到了前面的的山林之中。 既是鶴別山上的歹人,那會不會是知韞哥哥那邊的人?腦海中突然豁然開朗,洛寧剛要開口叫停,卻不想男人提前得知了她的想法,隨即神色肅穆。 “鶴別山……流民山匪交錯雜居,勢力盤根錯雜,珍娘要當心?!?/br> 右腹上的傷口一抽一抽的疼痛,馬兒每行一步,便會扯動傷口,他說話的聲音都是虛浮的。洛寧向前傾了傾身,盡量去避開身后的溫熱。 穿過雜草橫生的林子,前方卻是一處陡峭的上坡,馬更是難以行過。男人握緊韁繩用力一轉,棗紅大馬瞬間調轉方向,沿著來的路而去。 身后的溫熱漸漸貼近,洛寧余光一掃,腰后的雪青色衣衫已沾滿暗紅。 “珍娘……坐穩了,此番要殺出重圍?!碧摳〉穆曇敉蝗槐愕靡闳挥辛?,來時她便見了,他一個文人,沒有武器,怎么殺出重圍! 疾馳的駿馬與追擊而來的一伙山賊遇上,不見踟躕,旋即沖鋒而去。 眼前一片黑暗,再反應過來時洛寧才發現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視線受阻,耳畔的廝殺聲卻愈發激烈,那是兩把病刃相接撕拉劃過的哧哧聲。 只是不過一瞬兒,周遭的廝殺戛然而止,只剩身后男人的悶哼聲。 “你……”洛寧還沒問得出口,眼前的景象又豁然開朗起來。 “你們在做什么?竟敢冒犯李先生?”渾厚的男聲自旁側傳來,洛寧瞇起眼眸,見一渾身精瘦的藍衫中年男子騎馬沖過來。 隨后坐在馬上俯身朝楊晟真俯招呼,“李先生,原來你去了山下,怎么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也省得巡邏的兄弟們冒犯了先生?!彪S后那男人陰沉著臉,朝著身后的那些嘍啰道,“你們這群有眼不識珠的東西,連李先生也敢冒犯,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只是那精瘦男子銳眸一掃,迅速發現了楊晟真懷中那形容妍麗的女子,倏地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而后扯著笑臉,目露精光,“這……這位是?” 男人冷眸一掃,方才那精瘦男子單巖隨即陪笑,“先生莫怪,只是這位忒眼生……” 李先生,李先生……連山賊都如此敬重他,洛寧眸中掠過一處暗影,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她的夫君知韞哥哥真的拋棄了她去山里做了山賊,故而才見到與之相貌相近的楊晟真才會如此稱呼。 “她是我的女人,不必大驚小怪?!眽阂至季?,楊晟真微抬下頜,收回了從山賊手中奪過的刀,掛在了馬鞍的環扣上。 “先生是,受傷了?”單巖余光掃過月白衣衫上的暗紅,而后怒斥周遭的人,“你們這些狗東西,竟然敢誤傷先生!” “不是我們啊,老大,李先生遇見我們之前就受傷了?!?/br> “對啊,真不是我們,老大你看,我們使得都是刀,先生那傷口明顯不是刀傷……” 提起傷口,倒是身前的女人心虛的顫了顫肩膀。 “那——”巡邏的人對這尤其敏感,單巖還未說完,便聽見男人冷笑回應。 “無妨,不過是被撓人的貓抓了幾下,也不是大事?!?/br> “什么貓會這么抓人?”有人不明所以,開口問道。隨即一巴掌當頭拍來,單巖低聲怒斥,“沒眼色的,叫你多問?!?/br> 方才來時,他確實在地上撿了一把帶血的匕首,還是鎏金的。而且那小娘子臉色古怪,他作為過來人,自然明白一二。 烈性的女人確實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像李先生這樣俊朗多才的人,也會有女人不愿意,倒是令人稀奇。 “那先生繼續……繼續……我帶著兄弟們去那邊轉轉?!?/br> 楊晟真微微頷首示意,只是看著單巖離開的風向,他的眉心突然跳了跳。那邊,正是與郭欽交手的地方…… 長腿用力加緊馬腹,沿著山路疾馳而去。 “你……真的沒事嗎?”洛寧抓著韁繩,別扭地問他。 “咳……珍娘不是說,我死了也與你無關?” “是,你是死了也與我無關?!辈贿^洛寧話鋒一轉,反駁道,“以后你是死是活,確實與我無關。但你莫要忘了,方才是你說的,你這么重要的人,要是死了,知韞哥哥怎么辦?” 聞言,男人怒極反笑,只是洛寧看不見的地方,那笑意漸漸微弱,最后只剩無盡的苦澀。 想著當初在馬車上,她為了蒙騙他,還處處埋怨李知韞帶她走。否則跟著他一生安穩,去做京城的誥命夫人,享盡榮華富貴??上?,珍娘的里子卻不是那般的嬌柔可欺。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李知韞?”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撐著氣力吐出這么一句話?;貞浲?,京城的貴女中愛慕他的不在少數,只是那時他厭惡那些費盡心機接近他的女人。 甚至起初,在凈禪寺見到她時,他亦是憎惡的。想不到,如今風水輪流轉,被厭惡的,竟是他自己…… “你還是先省省力氣……”洛寧推脫道,旋即回眸看向他,“不如你教我駕馬……” 只是剛說出這句話時,她就后悔了。一來她本就不會駕馬,只是怕他撐不住。二來她坐在前面,若是她駕馬,楊晟真說不定要環上她的腰身…… “想來珍娘還是心疼我的……”他順勢倚到洛寧身上,一手環著她的腰肢,一手握著韁繩。 濕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即使不是第一次與他如此接近,但剛擁上來時,洛寧還是倏地僵了身子。 “珍娘像我這樣……兩手抓著韁繩……其實也沒有多難,只是掉轉方向時要當心,用力持著……” “知道了?!?/br> 是極其不耐煩的聲音,不等洛寧刺他,男人便突然重了身音,“時間不多了。珍娘……我并非李知韞,方才那伙人發現被騙,不會善罷甘休……” 洛寧沒有說話,依著他的指示拐了一個又一個彎道。到陡峭處,他會覆上她的手用力拉著韁繩。 “前方停下?!蹦腥颂撊醯闹笓]著,洛寧順著他的話慢慢止住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