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白氏和杏月、林老實都嚇得夠嗆,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林桐月已過了害怕的勁,此時,她是異常的鎮定,用她細瘦的胳膊抱著一把鐵鍬,毫不畏懼地盯著緩緩走來的宋六子。 林桐月是第一次見到宋六子,這人長得跟宋老七有點像,但看上去比宋老七更彪悍凌厲。 宋六子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掃視著林家一家四口。那眼神仿佛一只獵狗俯視著一窩麻雀似的。 快速地掃過林老實、白氏杏月之后,他的目光著重落在了林桐月臉上。 林桐月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 兩人對視片刻,宋六子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像老貓逗弄它爪下的老鼠一樣。他朗聲問道:“聽說是你拿刀擲我兄弟?” 林桐月平靜答道:“是的?!?/br> “你膽子夠大的啊?!?/br> “被逼的?!?/br> “還敢扔不?” 林桐月微微一笑,揚揚手中的鐵鍬:“只要你們敢逼,我就敢拍?!?/br> 宋六子摸摸下巴,看了一眼林老實,再看一眼林桐月,感慨道:“老實啊,沒想到你倒生了個有種的閨女,不過可惜啊,要是個兒子,我還真得忌憚三分?!?/br> 林老實嘴唇翕動著,說不出來話來。 他臉憋得通紅,終于憋出了幾個字:“宋、六爺,你、你高抬——” “爹,你別說話——” 林桐月突然厲聲打斷林老實。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低聲下氣地求饒,除了丟臉,一點作用都沒。 林老實在宋老六面前期期艾艾,可是數落閨女卻是口齒伶俐:“桐月,你咋跟我說話的呢。要不是你,事情會鬧得這么僵嗎?你、你趕緊地給六爺道歉?!?/br> 林桐月恨鐵不成鋼地道:“爹,道歉有用的話,你之前道了那么多次歉,為何人家還是欺負咱們家?”說到這里,她看向宋六子,意有所指地說道:“狼要欺負羊,不是因為羊不溫順,恰恰是因為羊太溫順太好欺負了。不然,狼怎么不去找老虎的事呢?” 宋六子用驚詫地看了一眼林桐月,他剛想說些什么,不料宋老七沖了上來。 他急脾氣地嚷道:“六哥,你跟他們廢啥話,該打打該砸砸,大家伙都等著呢?!?/br> 宋老六抬抬下巴,指著林老實道:“這種貨色,打起來有勁嗎?” 宋老七被噎得無言以對,仔細一想,確實也沒勁??墒撬什幌逻@口氣呀。 他賭氣道:“那你說咋辦?” 宋六子反問:“那你想咋辦?” 宋老七還沒想好,他身后的宋家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嚷起來了。 “讓林老實一家跪地道歉?!?/br> “還得賠錢?!?/br> “讓那個扔刀的丫頭片子割自己一刀,再自扇五十下?!?/br> “對,賠五兩銀子?!?/br> “不,十兩?!?/br> …… 宋家族人越嚷越大聲。 他們嚷一下,林老實和白氏的臉就白一分。賠十兩銀子,殺了他們也拿不出來。 宋六子看著林家四口,目光轉到林桐月臉上時,他仍用那副貓逗老鼠的口吻說道:“你聽到沒有,讓你自己扇自己五十巴掌如何?” 林桐月抬頭冷笑:“你剛才也承認我有種,現在我鄭重告訴你,你有種今日就把我打死,打死了也好,反正,這種日子我也不想過了,反正我死了你們宋家也得賠一條命,就算不值也夠本了。你若打不死我,我終有一天會讓你后悔今日的所做所為?!?/br> 林桐月的話音一落,眾人不由得嘩然。 有人說,林老實這個三閨女還真是有種,在這種情況沒嚇哭不說,還敢當著宋六子說出這樣的話。 有人搖頭,有種又怎樣。到底是個閨女。還不如低頭認個錯算了。 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宋六子還沒發話,他身后的宋大雷等人早已等不及了。 宋大雷振臂一呼:“都給我打,女的打女的,男的打男的,砸了他家!” 宋家小輩的人紛紛響應:“打打,給他點顏色瞧瞧?!?/br> 群情洶涌,場面越發不可控制。 林老實嚇得渾身發抖,他哆哆嗦嗦地說道:“孩子他娘,錢咱可以慢慢還,自個打自個也沒啥?!?/br> 林桐月突然斷喝一聲:“你閉嘴?!?/br> 林老實想發火,又覺得時候不對,只好暫時按捺住。 林桐月像是在交代臨終遺言似的,對白氏和杏月說道:“娘,二姐,如果我被人打死,別下葬,把我的尸體停在宋家門口,你們去衙門鳴冤擊鼓,一定要一口咬定是宋老七打死的我,一定要讓他償命。你們別把荷月送走,好好養著她。別再那么懦弱,別什么都聽爹的,他這個人立不起來?!?/br> 白氏聽得淚如雨落,她哽咽道:“別說了桐月,娘去道歉。任憑他們打罵?!?/br> 杏月也哭道:“三妹,咱別逞強了,這五十巴掌我替你挨,那十兩銀子,讓爹把我賣了再還?!?/br> ☆、第二十八章 借力 眾人看得心酸,有人勸宋家人,也有人勸林家一家。當然,宋家如此群情激憤,他們也不敢狠勸,只能勸林家人姿態放軟一些。 無奈,林老實是軟了,但桐月卻還在硬撐著。 一直沉睡著的荷月醒了過來。她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再看看劍拔弩張的場面,不由得默默嘆了口氣,要是她有前世的十分之一武力值,何至于到今天這種地步?就算不能恢復武力值,她長大了也好些啊,這種小胳膊小腿,怎么去教訓人?荷月頓時有一種生不逢時的無力感。沒辦法,她只能指望這個三姐了。 荷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穿過人叢擠到了父母jiejie跟前,撲地抱住了桐月的腿不放。 眾人見荷月醒來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又感嘆一句。這孩子的命真大啊。 白氏和杏月桐月三人也是驚喜交加,但那喜悅只持續片刻又倏忽消失了。 宋家人看到荷月蘇醒,立即嚷道:“你看這孩子不是好好的?” 有的說道:“我看剛才就是在裝死?!?/br> 桐月回敬道:“對,我meimei是在裝死,你們家二狗是真死?!?/br> 馬氏指著桐月大罵:“你他娘的放屁,敢咒我兒子!” 宋家幾個婦人也跟著罵。 桐月把鐵鍬放到腳邊,彎腰抱起荷月,在人群中尋找可靠的人選,最后她選了三嬸劉氏。 “三嬸,你把荷月抱回你家吧?!?/br> 荷月突然伸開胳膊緊緊抱著桐月的脖子,將額頭緊貼著桐月的額頭。眾人看到這副情景,心中不由得一軟,都道這是姐妹情深。同時,他們對兇狠蠻橫的宋家愈發地痛恨。但痛恨歸痛恨,他們都自身難保,誰敢去捋宋家兄弟的虎須? 眾人嘆息著,小聲議論著。 桐月正抱著荷月,卻聽宋老七的媳婦馬氏叉著腰大罵道:“作死行瘟的,你們作那副樣子給誰看呢?你以為抱著個孩子,我們就能饒了你。果然是一家子窩囊廢,老的少的,大的小的,都是漚糞壯地的料,你們家的閨女也是千人踏萬人——” 馬氏的罵聲未完,就聽見啪地一聲脆響,她臉上挨了一巴掌。桐月先是一驚,她當時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也確實想打,可是她還沒有做好準備,畢竟荷月還在她懷里呢。但是此時此景,她沒有心情去想別的。她趕緊把荷月塞到三嬸劉氏手里,彎腰去撿鐵鍬。 她剛彎下腰,馬氏就像母老虎一樣向她猛撲過來,伸手去抓她的頭發。 杏月眼看著meimei要吃虧,趕緊來幫忙。宋家的其他婦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看杏月要有運作,早有一個年輕媳婦來對付她。 那些婦人兩個三個一伙撲上來圍毆林家母女三個,抓、撓、踢、打,百般動作一齊用上。 那些男人們則是威逼林老實,一邊揍他一邊逼迫,讓他跪下叫爹求饒。 現場又亂了一團,而且比剛才還亂。 剛才只是宋老七和幾個侄子來打人,現在卻是宋家全族的人來群毆??墒橇旨胰允莿偛拍屈c人。 大家心里忐忑著,手里捏著兩把汗,有些膽小的人已經不敢看,悄悄回家去了。 桐月在馬氏撲過來的時候,腦袋仍是昏昏沉沉的,仿佛要倒下似的。但她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怒意在支撐著。林桐月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情緒穩定的人,在她成長的二十多年中,很少有讓她大喜大怒的事。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不是不會發怒,而是因為她之前的生活太平順了。她遇到的爭執都是小打小鬧,像這樣群體上演全武行的她只在新聞中看到過,那些事隔著電視和報紙,顯得那么遙遠。 現在,她要親身體驗了。 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隱藏的暴力因子被激發出來了,還是因為旁的原因。 她的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馬上抓她的頭發,她一拳打去,把人高馬大的馬氏打了個趔趄,緊接著,馬氏的幫手撲過來撓她,她抬起一腳將那個婦人踢飛了出去,就像剛才宋老七踢飛荷月那樣,又像踢毽子一樣。 桐月看著那個婦人被踢飛到人叢中,不由得愣了一愣。她有這么強大的力量?可是現場一點也不容她細想。馬氏自已吃了虧,又眼看著同伴被踢飛,又羞又怒又驚,她像一頭受傷發怒的母獸一樣,咆哮著來廝打桐月。桐月下意識地又是一腳,馬氏跟她的同伴一樣,飛了起來,然后砰地一下砸到了宋老七身上。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聲和尖叫聲。 桐月對付了這兩個對手,轉身就去幫杏月和白氏。 白氏畢竟常年勞作,力氣很大,真要被逼到絕境,戰斗力也不小??蓱z的是杏月,她的氣力比桐月大不了多少,被三個婦人又抓又踢又撓,披頭散發,傷痕累累,情形可怖,桐月看得一陣心疼。 她沒有章法,撲上去一陣拳打腳踢。那三個婦人紛紛像死狗似地倒在地上,呻、吟不絕。接著對付白氏的那三人。 不大一會兒功夫,宋家族里最先參戰的十個年青壯婦全都倒下了。 眾人面面相覷,驚訝無比。 宋老七那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詭異的場景。 混亂的場面一時靜了許多。 圍成一圈的宋家男人緩緩散開,呈半圓形站立。 林桐月看到了被包圍著的林老實,他滿臉血痕,被人摁著跪在地上。 林桐月心中是百感交集,她是討厭這個窩囊的爹,可是她還是不能容忍別這么折辱他。他名義上到底是她爹,他被折辱就相當于自己全家被折辱。宋老七,宋家,她一個都不想放過。 林桐月正在咬牙切齒之時,馬氏的破啰嗓又叫了起來,“你們快打這個賤妮子,打死她!” 桐月打的那些人都是圍毆林老實這幫男人的家人。他們一看到自個的媳婦老娘被打,一時顧不上方才的口頭規矩了,嘩啦一下子圍了上來。一個個拳頭攥得緊緊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場面比剛才更可怕。 剛才一直拉架的楊家一家,還有把荷月放回家的劉氏也來了。 楊大山一臉凝重地打著宋老七:“宋七哥,你們這么多男人打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說得過去嗎?你們真要鬧出人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