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她自信地對杏月笑笑:“別擔心,爹要有什么話,有我頂著?!?/br> 杏月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跟你一起頂著?!?/br> 說完,她就開始去雜物間找蠶豆。 林桐月動嘴,杏月動手。 她們先把蠶豆洗凈,再用清水泡。這個季節,泡一天一夜就行??上Ы裉焓亲霾怀闪?。 不過,沒關系,她們可以先把別的東西給準備好。 桐月又問杏月要白礬,杏月說沒有。 “家里沒有,我去東邊王大娘借一點去?!?/br> 王大娘是林家的東鄰,夫家姓楊,有兩女一子,大女兒已經出嫁,二女兒楊小玉跟杏月差不多年紀,小兒子楊東子跟桐月同歲。王大娘家境不錯,為人也大方。鄉下鄰里之間互相借點東西很正常。 杏月正要出去王大娘家,桐月自告奮勇道:“我跟你一起去?!?/br> 之前的那段日子,她是有著逃避的心思,對這個家這個時代,有著一種作客旅行的想法,她不想也懶得融入?,F在,她已經確定離不開這里了,那就只能一點點融入進去。 姐妹兩人一起出門,到了東邊的楊家。楊家的院子是用黃泥砌起來的院墻,雖然不比磚墻氣派結實,但比林家的用樹枝柴草弄成的籬笆墻好了許多。 楊家的院門開著,杏月站在院門口叫了一聲王大娘,趁著等人的功夫,林桐月悄悄打量著楊家的院落。院子很大,東南邊有幾畦整齊的菜地,四周用樹枝圍著。一只母雞領著一群小雞在菜地四周轉悠。 許久沒人應,杏月只好又提高嗓門喊了一聲。這次終于有人應答了。 “誰啊,來了?!背雎晳鸬牟皇峭醮竽?,而是她兒子楊東子。 楊東子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以他這個年齡來說,算是高的了,他膚色略黑,濃眉大眼,長得挺周正的一個男孩子。 “杏月姐,桐月,你們找我娘什么事?”楊東子問道。 杏月笑道:“我們攪了你念書吧,我想問大娘借點東西,她要不在家就算了?!?/br> 她們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響亮的聲音道:“在呢在呢,我剛回?!?/br> 王大娘從外面回來了。 楊東子一看她娘回來了,就跟兩人說了聲,轉身回去了。 王大娘四十上下年紀,身材健壯富態,面龐圓潤,目光明亮。 她笑吟吟地打量著姐妹兩人,問她們的爹娘怎樣了之類的話。 杏月說道:“他們都還好?!?/br> 王大娘接著頗感興趣地看著林桐月:“桐月啊,你曾爺爺附你身上的事,你真的啥也不記得了?” 林桐月一臉茫然,搖頭道:“真不記得了?!?/br> 王大娘多少有些遺憾。 林桐月一臉害怕地說道:“大娘,你說我曾爺爺為啥附我身上呢?他會不會還來?” 王大娘其實也想問這個問題,不過,輪到她回答,她卻答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說道:“誰知道呢。你也別害怕,那可是你曾爺爺,他不會害你的。至于會不會再來,應該也沒事,畢竟陰陽有隔,不是他想來就能來?!?/br> 林桐月如釋重負,接著她又一臉擔憂地問:“大娘,我聽說,我早上被附體時打了我奶和爹,他們不會怪我吧?村里人會不會說我不孝?” 王大娘爽朗一笑:“傻孩子,那不是你打的,那是你曾爺爺借你的手打的。誰會怪你?!?/br> 林桐月像小雞啄米似地點頭:“那就好那就好。我快嚇死了?!?/br> 閑話也說完了,王大娘的好奇心也滿足了。 就去灶房給兩人找白礬。 杏月和桐月道了謝,說會盡快還給她。 王大娘擺擺手說道:“這點東西還啥。放家里用處也不大?!?/br> 兩人拿著東西回到家里,就看見林老實蹲在院里,啪嗒啪嗒地吸著旱煙。 他的精神比方才略好了些,他抬頭看看兩個閨女,盯著桐月說道:“小三啊?!?/br> 桐月皺眉,家里有人叫荷月叫小五她覺得沒什么,可是輪到她怎么聽上去那么別扭。 她順口糾正道:“爹,你叫我名字就行?!?/br> 林老實似乎很不高興自己被反駁,微微瞪了一眼,接著又說道:“你早上起來說夢見你曾爺爺,到底是咋回事呢。你給爹好好說說?!?/br> 林桐月斟酌著用詞:“我昨晚一夜沒睡好,到了下半夜,感覺窗戶外面猛然刮起了一陣陰風,把我嚇了一跳,我想喊人又不怕吵醒你們……” 她這番話讓杏月和林老實也覺得背后冷森森的。 林桐月應景地縮著脖子,聲音不由得變小許多:“我覺著那陣風從門縫里溜了進來,然后我在黑暗中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像是一個男人,又瘦又高,穿著長衫,拄著一根拐仗。他讓我別怕,他說我是我曾爺爺??晌疫€是怕,嚇得叫不出聲來……” 林桐月描述得十分細致,簡直能讓人身臨其境。 林老實的身軀不禁顫抖了一下,隨即又平靜下來,又問:“那臉曾爺爺還說了啥” 林桐月搖頭:“說了很多,可是我被嚇壞了,沒記住幾句,而且,曾爺爺說的話都是四個字四個字的,我聽不大懂。本來早上記得清些,想跟爹說,后來又被人打斷了。等我想起來了再慢慢告訴爹吧?!?/br> “正常正常?!绷掷蠈嵰稽c也沒懷疑林桐月的話。 “你想起來就告訴我?!绷掷蠈嵳f著話就站了起來,然后他又跟白氏說他要去多買些紙錢,讓她弄些祭品,他準備去給爺爺上墳。 這件事暫時告了一段落。但林桐月被林老太爺附體的事迅速在村里傳播開來。最后弄得方圓幾十里的人都知道了。 當時在現場的人繪聲繪色地描述給不太場的人聽,那些不在場的人聽罷還不滿意,有閑心的還特意來找林桐月問清楚。林桐月仍是一樣的說辭,說她什么也不知道。 這件事造成的結果是,林桐月成了附近幾個村的名人。 與此同時,她感覺到林老實對她的態度似乎也有點不一樣了。 毋庸置疑,這是一件好事。 林桐月絞盡腦汁,想把這件事利用個徹底。 經她多方查證,她發現,她跟曾爺爺的生日很接近。于是,她有意無意地在林老實面前提了一提。林老實仔細一算,的確如此。 “這大概可能是曾爺爺附我身上的原因吧?!绷滞┰抡f道。 林老實似乎也很認同這點。 第二天一大早,林桐月就開始和杏月忙碌起來。 蠶豆已經泡好了。她們拿到村南口,用石磨磨成粉漿。然后再用紗布和籮篩層層過濾,除掉料渣,再把過濾后的粉漿用搟面杖攪勻,待到沉淀后,舀去上層的清水,粉漿就成了粉坨。接著再用大鍋把水燒開,把粉坨放進去,不停地用攪棒、攪動,攪動一會兒,再改成小火,然后并繼續攪動,最后把粉漿盛出來放到面盆里,再在盆里加入白礬,等到定型后再倒扣出來就成了涼粉。 林桐月看試驗終于成功,興奮地說道:“二姐,今天正好逢集,我們去試賣一下吧?!?/br> ☆、第十二章 第一桶金(中〕 用蠶豆制出來的涼粉呈透明的淡黃色,看上去十分好看,用手指點點還有彈性。 這次林桐月倒是親自動手,拌涼菜她還是會的。 她把水把大粗鹽?;甥}水,再用一丁點醋,加蒜泥和芫荽,拌了一碗涼粉。 她和杏月先嘗了一口,杏月咂咂嘴,連贊好吃。 林桐月嘆道:“可惜家里沒有麻油,不然會更好吃?!倍乙矝]有辣椒。 接著兩人又端出去給白氏嘗嘗。白氏嘗了一塊也稱贊好吃。好吃歸好吃,她又擔心費料。蠶豆不算精貴,可是鹽可是精貴物。 “等我賺了錢,想買多少鹽就買多少?!绷滞┰掳参堪资?。 白氏苦笑一聲沒接話,顯然是不相信三女兒的話。 荷月一看到好吃的,也硬要嘗鮮。 白氏不想讓她吃,就怕噎著她了。 別看荷月人小,性子卻很執拗,不給吃,她就下手搶。那么滑的涼粉,她一抓一個準??吹萌瞬唤笮?。荷月吃了一塊,還想再吃。白氏只好用勺子把粉壓爛了喂她吃。 桐月笑看著這個五妹,她總覺得這小家伙的胃口似乎太好了些。給什么吃什么,給多少吃多少。不過胃口好也是好事,至少說明她身體健康,在她們這樣的家中,可生不起病。 接下來,桐月開始準備趕集要用的東西。其實涼風可以涼拌,也可以炒著吃,還可以做煎粉,可是時間太倉促,很多東西都不齊全,今天只能先賣涼扮的。 只賣涼扮這一種,用具倒挺簡單。兩人為了趕時間,就只帶了幾樣必須要用的東西。兩盆涼粉,盤子、碗、筷子,大蒜、搗杵,還有一些洗凈切碎的驗芫荽和香蔥青蒜,到時看食客各人口味添加。鹽和調料自然也要帶上的,兩人把家里的半瓶醋全帶上了,把白氏給心疼得不行。 她一邊心疼一邊說道:“你們趕緊去吧,路上小心些,別把碗盤子磕碎了,也別讓你爹瞅見了?!?/br> 林桐月也怕跟跟林老實磨嘰,他這人做什么事從來不敢冒一點風險。 他最常掛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莊稼活不用學,人家咋著咱咋著。反過來也適用,人家不干的,他絕不會干。 姐妹兩人一人挑副擔子就往外走去。荷月這次還想跟著去??墒莾扇藞詻Q不帶她,她抱大腿也沒用。荷月扁扁嘴似乎想哭,可到底沒哭出來。不讓去就算了,等我走穩了,看你們誰擋得住我。荷月撅著嘴目送著兩個jiejie出門。 今天天氣徹底放晴,泥路已經曬干了。趕集的人比上回還多。 鎮上熙熙攘攘,人群摩肩接踵。 人越多,兩人就越高興??梢灿袩┬氖?,她們來得太晚,好位置早被人占了。 兩人找了一圈,最后只在一個偏僻的西北角找了個空位。這里人流稀稀落落,旁邊的幾位攤主也是一臉愁容和無聊。 離她們最近的是一位賣雜面饅頭的年輕婦人,她正百無聊賴,一看到她們姐妹過來,倒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態度友好地沖她們笑了笑,隨口打了聲招呼:“你們是賣什么的呀?” 林桐月也回之以笑容:“我們是賣涼粉的?!?/br> “涼粉?!?/br> “涼粉?” 林桐月把在家拌好的一盤涼粉遞到她面前:“大嫂你嘗嘗好不好吃?!?/br> 年輕婦人推辭了一下,最后嘗了一塊。 “好吃好吃,真爽口??隙ê觅u?!?/br> “借大嫂吉言?!?/br> 林桐月沖她笑笑,就開始忙碌起來。 她們沒帶桌椅板凳,只是用兩只大桶作支撐,在上面鋪一塊干凈的木板。 兩人把干凈的碗筷盤子依次擺上,鹽水和醋也擺了上去。 空下來的地方就當案板,用來切涼粉。 姐妹兩人把簡陋的攤子支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