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抵港后,杜子聿直接被司機接到酒店,而秦牧之竟然已經在房間里等了。 “我說怎么在大堂看見幾個眼熟的保安,是你帶來的保鏢?”杜子聿脫掉外套,走進客廳,在秦牧之對面坐下,存放贗品的手提箱同時放在茶幾上,朝他推了推:“?;M馊藳]問題,但是細看,還是逃不過行家的眼睛,單先生拿到手用不了太久,應該就會發現不對了?!?/br> 秦牧之點點頭,打開手提箱,一一拿起里面的贗品查看,這兩件飾品仿制得已經非常相似了,即便是他這個主人,也基本看不出異樣,但畢竟他還是外行。 秦牧之沉著臉,把飾品收好:“這次單先生過來,盯緊他們的不只我們,還有警方?!?/br> “文保局?”杜子聿猜測:“我聽說,內地警方對博物館藏連環失竊案非常重視,香港這邊是協助調查?” “我剛把單先生要來赴宴的消息放出去,這些天,秦川集團大樓下面就有便衣警察晃來晃去。昨天,我被警察請去喝了個茶,他們想派兩名警員混入壽宴,監視單先生的同時,也是保護秦家人的安全?!鼻啬林聪蚨抛禹?,也在征詢他的意見:“我的態度,是愿意同警方合作的?!?/br> “秦老板,想聽聽我的計劃嗎?” “你有計劃了?”秦牧之愣了愣。 “我們不妨拿這兩件飾品,做個誘餌?!?/br> —— 秦川集團董事長的壽宴,自然算得上是香港商界的一次社交盛會。受邀參加這場盛會的,都是大佬級的人物,當晚秦家別墅燈火通明,而又戒備森嚴,任何媒體都被禁止入場。所以,傳言說,秦川董事長每年的壽宴來賓,除了身家過億的富豪,還有為數不少的政治人物和黑道勢力。說是祝壽,房門一關,談的便是生意和內幕。 而杜子聿只作為秦牧之的好友出席,實在是相當不起眼的角色。 晚宴18點正式開始,杜子聿17:30便抵達秦府,秦牧之親自接他下了車,然而隨車而來的卻只有杜子聿一人。 “他們已經順利著陸了,放心?!鼻啬林诙抛禹捕叺驼Z一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一切,都在計劃中?!?/br> 杜子聿轉頭,笑起來。他今天打扮得非常精神,西裝筆挺,短發利落,翡翠耳釘泛著瑩潤之色,映著他這個明艷動人的笑容,看得男人都不禁心生搖曳。秦牧之嘴角勾了勾,不由得打心底欽佩這個年輕人,臨危不亂,很有魄力。 杜子聿維持著毫無破綻的笑容,心里卻遠不如表面上那般鎮定自如。就在昨天晚上,他以貔貅主人的身份,強行分配給了沈石一個鋌而走險的獨立任務。 “沈石,我需要你去一趟蘇黎世銀行,拿回你這個身體曾經寄存在那里的秘密?!倍抛禹舱f出這句話時,沈石并沒有表示異議,但當他要求沈石一個人完成任務時,他的眉立刻皺了起來。 “我要留在這,赴宴?!倍抛禹矡o奈地笑了笑,他討好地抓起沈石的手,揉了揉:“明天晚上,秦家老爺子做壽,單先生也會去赴宴。我已經和秦牧之商量好辦法,引他分心。而你正好在這段時間,進入蘇黎世銀行辦事。所以說,這次咱們要分頭行動?!?/br> “我不放心?!鄙蚴虉痰負u頭。 “秦牧之會保護我?!?/br> “我不高興?!?/br> 杜子聿笑起來,伸手拉近沈石,仰起頭親了親他緊繃的嘴角:“傻小子,這時候吃什么醋???” 他說著,摟住沈石的脖子,摸了摸這小子同樣緊繃的后頸:“記得我們說好的,單先生的事情解決了,就去度假?誰也不見,就我們倆?!倍抛禹舱A苏Q?,引誘似的低聲道:“你乖一點,我們才能早點結束……” 沈石皺著眉摟住杜子聿,臉上寫滿了擔心,卻對自己的安危似乎全然不在乎。杜子聿順著他的后頸撫上耳后,捏了捏耳垂:“傻小子,銀行那邊,還不知道單先生安插了多少埋伏,現在可是我要擔心你更多點!你保護好自己,別讓我分心,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了?!?/br> 沈石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被杜子聿強吻了一下,他愣了愣,就看見杜子聿笑道:“說好?!?/br> “可是……”嘴巴又被親了一下。 “我……”又親一下。 “杜……”再一下。 “……” “你小子,騙我親你呢?”杜子聿挑挑眉,說著說著話,又吻了吻沈石的嘴角,嘟囔道:“快說好?!?/br> 沈石眉頭一皺,猛地抱緊他,接著狠狠吻下來,杜子聿閉上眼,承受著這小子發泄似的親吻,嘴巴被死命啃了好一陣,才得以喘息。 “好?!鄙蚴偷蛻?,與他氣息交錯。 “這才乖了?!倍抛禹残χ嗣蚴哪?,忽然身子一輕,就被他抱上床,這小子整個人欺身壓過來,死死盯著他,親了一下額頭,卻遲遲不肯離開。 “我想……”他低聲嘟囔。 “想要我了?”杜子聿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錯了,話一出口便后悔了,沈石眼睛里瞬間冒出火來,灼熱的視線緊緊盯著他,看得他不禁別過臉去:“那就快去快回,回來想要怎樣,我都隨便你?!?/br> 沈石俯在他耳邊深深吐出一口氣,似乎在平息著什么,然后低沉著嗓子在他耳根說道:“真的,隨便我?” 杜子聿耳根發熱,嗯了一聲。 “那我要……”沈石不要臉的聲音消失在耳畔,杜子聿熱紅了眼,半天才又輕輕的,嗯了一聲。 當晚,沈石便在秦家保鏢的護送下搭乘紅眼航班,飛往瑞士。而現在,他應該已經抵達蘇黎世銀行等待指令了。 “杜先生,你臉很紅,沒事吧?”秦牧之的聲音讓杜子聿回神,他愣了愣,干咳一聲,搖了搖頭。 “那就精神點,助興節目,馬上開始了?!鼻啬林χ呐乃?,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帶來一股力量,讓杜子聿安心不少。兩個人走向露天餐區,便有一撮一撮的人迎上來,秦牧之從容地左右寒暄,卻一直沒讓杜子聿離開自己半步。他保持著適當的閑聊節奏,時不時把杜子聿拉入聊天,又及時但把他推出去,讓他可以既不尷尬,又不過于親密地跟著自己。 燈光漸漸暗下來,晚宴正式開始。秦父在追光之下致辭一番,嘉賓們紛紛舉杯祝賀,一時氣氛高漲。這時候,兩位模特端著精致的水晶匣子走上前來,水晶匣子里,兩件碧綠通透的翡翠飾品在追光之下,更顯得嫵媚動人。 賓客紛紛靜下來,秦父笑道:“這兩件翡翠飾品,是犬子一位朋友的珍愛之物。今晚,為了給秦某做壽助興,這位先生送出這兩件寶貝做個籌碼,各位覺得今晚手氣旺,都可以去賭一把!” 這兩件翠飾,便是杜子聿作假的扁方和手鐲,雖說這兩件東西此刻美艷不可方物,價值也不菲。但也不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對于愛好收藏的人來說,自然是彼之蜜糖,可在場的也有不少對此興致缺缺的人。所以說,秦父按照大兒子的意思引出兩件翠飾,也并未細細去揣測兒子的意圖,不過只當作是有錢人的飯后消遣,而他對在場的賓客來說,也的確不過是個消遣。 當然,除了這里面的某個人。 第96章 博弈 杜子聿第二次見到單先生,依然是賭。只不過賭場從澳門改到香港,賭桌也從葡京搬到了秦府。秦牧之依照杜子聿的意思,安排了單獨的一間賭博室,每次只允許一個玩家進來,單先生走進來,隨從的保鏢也必須關在外面。他因為這種規則冷笑了一下,臉上嘲諷的意味很明顯。 “杜老板,好久不見了?”單先生走近賭桌,眉毛高高挑起:“你還是這么……”瘦骨嶙峋的手指點了點腦袋:“單純得可愛!” “我當然知道,即便沒有保鏢,單先生您依舊是一只猛虎?!倍抛禹裁鎸蜗壬膽蛑o,只是笑笑,低頭擺弄著紙牌:“其實我只是單純地,想繼續上次我們沒結束的賭局?!?/br> “早就結束了,小朋友?!眴蜗壬咝χ骸霸谀闵岵坏媚靡惠呑幼鲑€注的時候,我單某禮讓給你的自主權,就被你自動放棄了?,F在,我不欣賞你了?!眴蜗壬鷵u著頭嘖嘖嘴:“何必對你手下留情呢?” 單先生瞇著眼睛坐在對面,一副悠哉悠哉的姿態,像一只吃飽了老虎,看著自己可有可無的獵物。這一刻,杜子聿忽然察覺,也許,單先生并不是在忌憚秦牧之,他不來招惹自己,恐怕只是因為,自己對他的價值,已經不值得特意去先禮后兵一番。他想到澳門的那一槍,現在看來,只要這個人高興,隨時就可以把他打成篩子。 “最起碼,這枚扳指,您還是欣賞的?!倍抛禹残Φ溃骸安蝗?,您也不會來了?!?/br> “那就不必廢話,開始吧!”單先生做了個手勢,荷官開始發牌。這次依舊是“梭哈”,隨著發牌結束,單先生并沒有看牌,反而直視著杜子聿:“想要我出什么籌碼?” “單先生先看看這個?!倍抛禹餐瑯硬患敝磁?,他從牌桌下面拎上來一只鐵皮箱子,這是只小型保險柜:“這個,是老羅給我的,某個人的‘遺物’,你也許比我更需要它?!?/br> “你什么意思?” “死者已矣,還請單先生給活人一條生路?!?/br> 單先生眉頭一挑,笑著看向荷官:“接著發牌吧!” ———— 此刻房間門口,單先生的保鏢接了通電話,便要沖進去,卻被秦牧之的人攔下來。 “秦先生交待,這間賭博室,每次只能進去一個人。公平起見,您不能進去?!?/br> 然而保鏢卻不管這許多廢話,抬手揮開阻攔,就要硬闖。瞬間秦家若干保鏢通通圍上來,只用了十幾秒,就把單先生的人挾持住。保鏢吼了一聲緬語,紅著眼掙扎起來。 “秦家的房間,每一間隔音都很好,你就不要費勁了?!边@時候,秦牧之忽然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盯著被三個人按住的緬甸人。他的手機同時震了一下,屏幕上顯示一行字。 貨已到手。 很快第二條信息頂進來。 hank組全員隕歿。 秦牧之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眉頭一抽,第三條信息也過來了。 chris組全員隕歿。 請求支援。 “轉告eric,”秦牧之猛然瞇起眼,側頭對身邊的保鏢報出瑞士任務的負責人:“必要的時候,棄‘貨’保人,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沈石?!?/br> “不惜一切代價?”保鏢不確定地一再確認。 秦牧之看著賭博室緊閉的門,點了點頭:“對!不惜一切代價?!?/br> ———— “梭哈!”杜子聿一攤手,show hand。 單先生挑著眉毛看他,這小子今晚運氣似乎很旺,他笑著跟了自己全部的假籌碼,由杜子聿先亮出底牌。 同花順,這小子贏了。 “好運氣!”單先生服氣地點了點頭,忽然聽外面咚的一聲,門被撞開,他的保鏢強行沖進來,慌張地跑到單先生跟前,同他耳語了句什么,只見單先生的臉色迅速難看下來,他眼睛瞇了又瞇,掏出手機,不知什么時候,信號標志消失了。 “你借著賭局,想拖住我?!”單先生冷下臉來,開始露出兇相:“真當我在乎這是誰的地盤?真當我不敢動你?”話音剛落,保鏢已經舉起槍直對著杜子聿。 “殺人總要看看情勢?!倍抛禹矃s很平靜,他話音剛落,外面竟響起警車聲,單先生皺起眉,外面又沖進來幾個他的人,有人與他耳語幾句,他冷著臉一揮手,保鏢放下槍。 杜子聿朝荷官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拿起血玉扳指送到單先生面前。 “孝敬您的?!倍抛禹驳?。 “你的人在瑞士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就想拿這個抵消?”單先生拿過扳指反復翻看,哼了一聲:“小子,你把我單某當孩子哄嗎?”他說著,冷眼盯著杜子聿,那目光著實讓人不寒而栗:“你以為,秦家是向著你的?” 單先生一步步走近杜子聿,慢慢湊到他的耳邊,低聲笑開來:“你以為我單某人一雙臟手,他秦家就是干凈的?你以為蘇黎世銀行里的東西,只是我一個人的把柄?你以為他秦牧之是個什么好東西?傻小子,你也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你被他們騙了!” 杜子聿皺起眉,冷眼看著單先生,他不確定這個老家伙是不是在挑撥,單先生布滿溝壑的臉上沒有破綻,他眼眸深處泛出一絲可怕的笑意:“商人,沒有什么是不能犧牲的,必要的時候,你、還有你那個忠心的小跟班,都可以是犧牲品?!痹捯魟偮?,杜子聿側腹忽然被槍筒抵住,單先生大笑起來:“你信不信,我現在給你開了膛,依然能大搖大擺地從秦家走出去,沒有人敢動我?” “即便是互相利用,也是有選擇性的?!倍抛禹埠鋈蛔プ蜗壬氖?,猛地扣動扳機,只聽砰的一聲槍響,血花在槍口迸濺,接著他左腹漫出大片的血跡,單先生愣怔之間,秦家保鏢已經把杜子聿團團保護住,戒備地看著單先生。 “保護好秦家的客人!”秦牧之大喊一聲,不斷有秦家的保安從外面涌進來,一時間在人數上壓制住單先生。而外面,警車的聲音越來越大。 “走!”單先生黑著臉喊了一聲,當即帶著他的人撤了。誠如他自己揚言過的,秦家人的確無人敢阻攔他。 “快點送人去醫院!”秦牧之即刻沖到杜子聿跟前,他已經被人抬起來,臉色蒼白駭人,深深看了秦牧之一眼,這目光,讓人有些心寒。 秦牧之何其聰明,垂眸說了句:“好好養傷,我欠你個解釋?!?/br> 這一槍,是杜子聿對他的不信任。 他不相信秦家能保住他了,所以故意讓單先生開槍。就算單先生再無所忌憚,畢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盤,警察還在外面,又是大庭廣眾,他開了第一槍,開不開第二槍就要掂量掂量。今天晚上,如果單先生被惹急了,是當場要取杜子聿性命的,他這樣是為了自救。 目送著杜子聿上了救護車,秦牧之的視線轉到警車這邊,客人們讓出一條通道,幾個警員從秦家別墅里押解出一個人,身邊的竊竊私語聲響起來。 “這個不是秦家的小兒子么?” “聽說是吸毒被抓了?” “秦董事長過壽時警察找上門,明天肯定要上頭條了……” 議論聲不絕于耳,秦牧之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的笑意,忽然撥開人群走到正中間,大聲宣布道:“抱歉了,各位!今晚的酒會到此為止,請大家在我們工作人員的引領下有序離開?!彼f完,走向主賓席,謝老夫人一直冷眼坐在那里,旁觀今晚這一場鬧劇。秦牧之彎身扶起她,恭順道:“外婆,我送您回房吧?” “孩子啊,你做的是不是有些過了?”老太太嘆了口氣:“畢竟,子熠是你的弟弟?!?/br> “那就更不該縱容他吸毒販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