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定好去佛山的日子,杜子聿趕在出發前陪杜父參加了一次飯局,席間跟幾個航運圈大佬級的伯父混了個臉熟,算是先預支了一份關照。這飯是在首都吃的,又正好順道去看看何老。 上次送庫巴過來算認了門,這回可謂輕車熟路,何老住在二環的一片老筒子樓里,入了冬,墻上的爬山虎就剩下盤根錯節的枝子,在北風里瑟瑟抖著。 杜子聿縮了縮脖子,把風衣的領子立起來,雙手揣在口袋里,激激縮縮地走上樓,是何阿姨開的門,屋里的熱氣兒撲臉,杜子聿吸了吸鼻子,趕緊帶著沈石進屋。 杜子聿最怕冷,才進門就直奔暖氣跟前烤著,何老正拿著小噴壺噴花呢,扭頭笑話他:“怕冷也不知道多穿!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在意,老了就得作下一身毛??!” 何阿姨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一條粗線圍巾,灰藍色的,往杜子聿身上比了比:“本來織給那老頭兒的,嫌我織得不好……小杜你湊合戴吧!” “怎么不好?我看挺好……”杜子聿接過圍巾摸了摸,軟乎乎的,是好毛線:“從小到大還真沒誰給我織過圍巾,我那三個jiejie,全是叫著過癮的?!倍抛禹残α诵Γ骸昂伟⒁涛腋A定了啊,回頭給我們沈石也織一個!” “快得了吧,她那老花眼都不夠費勁的!織十針錯五針……” “胡扯!你個不識貨的老東西!” …… 老兩口越吵越帶勁,杜子聿干脆先去次臥看庫巴——這本來是何老兒子的房間,人在美國搞學術,屋子就空下了,墻上裝裱著不少獎狀和證書,看來學者的兒子也是個學霸……庫巴正趴在書桌前打磨那塊摩西砂石,上次來時杜子聿就跟何老商量好,這塊料要雕個山子,庫巴現在正在幫著何老做前期工作。 因為聽不見,杜子聿走過去碰了碰庫巴才反應過來,看見人嚇了一跳,但很快笑出來。杜子聿看他精神頭很足,想必被照顧得不錯,也放心不少,這時候就聽見外面何老和沈石說話。 “喜歡看書?我這書多得是,喜歡哪個盡管拿,多拿點我好買新的?!?/br> 何老說著說著就走到次臥門口:“給他報上聾啞學校了,這一兩天就開課?!闭f著,朝杜子聿意味深長地笑:“昨天阿吳來電話了,說你小子把他家傳的賭石筆記全抄回來了?” “還不是看您面子!我過幾天得去趟佛山,等回來了得好好跟您探討探討!”杜子聿狡黠地眨眨眼:“老阿吳那筆記,您還沒看過吧?” 杜子聿跟何棣榮投緣,聊起來就停不下,他和沈石留在何老家吃了飯,直到何老接了個工作電話,才不得不散局。 “我得去趟館里,有個文物出了點問題?!焙卫蠈Υぷ鞣浅乐?,掛掉電話就風風火火穿外套,何阿姨一邊幫他打理,一邊不高興地嘟嘟囔囔。 “我正好送您過去?!倍抛禹惨哺┖蔑L衣,藍灰色的手織圍巾繞了兩圈,他對何阿姨眨眨眼。 何阿姨按著樓道燈,叮囑聲直到他們走下一層樓還能聽見,何老念叨著“煩死了”,走到樓下時抬頭看了一眼,樓道燈這才滅了。 “什么事這么著急,大晚上的?”一上車,杜子聿便啟動車子打開暖風。 “還記著上回讓你看的那個山子,岱岳奇觀么?”何老看了一眼手表,給杜子聿解釋道:“油青種的地方,有變種跡象?!?/br> “照理說,這種老坑料不會變種啊……” “所以我得親自看看!” 說話間,車已經開到博物院,閉館時間外人不允許亂入,杜子聿只好壓下心里的好奇,目送何老匆匆忙忙進去。 “館藏的珍品翡翠也能變種,也是奇聞怪事?!倍抛禹沧匝宰哉Z地搖搖頭,心想等從佛山回來必定要找何老打聽原委,這時候,一直沉默的沈石忽然說道:“那塊料,不是珍品?!?/br> 杜子聿愣了愣,扭頭看他:“你確定?” 沈石點頭,卻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杜子聿嗯了一聲,也沒打算cao這份閑心,到底是塊什么料,等回頭問何老就知道了。 杜子聿偏頭看向車窗外,正看到一個穿著代駕t恤的男人踩著個簡易電動車從身邊過去,腦子里忽然就轉出來一件事,不禁嘖了一聲:“我家老爺子生日那天,我喝多了,那些歹徒襲擊你時說的話,當時忘得干凈,現在卻突然想起來了……”杜子聿說著,半轉過身子,盯著后座的沈石:“他們是不是問你……石頭藏哪了?” “我不認識他們?!鄙蚴瘬u了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有可能,他們認識我?!?/br> 那就是說,他人已經被緬甸的同伙找到了? 杜子聿皺起眉,回想起當時遇襲的險狀,現在還有些心有余悸。 “難道是碰巧找到的?”杜子聿覺得古怪,接著問沈石:“你變成這個緬甸華人之后,有沒有被什么人看到,或者發生什么特別的事?” 沈石依舊搖頭,努力回憶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史迪威公路?!彼聪蚨抛禹?,抬手用食指在空氣中劃出緬文的筆畫:“當時我從江邊醒過來,手邊的泥地上,寫著這個?!?/br> 史迪威公路是連接騰沖和緬甸邊境的一條天險公路。 緬甸人臨死前寫下這個是什么意思?難道那塊石頭線索的就在這條公路上? 杜子聿忽然覺著最近出狀況的頻率就像是自己清晨的日?!驹谛l生間的鏡子前,不是今天腦袋左邊翹起一根毛,就是明天腦袋右邊拱起一座峰——而且無論你每天修復得多么整齊完美,睡一覺就又會有新發型出現。 雖然很麻煩,但是人生如此,而且畢竟是貔貅帶來的麻煩,說不定……就又是一條財路!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為了對應前面寫過的一些線索,算是過度吧,感覺自己已經走上了懸疑的道路tat…… ——我是科普的分割線—— 杜老濕:同學們,上次我們講過翡翠的種,這一課講翡翠的水頭。所謂水頭就是翡翠的透明度,根據透明度不同,可以說幾分水。比如說這塊玻璃種的老坑翡翠,很通透,我們就說它10分水,再看這塊狗屎種的,像大理石似的沒有水潤的,我們就說它底很干,沒有水頭。 現在再教一下如何分辨水頭,童鞋們拿著這種強光手電,白色的光是看水的,黃色的光是看色的,我們打開白光,照射這個翡翠,如果光基本全部透過石頭呢,這塊料的水頭就相當好了,大家實踐一下! 李戊同學:老師老師,你看我這個照出來有白白的雜質呢? 杜老濕:對,這種雜質叫做棉,有了就便宜了。 時來同學:老師老師,你看我這個照出來有黑黑的雜質呢? 杜老濕:對,這種黑色的雜質叫做蘚,有了就便宜了。 沈石同學:老師老師,你看我這個照出來好漂亮的花紋呢! 杜老濕:(╯‵□′)╯︵┻━┻你拿我雨花石干什么???? 沈石同學:老師你拖堂了……我有點餓…… 杜老濕:沈石你要是再敢吃教具我就立刻開除你! 沈石同學:可是老師,我交過伙食費了。 杜老濕:…… 沈石同學:還總吃不飽。 杜老濕:…… 沈石同學:時不時就吃到次品,特別難吃…… 杜老濕:…… 沈石同學:要不就是假貨…… 杜老濕:沈石。 沈石同學:? 杜老濕:你!給!我!出!去!(╯‵□′)╯︵┻━┻ 第35章 犯規 關于史迪威公路,沈石只提供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線索價值,杜子聿只來得及查查與史迪威公路相關的新聞,就到了跟李戊飛佛山的日子。 緬甸一共入手了七八塊中檔籽料,都是十來公斤的,做成飾品工期不短,他把活計托付給周大海,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去物色玉料加工的廠房,可沒轉了幾天,他們就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平洲這邊的玉器加工市場已成氣候,好的玉雕師傅都有自己的作坊,不給外面打工,而玉料廠多是機器作業,大型機器的成本又過高,他們生意起步階段擔負不起這么大的投資額,一時間,陷入兩難的境地。 “要我說,杜少,咱就找個固定的加工作坊,談個好價格,利潤少點就少點,反正前期咱們的鋪貨量也不會特別大?!鞭D了一大天回到酒店歇腳,李戊一邊抽煙一邊勸杜子聿:“老周那是人手少了點,咱找個比他家稍微大點的就成?!?/br> “要是真打算跟作坊合作,我倒是有個別的主意,就是不知道周大哥愿不愿意?!倍抛禹材笾l酸的肩膀,若有所思道:“周大哥手藝靠得住,我想跟他合股,多招幾個學徒,把他的作坊擴大了?!?/br> “這倒也是個辦法……”李戊嘬了一口煙,一拍大腿:“那行!明天咱就去找老周聊聊!” 杜子聿點點頭,就見李戊打了個呵欠:“唉,不行了不行了,這兩天tmd累死我了,明天不也不用看廠房了么?都自然醒啊,誰也別喊誰!”他說著,擺擺手,杜子聿道了晚安,便起身走了。 回到自己房間時,沈石正坐在床邊,一邊把翡翠珠子當零嘴兒吃,一邊等他,杜子聿走過去拿起糖盒,昨天剛填滿的現在又空了。 這小子最近怎么跟進了高老莊的豬八戒似的?他簡直快養不起了! “吃這么多不撐嗎?”杜子聿皺著眉摸了一下沈石的胃,并沒有像人類吃飽了那樣鼓起,只能摸到結實的腹肌,杜子聿按了按,納悶道:“你是不是變結實了?” 視線往上落在沈石臉上,最近伙食好,這小子皮毛也好得很,一身小麥色的腱子rou跟打了蠟似的,就連頭發也潤澤如絲,杜子聿伸手摸了摸沈石的頭,笑起來:“倒也沒白吃我的?!?/br> “夠三天了?!鄙蚴f著站起來,往杜子聿跟前湊,身上散發出干凈的氣息,他比杜子聿高出快一個頭,這么緊挨著,雄性荷爾蒙超標得讓人把持不住。 杜子聿嗯了一聲,由著沈石摟住,稍微偏過臉,感覺自己就像是放任寵物撒歡兒的狗主人,腦子里浮現出被一只大號哈士奇興奮舔臉的場景,杜子聿勾勾嘴角,沈石就在這時候在他側頸上啾了一下。 軟軟的嘴唇印在那里舍不得走,杜子聿由著他撒嬌,伸手拍了拍沈石寬厚結實的背:“好了……”話剛說一半,沈石忽然吸吮住那里,貪婪地嘬了一口,細嫩的地方被這小子弄得生疼,杜子聿皺眉哼了一聲,推他一把:“干什么呢!” 沈石這才討好地舔了舔。 “以后只能親!不然就取消!”杜子聿身子一抖,徹底推開沈石,走去浴室照鏡子,側頸那里被這小混蛋親出來一塊紅印子,他用手指蹭了蹭,不悅地皺起眉。沈石也跟了進來,杜子聿從鏡子里瞪他一眼:“我虧待你了?這么大怨氣!” “我不想分床睡?!鄙蚴⒅抛禹?,忽然冒出這句話。 “不行?!倍抛禹埠敛蛔尣?,走到浴室門口把沈石推出去:“我要洗澡了?!闭f罷關上門。 好不容易磨合得差不多了,包養的對象一夜之間卻變成貔貅,他從金主淪落為鏟屎官不說,還要主動禁欲……杜子聿腹謗著把自己泡進水里,呼出一口氣。一起睡又什么都不能做?都不夠他自己受煎熬的……他才該委屈叫冤吧? 次日去周大海那里的路上,李戊一眼就發現杜子聿脖子上的紅印,笑得極其猥瑣,一路話里有話的調侃,直說他新婚燕爾,小日子蜜里調油,杜子聿只覺自己吃了啞巴虧,一肚子煩躁無處宣泄,嘴里發苦,都出現上火癥狀了。到了周大海那里,他先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喝下去,才稍微舒服了些。 “這幾天來,我們轉了大半個佛山,開工廠的事兒,還是沒什么進展……”聊起生意,杜子聿也不多繞彎子:“周大哥,你之前不是說想擴大作坊么?你還差多大資金缺口?” “咱們合伙開作坊?”周大海一聽就明白了,擺了擺手:“不成不成,你們要真打算走量,我這小作坊可不是進一兩臺機器,多招幾個學徒就行的,起碼得擴建個23倍,真要找工人重新裝修,還不如你們租個毛坯省錢省力?!敝艽蠛W聊チ似?,提議道:“我吧,倒還真有這么個地兒,1000平米的中型作坊,機器工具都是現成的,因為出了點事兒,一直這么荒廢著,你們要真有心盤下來,我能幫你們牽牽線……就是,你們可能得打點打點,這事兒犯得有點要命?!?/br> “是什么事兒???”李戊問道。 周大海嘆了口氣:“前幾年著過火,死了人,消防的人來查,發現沒辦過許可證,要罰款老板跑了,現在執照還在工商局扣著呢,這么多年沒人領,這地方跟充公了差不多……”他邊說邊搖頭:“我一個老哥們兒,原先是那里的雕刻師傅,帶著一幫學徒全都下了崗,到現在也沒個固定的營生,到處給人打工,也是怪慘的!” “這可不是小事兒吧,周大哥!”李戊愣了愣,直搖頭。 周大海憨厚地笑了笑:“嗨,這不就是說出來你們聽聽,你們是北京那邊的老板,多少跟上頭有點關系,找找人,賠點錢,不比你們新弄個廠容易?新廠辦執照不還是得找人?” “哎,我說周大哥你可真逗,就算北京人也不見得全是高干子弟啊,更何況我們還只是北京周邊了……”李戊哈哈大笑著,拍了拍周大海:“話說哪個廠這么倒霉???” 跟周大海連說笑再打聽的聊到中午,杜子聿才從店里出來,李戊一出門就開始打電話,一連好幾通打完,扭頭沖著杜子聿挑挑眉,笑起來:“放心吧,那廠子有門兒了!這兩天咱們哪也不用跑了,護好了肝,準備請客吃飯吧!” 杜子聿點了點頭,李戊還是有些門路的,他爸在t市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腦子精明,情商高,酒量還好,人際關系混得不錯,李戊繼承了他爸的優良基因,做事活分,是個萬金油似的生意人,雖說世俗氣重了些,但辦這種事既有人脈,又有經驗,他一說有門兒,那事就辦成了80%。杜子聿需要做的就是在飯桌上給足面子,話說漂亮,酒喝到位,該意思的地方意思……剩下那20%也就差不多了。 “周大海你也要防著?既然是他來牽線,有沒有貓膩早晚他也要知道。況且,真要開起作坊來,我還想請他來做工……”杜子聿皺起眉。 “你小子這就不懂了吧!這種事不好在明面上說的,等事情辦成了,隨便編個謊話搪塞一下就得了?!崩钗煨Φ靡荒槼歉骸澳憔驼f咱們冤大頭把罰款都交了才盤下來的廠子,他不信能怎么著?讓他猜測我們找了關系,跟咱們擺明了告訴他找了關系,可是兩碼事?!?/br> “嗯,懂了?!?/br> 李戊看杜子聿表情敷衍,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以后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交給你姐夫,你專心玩石頭就成!”說著,朝杜子聿擠擠眼:“姐夫辦事,你放一百個心?!?/br> 接下來的幾天,李戊安排了幾場局,無外乎吃飯唱歌,吃吃喝喝下來,倒比每天跑廠房要累,所幸酒桌上有了沈石這個千杯不醉的主,這幾回應酬,杜子聿和李戊都沒喝得太難受,就是杜子聿給領導剝了兩回花生殼,一回基圍蝦。 “小李,你放寬心,我回頭幫你們打好招呼,你去局里把罰款交了,再申請營業執照做個法人變更,補個消防證,這個流程就算走完了。到時候你們該營業營業,該招人招人!”得到這種許諾,幾天來也算沒白辛苦,李戊把領導送上車,長舒了一口氣,扭頭對著杜子聿比了個ok。 “明天再去廠房看看,缺什么補什么,翻修翻修……”杜子聿也是松口氣,剛剛在包廂里喝了幾杯洋酒,這會兒酒勁兒才上來,風一吹有點想吐,看李戊又打到一輛車,他擺擺手:“我坐不了車,走回去?!?/br> “沈石,人交給你了?!崩钗煲彩蔷茪庋?,坐上車就不想動,胡亂揮揮手。 沈石嗯了一聲,看著車開走了,扭頭問了一句:“抱你?還是背你?” “滾蛋……”杜子聿身子一歪靠在沈石肩上,伸手去掏他的褲兜,一番摸索拿出個薄荷糖盒子晃了晃,拇指挑開蓋子,往嘴里倒。等沈石反應過來拉住他的手腕,翡翠珠子已經進了嘴,杜子聿兩眼發直,剛要把翡翠當糖嚼了,忽然腰被扣住,沈石欺身吻住他,舌頭一掃就把兩顆翡翠珠子搶走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