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顏色,不勻?!?/br> 正、陽、濃、勻。是行家評定翡翠顏色好壞的四字要訣,一塊四個字都占全的翡翠,再加上好的種水,價格上億也不是沒可能。 唐突的插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這塊翡翠的缺點,杜家三姐不由得打量起杜子聿身邊的男人,這人挺拔俊逸,目光如炬,說話間那股篤定的氣勢,竟有一副行家姿態。 “子聿,你這個小朋友比你眼尖啊?!比阈ζ饋恚骸澳銖哪耐趤淼娜??” 這件東西她是知道的,三公斤賭石切割下來的好料,可惜美中不足有二,一是形狀不規整,上薄下厚,所以老師傅費盡心思,才定了這猴子摘桃的主題。這其二,就是綠色濃稠不一,好在雕刻師傅好手藝,色濃的地方做成壽桃,桃子圓潤,經過拋光打磨,有種水頭足的錯覺,通透的地方刻猴子,工藝越復雜,越顯得晶瑩剔透。實際上杜子聿的估價是差不多的,只是這價值里,料子只能占一半,還有一半,全憑化腐朽為神奇的雕工。 杜子聿打開手機閃光燈,把玉牌放上去照,仔細去分辨,果然壽桃部分的綠色有些深淺不一,但極難察覺。他瞥了那小子一眼,心里明白,這家伙碰都沒碰過這吊牌,竟然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門道? 杜子聿心思電轉,腦子里有些不成形的想法,話說出口就留了心眼兒:“他叫沈石,這可是我從緬甸認識的高人!”杜子聿眨眨眼,玩笑似的語氣故作神秘:“三姐你可別亂打人家的主意,雖說這小子中文不溜,精明的很,可不是你說拐就能拐的?!?/br> “霍!這就護食了?你姐我就是問問,我說什么了?”三姐無奈地戳了一下杜子聿的腦門:“行!我不打他主意,你跟他多學學,學成了趕緊來幫我干活兒!” “我倒是想啊……就怕皮毛還沒學到手,師傅沒了?!倍抛禹矓倲偸?。 “你小子什么意思?” “姐,”杜子聿湊近過去,壓低了聲音:“沈石是緬甸過來的,我們來的時候呢……”他嘖了嘖嘴,有些為難的樣子:“忘了跟海關打招呼了?!?/br> 杜家三姐臉色一沉,頓時明白自己弟弟肚子里賣的什么藥,她瞇起眼,哼了一聲:“臭小子,合著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讓你姐給你擦屁股呢!”說著,食指抵住杜子聿的胸口,點了點:“學會偷渡了?杜子聿你真行??!你三姐做藏品生意的,不是做人口販賣的!有這么大本事?” “姐你面子大唄!”杜子聿笑開來,竟是有些賴皮。 三姐嘖了嘖嘴,拿出手機純熟地撥通一個號碼:“喂,今天你們機關沒事吧?恩,回老宅打麻將,三缺一!好,這么說定了,爽約走背字兒??!”掛斷電話,跟著瞪了杜子聿一眼:“人我約上了,晚上你自己跟她說!” “怎么?還想干嘛?”三姐看著自家弟弟明顯話還沒說完的死相,挑起眉,只見杜子聿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首飾盒,遞給她,笑笑:“幫我想想轍,泡硫酸還是機器打磨的……” 三姐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只白底飄血絲的扳指,首飾盒里綢緞面上印刷著極為山寨的“藏玉閣”三個字,這假貨……假的一點懸念都沒有! “杜子聿!你把咱家血玉扳指給弄沒了?!”杜家三姐的臉徹底黑了。 第8章 旺夫命 天棚、魚缸、石榴樹;老爺、肥狗、胖丫頭。杜家老宅就是這么一處鬧中取靜的四合院。 杜子聿跟三姐一塊兒回的家,提前說了要過來,阿姨從下午就開始忙活晚飯,杜子聿一進院子就看見阿姨坐個馬扎在小廚房里殺魚。 “梅姨!這是要做罾蹦鯉魚?”杜子聿往里探了探頭,cao作臺上好幾盤備菜,都是他愛吃的。 “今兒這個魚新鮮,晚上得多吃點,看看你瘦的!”梅姨說著,利落地刮掉一排魚鱗。杜子聿笑笑,扭頭對著沈石耳語:“今天都是硬菜,你有口福了?!?/br> “看你瘦的!”石榴樹上傳出動靜,杜子聿抬手去拿掛在枝頭的鳥籠,里頭是一只紅嘴鷯哥,他抓起谷子喂了小鳥兩顆,這才哄著小東西乖乖喊了兩聲“杜少”。 “老爺子在里屋了?”杜子聿把鳥籠放回去,扭頭問梅姨。 “是啊,快進去吧,念叨你們一下午了?!?/br> 杜子聿點點頭,跟著三姐進屋“請安”。杜老爺子年近九十,一頭花白頭發,精瘦精瘦的,穿著一件對襟馬褂,帶一副金絲框的老花鏡,精神矍鑠,有那么一股子仙風道骨的勁兒。 杜子聿一進屋先親親熱熱地喊了聲爺爺,跟著坐到老爺子旁邊,老爺子正自己跟自己下棋呢,杜子聿一來就替他下了一步,接著爪子被老爺子啪的一拍。 “猴崽子!一來就給我添亂!”嘴上這么說,杜老爺子最疼長孫,目光在杜子聿身上一掃:“看看!又瘦了!一天到晚不著家,跟你那個便宜爹一樣!” “最近店里不忙,正好你在家陪陪爺爺?!比闾岬降牡晔且患医洜I玉石手串的小鋪面,開在古玩一條街里,拍賣行收購藏友的拍品是違規的,這家店就是專門用來中轉她們私下收購的好貨,杜子聿是這家店的小掌柜。 “求之不得?!倍抛禹惨贿吔o杜老爺子捏肩一邊滿口答應,發現杜老爺子注意到沈石,他便順口介紹:“這是我大學同學,也是學珠寶鑒定的,叫沈石。正好工作調動到t市,還沒找到房子,我讓他來家里住幾天?!?/br> “哦,行啊,小伙子別跟子聿客氣,當自己家一樣!”杜老爺子喜歡熱鬧,多一張嘴吃飯他高興得很。 這時,隨著清脆的高跟鞋聲,杜家二姐也來了——齊肩長發,v領襯衫,高腰西褲,拎一只黑皮公文包,走路生風,腰板挺得筆直。 “爺爺?!倍銙旌冒?,在杜老爺子身邊坐下:“最近身體怎么樣?看您精神挺不錯的?!?/br> “好得很?!倍爬蠣斪油Ω吲d,拍拍二孫女的手:“怎么也得撐到我大孫子生兒子!” 二姐應聲瞥了杜子聿一眼,杜子聿很無辜地看回去,叫了聲“二姐”。 “行了,這下人齊了,可以開飯了吧?”三姐這時站起身,趕緊招呼梅姨上菜。 罾蹦鯉魚、雕梅小排、八珍豆腐、栗子白菜……梅姨的私家菜堪比米其林星級大廚,杜家人平時各忙各的,難得有機會相聚,這一頓吃得自然尤其香,梅姨開了一壇自己釀的高粱酒,大家說好吃完飯打麻將,晚上就在老宅住下誰也不能走,于是每人都趁興多喝了兩杯,就連頭回見面兒的沈石都喝了小半杯。 飯后杜家四口湊一桌打麻將,梅姨給了沈石一盆毛豆花生,讓他看電視吃著玩。麻將沒打幾圈,杜老爺子犯困了,于是招呼沈石過來替他,他要回去睡覺。 “哎呦喂,老頭子贏了就想跑!”三姐笑呵呵地打趣,挨了杜老爺子一個腦瓜兒崩。 “你們玩兒吧!老頭子沒這么大精神頭咯!”杜老爺子說完,起身走了。 “咱們也散了吧,明天還上班呢?!倍闩d致缺缺,掃了一眼其他人,作勢也要站起來。杜子聿眼睛一亮,趕緊擺擺手:“急什么!你們都贏過,我還沒贏呢,誰也不許走!”說著,扭頭招呼沈石:“過來坐下,玩兩圈?!?/br> “我說杜子聿,你那點花花腸子就別跟我玩捉迷藏了,到底什么事兒求我?”二姐喝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看著杜子聿。 “也不是什么大事,”杜子聿笑笑,拿起茶壺幫二姐滿上新茶:“這不前幾天去瑞麗,幫我三姐請了個鑒石師么……” “咳!”三姐一口茶嗆住,瞇眼斜了杜子聿一眼,后者對她眨眨眼:“是吧,三姐?” 三姐眉峰高高挑起,拖長了尾音:“恩 ~ ~ ” “這位鑒石師天賦異稟,經驗老道,哪哪都好,唯獨一樣兒……他是個緬甸黑戶?!倍抛禹蔡а塾^察著二姐的表情:“姐,你是首長身邊的人,這事兒我思來想去,還是托給你最放心?!?/br> “可別,我就是個翻譯?!倍銢]好氣道。 “首席翻譯官!姐你謙虛?!倍抛禹残χa充。 “呵……杜子聿你不得了??!”二姐嘴巴一撇,眼神殺過去,往杜子聿臉上戳小針:“是不是諜戰片看多了,當我們公務員都是開廠子印身份證的?您怎么不拿一沓子便簽紙讓我印成美元呢?” 杜子聿苦了臉,皺眉看向三姐,雙手抱拳,在桌子底下對著她揖了揖。杜家二姐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三十出頭就是外交部首席翻譯官,英文說得溜,換成中文更是一張嘴能說死人。 “行了,你小子跟姐說實話吧!身邊帶著個來歷不明的黑戶,不是我們不幫你,我們是擔心你啊,祖宗!”三姐嘆了口氣,朝著沈石揚揚下巴:“什么來路?” “都說了,緬甸黑戶?!倍抛禹厕抢^,偷偷抓住沈石的手:“我,挺喜歡他?!备杏X手指在自己手心里掙動一下,杜子聿脫下假扳指,給他戴上:“反正就是這么回事,多說無益,中國身份要是能下來,你們就多個弟弟,要是下不來,你們親弟弟恐怕要入贅緬甸了?!?/br> “杜子聿!你簡直胡鬧!”二姐有些火了,不悅地盯著沈石上下一番打量:“不是我不相信你,這位的保質期限能對得起我給你辦假證投資的人情債嗎?” “姐,你還真別說,我倒是覺得這次這個挺有戲的?!比闾种浦挂獱庌q的杜子聿,湊近二姐耳語,眼神落在沈石身上:“你沒覺得,這小子完全就是咱家弟弟的理想型么?” “喂——”杜子聿忍不住站起來,一個探身截住兩位jiejie探究的視線,臉色有些難看,他回頭看一眼沈石,這家伙倒是沒什么反應,也不知道剛剛的話聽懂了多少,杜子聿眉頭皺了皺眉:“沈石,你先回房間?!?/br> “不打……”沈石歪了歪頭,似乎在確認如何發音,他拿起一只幺雞,晃了晃:“麻將?”拇指上白玉血絲扳指在昏暗的燈光下潤澤如脂。 “嘖……這傳家寶都給人家了,這小子玩真的?”三姐一臉惋惜,小聲地跟二姐嘀咕,耳邊立刻回應了一聲長嘆,三姐轉過臉去,發現二姐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嘴角一翹,立即打起圓場:“打??!當然打了!子聿啊,你不是想讓二姐幫你辦事兒么,這樣,咱們打四圈,你要贏牌了呢,二姐就幫;要是輸了,咱就不提這茬兒了,怎么樣?” “行!”杜子聿愣了一下,趕緊答應。這是三姐給他臺階下,打牌這種事,想讓一個人贏牌還不容易! “說好了,我不讓他?!倍闫沉巳阋谎?,開始碼牌。三姐笑笑,搖了搖頭,心想他這個弟弟,從小運氣旺,打麻將還不知道誰讓誰呢! “你會打麻將?”杜子聿這邊碼著麻將,不放心地看向沈石,后者沒什么表情,搖了搖頭:“不會?!?/br> “……”杜子聿手一抖,掉了一只白板。 沈石有樣學樣地碼好一條,抬頭看了杜子聿一眼:“但我知道出什么讓你贏?!?/br> 什么鬼話? 杜子聿眉頭擰起,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胸口的貔貅,心里默念,今晚上財運全靠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貔貅顯靈,杜子聿這晚上手氣奇旺。而且說也奇怪,真應了沈石這小子的傻話,杜子聿胡什么牌,他打什么牌。 “三條?!?/br> “碰!” “二餅?!?/br> “吃?!?/br> “發條?!?/br> “胡了!清一色!” “九條?!?/br> “杠!大四喜!” “一萬?!?/br> “哈!十三幺!” “杜子聿你倆敢出千出的再明顯點嗎!”杜家二姐猛地一拍桌子,急了:“換位子!我做你上家!” 五分鐘以后…… “不好意思,我又胡了,自摸大三元!” “……” 二姐眼睛瞇起,把桌上的籌碼往中間一推,站起來看了一眼沈石:“他的事兒,我管了?!?/br> 杜子聿看著二姐轉身就走的利落勁兒,嘴角撇了撇,眼神轉到三姐身上,懨懨開口:“姐,你是不是也打算輸了牌不給錢?” “還想要錢!你個小白眼狼!”三姐抬手一推他腦門兒,也起身走了。 杜子聿看著牌桌上一摞一摞的籌碼發愣,這種贏法,要是真折了現,都夠去馬爾代夫兩個來回了,哎……還真覺得有點心疼…… “你小子欠我個大人情?!鞭D頭看向沈石,杜子聿咬咬牙,目光一轉,又扯出笑意來:“不過,你倒挺旺我?!背蚴姓惺?,后者走近他,彎下腰,任由杜子聿抬手摸了摸臉:“嗯?這么燙?” “熱?!鄙蚴袜?,因為困倦眨眨眼,說話間,是一股淡淡的酒味。 這是……上頭了? 杜子聿愣了愣:“你這反射弧也夠長的?!闭f罷站起身,攔著沈石的腋下摟住他,這人立刻沒有骨頭似的軟在他身上,鼻間抵著他的側頸,深深吸了一口氣,嘟囔道:“消化你們的食物,累……” 第9章 酒后 沈石人高馬大,杜子聿把他弄回房間已經一身汗,他皺著眉把人一丟,沈石一屁股坐到地上,悶聲撞上床梆。 讓外人進自己房間已經是例外,杜子聿絕不情愿讓一個醉鬼睡自己的床。 他眉頭緊了緊,認輸似的蹲下來,開始解沈石的襯衣扣子。這件襯衣是自己親自挑的,牛津紡豎紋面料,雙排扣,明扣是貝殼材質,暗扣是黃豆粒大的塑料扣片,這種設計使衣料服帖地包裹住沈石沒有一絲贅rou的身材,顯出漂亮的胸肌。但這是穿著的時候,脫的時候就費勁了,杜子聿忙活了五分多鐘,才把扣子解完,這會兒,沈石胸膛已經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熱……”沈石皺眉,聲音有些沙啞,他半睜著眼睛有些迷離地看向杜子聿,喉結滾動一下。 “喝水么?”杜子聿解開他的皮帶,視線迎上去,同時利落地把他褲子扯下。 沈石發出無意義的悶哼,長腿一甩,褲子丟出去,膝蓋曲起來靠在杜子聿身側,伸手撈住他的腰,整個人就帶進懷里,杜子聿身上很涼快,沈石舒了一口氣,一雙大手順著他衣服下擺摸進去,摩挲著杜子聿光滑的脊背。 “喂……”杜子聿不喜歡這種充滿酒氣和灼熱的懷抱,激烈地反抗著,沈石卻全然不顧及,頭埋在他肩頭,重重喘息著:“你身上,很涼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