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孟櫻欣喜:“那好,我去穿外套?!?/br> 北方的冷和南方的冷截然不同,孟櫻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要適應好一會兒,霍云松把她的一只手牽到自己的口袋里,十指相扣:“冷嗎?”他說著給她整理了一下兔毛帽子,這帽子上用兔毛織著兩只兔耳朵,看起來格外可愛。 他沒忍住摸了一下,孟櫻佯怒:“你今天摸第三次了,不要摸我的兔子耳朵?!?/br> “這帽子很可愛啊?!被粼扑蓱賾俨簧崴闪耸?,“你哪里買來的?” “昨天陶柏帶我去買東西的時候看見的?!?/br> “他又來京城了?”霍云松對左晨旭嫉恨交織,但倒是不吃陶柏的醋,或許前世都是同病相憐的淪落人,他對陶柏總是寬容極了,“我沒空的時候,你多跟他出去玩,別悶在家里?!?/br> 孟櫻戴著圍巾,說話悶聲悶氣的:“他有工作要忙的呀?!?/br> “好好陪著你,我保證他順風順水?!被粼扑砂阉鶓牙锢死?,“當心人?!?/br> 面向大眾的燈會自然不會像他們在園子里辦得一樣,大街上到處都是人擠人,有不少是手牽手的情侶,還有跑跳的小孩子們,煙火氣迎面而來。 孟櫻問:“我們買個燈吧?!?/br> “兔子的那個嗎?”霍云松在一個地攤邊停下了。 孟櫻說:“熊貓的?!?/br> 噢,胖噠的?;粼扑山o她挑了一個,讓她拿在手里玩,孟櫻問:“明天也會有很多燈嗎?” “緊張???”霍云松輕笑起來,“我說過了,不用緊張,明天你只要跟著我就好了?!?/br> 孟櫻憂心忡忡:“不用讓我先認認人什么的嗎,萬一我說錯話了怎么辦?” “不用?!被粼扑烧f,“我自有安排?!?/br> 孟櫻不是不信他,只是總覺得自己該做些什么,可和人打交道不是她所擅長的,她思來想去,拉拉他的衣袖:“我們回去吧,我想起了有件事沒有做?!?/br> “這就回去了嗎?”霍云松說,“我們還沒有看完?!?/br> “沒什么好看的,回家了?!彼f。 回家這個詞取悅到他,霍云松愉快地說:“那好吧,回家?!?/br> 回家的第一件事,取出明天要穿的衣服掛在外面,然后去書房里選香,她有許多自制的香料,偶爾視心情選上一種,但不知道明天這樣的場合該用什么才好。 問霍云松,他甄別一番,說:“就這個吧,冬天也就梅花開,你這個倒也別致?!?/br> “別致?”孟櫻忍俊不禁,“這都是什么年代了,人家要什么香水沒有,偏偏要你這個別致?”她口中雖是這樣笑話他,但還是依他所說,選了這“延安郡公蕊香”。 “玄參半斤(凈洗去塵土,于銀器中以水煮令熟,控干,加入銚中,慢火炒,令微煙出),甘松四兩(細剉,揀去雜草、塵土),白檀香二錢(剉),麝香二錢(顆者,俟別藥成末,方入研),*二錢(細研,同麝香入),并用新好者杵羅為末,煉蜜和勻,丸如雞豆大,每藥末一兩入熟蜜一兩,末丸前再入臼杵百余下,油紙密封,貯瓷器,旋取燒之作花氣?!?/br> 選了香料,再指使霍云松去打一盆熱水來放在熏籠下面,熏籠是用竹子編成的罩籠,可大可小,有孔,把熏籠放在熱水上,再把衣服鋪在上頭。 《新纂香譜》中“熏香”一節就提到,“凡欲熏衣,置熱湯于籠下,衣覆其上,使之沾潤,取去,別以爐爇香,熏畢,迭衣入篋笥隔宿,衣之余香數日不歇”。 熱水沾潤了衣服后,香氣可以更好地附著在上面,拿開后再用熏爐隔火熏香,再把熏籠放在熏爐上罩住,把衣服在熏籠上鋪好。 熏香與焚香最大的區別之一在于,熏香有香無煙,用來熏衣服最是美妙不過,如果是古代的大戶人家,還可以用來熏被子。 冬天冷冰冰的被子熏過以后,又暖又香,躺進去根本不需要男人暖被窩^_^ 孟櫻坐在熏籠邊,有隱約的暖意傳遞過來,她突然心生感慨:“紅顏未老恩先斷?!?/br> 霍云松:“……不許胡說?!?/br> 說起熏籠這意象,大家難免想起“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之句,就連冒辟疆也是在董小宛死后感嘆,“與姬細想閨怨,有斜倚熏籠、撥盡寒灰之苦,我兩人如在蕊珠眾香深處”。 “你就不能說‘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嗎?”霍云松說,“我不想聽到這樣不祥的兆頭?!?/br> 孟櫻意外極了:“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生氣?!?/br> “我沒有生氣?!被粼扑晌⑽⒋瓜卵鄄€,過往的心酸霎時涌上心頭來,他想起她死后的點點滴滴,那又何止是無心愛良夜? 那樣鉆心剜骨之痛,難以言說,生平第一次心生愛慕,可他什么都還來不及做,她就走了。 永遠永遠離開了他。 就算報仇雪恨又有什么意義,還能把她還回來嗎?不過是宣泄自己的憤恨罷了。 報仇這種事,或許她都不在乎,是他一廂情愿而已。 孟櫻見他突然沉默下去,不知怎的,覺得心酸極了,她小心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呀?” “沒事?!彼眍^滾動,咽下酸澀之意,“就是覺得明天就是開芳宴了,你這樣說,不好?!彼窍胙陲椧患?,自然從表情上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可孟櫻還是感覺到了:“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不開心了,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難過好不好?”她踮起腳尖,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下。 霍云松的神情和緩下來:“阿櫻,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咦?”孟櫻眨眨眼,“我都和你結婚了……你是怎么了?” 霍云松靜默片刻,微微笑了起來:“沒事,我緊張?!?/br> 孟櫻:“……”又騙她。 霍云松是個善于抓住機會的人,如果換句話說,那就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孟櫻這么小心地哄著他,他就順桿子往上爬,抱著她往臥室里去。 孟櫻:“把我的衣服掛起來再說?!笨刹荒茉谶@個時候功虧一簣。 霍云松忍耐著:“下次讓他們熏好了再拿來就是了,不用你這么辛苦?!?/br> “這怎么會辛苦呢?”孟櫻說,“我喜歡做這些事?!?/br> 霍云松輕吮她的鎖骨:“那你喜不喜歡這件事?” 孟櫻現在喜歡多了,霍云松剛被準許和她這么親密接觸的時候,占有欲極強,她總覺得猶如海中孤舟,但自從那天之后,他就變得溫柔再溫柔,小心更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孟櫻覺得自己就好像是炎炎夏日下的冰淇淋,一點點被融化成了軟綿綿的奶油,滴落在手指上,全是甜膩的味道。 夜深人靜,*初歇。 霍云松替她換上干凈的睡袍,替她蓋好被子,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好點了嗎?要不要給你點個香?” 孟櫻點點頭,她現在覺得帳子里都是歡好的味道,讓她不得不回憶起剛才發生的所有事。 帳中香的香氣徐徐飄蕩開來。 鮮花或者蔬果的氣味都是清冽天然的,但合香的香氣通常馥郁濃稠,在帳子里,香氣從睡鴨香爐的嘴里飄出來,孟櫻的思緒逐漸變得遲鈍,她的眼皮慢慢合攏,緩緩進入了夢鄉。 霍云松等她睡熟了才起身回到書房里,霍苾芬在那里等著:“讓你久等了?!?/br> 霍苾芬:“沒事,不過挺久的?!边@個大丫鬟用極為隨意的語氣談論著這件事。 霍云松瞥她一眼:“我的性生活爺爺也要管?” “大概是在期待曾孫吧?!被羝兎艺f,“要我怎么回答?” 霍云松說:“我避孕了?!?/br> 霍苾芬不解:“生下孩子的話,無論是大哥還是孟小姐,壓力都會輕很多?!?/br> “阿櫻還想回學校念書,懷孕的話,學業就要被耽誤了?!被粼扑傻?,“等她想生的時候再懷吧?!?/br> 霍苾芬雖然覺得奇怪,但霍云松畢竟還年輕,何況也不需要孩子來穩固地位,她點點頭,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 可霍云松知道,孟櫻并不是不想要孩子,她甚至非常想要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沒有得到父母的疼愛。 是他不想要而已。 倒不是說不想要個孩子破壞二人世界,在霍家,孩子一出生就會擁有一個育兒團隊,專門哄孩子的育兒師,專職做嬰兒餐的廚師,專門給孩童置辦服裝的服裝師,啟蒙老師也都是一對一教授知識。 從寶寶開始蹣跚走路到上小學,全都由專業人員一手包辦,父母根本不需要參與這些瑣碎的雜事。 如此一來,一個孩子對孟櫻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學業這回事,更不可能成為借口了。 ☆、第66章 開芳宴 正月十六,霍家醉芳園,開芳宴。 這是孟櫻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出現在霍云松從前的生活圈里,畢竟之前年三十在霍家吃的只能算是家宴。 冬季天黑得早,醉芳園里早早掛起了各色的燈籠,遠遠望去,猶如星河,蔚為壯觀。 霍苾芬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來的人都是各家少爺姑娘,與她都是熟識:“苾芬?霍云松去哪兒了,叫你一個人在這里接我們,太沒有禮貌?!?/br> “就是,見色忘義的家伙?!?/br> 殷梨看著這布置就知道今天恐怕不是吃酒看戲那么簡單,便笑:“我十幾歲才回國,從沒參加過開芳宴,你們去過的同我說說,那是干什么的?”她指著架子上琳瑯滿目的面具問。 其他人便也說:“好多年沒見開芳宴了,我還是小時候去過一回,苾芬,你們今天是想干什么?” “吃酒看戲多沒意思,飛英會年年如此,”霍苾芬捧著一個簽筒,“既然是殷三姑娘先發現的,那就您先請吧?!?/br> “抽簽?”殷梨大大方方抽了一支,上頭寫著“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她笑,“我抽中的是嫦娥,這是要做什么?” 霍苾芬拿了一個嫦娥的面具給她:“現在公園都有主題,我們今兒開芳宴的主題就是《西游記》,您戴好了?!?/br> “嚯,化裝舞會吶?”大家都是年輕人,要是真看看表演吃吃飯倒是沒意思了,一看有新花樣,都迫不及待來抽一個。 “我是哪吒?!?/br> “我這是二郎神?!?/br> “苾芬,我不想要這個高小姐,換一個好不好?” 今天收到邀請的賓客約有二三十個,又可以多帶一名伴侶,霍苾芬算了算,約莫有四五十個來客,大家分批次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他人抽中了什么,彼此看來看去,有不滿意的,再央著熟悉的換一換。 殷梨的大哥殷杰今天還在梅鄉趕不回來,她帶著堂妹殷桃過來赴宴,等到了廳里,發覺今兒宴會的座次與往常不同,平日里都是相熟的幾家坐在一塊兒,又怨的幾家隔得遠遠的,可今天這布置便很是不同。 所有的座位分成了三組,呈現品字形,中間空了塊地方,也不搭舞臺,左邊那組寫著“你是長生不老天上神仙”,右邊那組寫著“他是修煉千年山間精怪”,中間那組卻寫著“我只做凡間鴛鴦蝴蝶”。 殷桃眨了眨眼睛:“三姐,這倒是挺有趣的?!?/br> 可不是挺有趣的么,每一把椅子上都黏著紅紙,上頭寫著名字,殷桃拿著自己的面具:“我是紅衣仙女,和jiejie應該在一塊兒?!?/br> 她們倆便在神仙那一組坐下了。 接下去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大家原本都以為能看見新上任的霍家少奶奶,沒想到卻被這勾起了興趣,要知道這宴會年年有,要是沒點新意,都煩得不能再煩了。 這又不是古代,大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指望著參加宴會消磨時間,這世界上有趣的玩意兒那么多,誰耐煩參加這樣古老無趣的宴會? 等人到齊了,便有兩個戴著善財龍女面具的主持人上了臺,他們的面具不過是堪堪遮住眼部,一眼就能認出是電視臺上以風趣機智聞名的臺柱。 那個善財說:“錦里開芳宴,蘭紅艷早年??d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