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第25章 梅蘇丸 已經一點多了,可孟櫻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距離微博發布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她可以看到評論不斷地增長,但她一條都沒有看。 按理說,她是該惱恨霍云松寫的那句不是告白勝似告白的話的,君不見微博底下已經炸了鍋。 可她竟然猶豫再三,都沒有刪掉它。 孟櫻翻了個身,還是睡不著,她干脆拉亮了床頭燈,把塞在抽屜里的一張紙抽了出來。 紙上是霍云松寫的那首詩。 孟櫻不相信這只是隨便寫寫的游戲之作,這首詩里的指向性太強了。 曾見仙人海上來……少年慕戀不知起,這明顯是化用巫山神女的典故自比,那是他的初戀嗎? 不過奇怪的是后面幾句,孟櫻的指尖久久停留在“仙人辭去二十載”邊,看后面的三千紅葉沉碧海和夢魂訪蓬萊,那個愛慕的女子應該已經去世了才對。 可霍云松年紀才多少,二十年……不會,難道是虛指?如果是虛指,十年百年不是更好? 偏偏是二十年。 想不明白。 還有前面的晨鐘暮鼓,是指出家嗎,那更不像了。 或許真的是她想錯了。 孟櫻咬了咬嘴唇,啪一下拉了燈,睡覺睡覺,不想了。 第二天她起遲了,一直到九點多醒來她還以為才七點,外頭灰蒙蒙的,她打開了窗才發現下起了不小的雨。 春天已經結束,梅雨也該來了。 孟櫻頓時把昨晚的糾結拋到了腦后,江南的梅雨天,誰過誰知道,衣服永遠晾不干,被子都是潮嗒嗒的,一不留神衣服鞋子毛巾家具全要發霉。 霍云松就看見孟櫻今天大變樣,早上起晚了不說,匆忙吃完早飯就出門去了超市,回來拎了一大袋子的東西。 “你買了什么?”他替她拎過袋子。 “除濕劑?!泵蠙巡鹆税b袋,先把除濕盒放進衣柜鞋柜里,又去書房理書,全部鋪上舊報紙后還要塞幾個除濕包。 可就算是這樣,每年還是有不少書受潮,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梅雨一開始,潮濕的空氣就無孔不入,樓層高還好一點兒,可像是香鋪這樣臨水又低矮的房型,絕對是受潮的重災區。 孟櫻把試圖跳上書柜的貍奴抱下來,下定了決心:“我要去買一臺烘干機?!?/br> 霍云松:“……噢?!鄙诟稍锉狈降娜瞬欢酚甑耐?。 “你去理一下看看還有多少香料沒有賣完?!泵蠙盐Ⅴ久碱^,“不知道有沒有受潮?!?/br> 相比于其他人更不幸的是,香料也會受潮,如果發霉那就樂子大了。 幸虧六月份準備的是爐瓶三事,否則炮制好的香料也許要廢掉不少。 不然……“我再買個除濕機吧?!泵蠙艳D頭又去淘寶上下了個訂單。 就這么渾渾噩噩過了一上午,霍云松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笑著試探:“是不是昨天沒睡好,今天不怎么精神的樣子?!?/br> “沒有啊?!泵蠙鸦艘簧衔缃鉀Q掉了梅雨季的煩惱,不免又重新想起昨天晚上糾結的事情來。 她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霍云松猜想她大約是不開心了,可昨晚上還好好的……果然還是他昨天晚上自作主張惹著她生氣了? “昨天是我不好,我現在就去刪了好不好?” “發都發了,刪掉不過是欲蓋彌彰?!泵蠙训f,“我去畫畫了?!?/br> 嗯,這下確定是真的生氣了。 霍云松點開孟櫻的微博,昨天發的那一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已經有兩千多條,雖然有“廚房很有李安《飲食男女》里的那種煙火氣”這樣正常的評論,但更多的是“虐狗”or“狗糧”。 孟櫻生氣是應該的,但霍云松以為她會真的是純粹因為他多加了一句話而生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摸不準緣由。 不過,也不要緊,少女心事雖然比國家大事還要難猜,但要哄卻沒有那么難。 五月正巧是梅子熟透的季節,可以做梅蘇丸來吃。 “烏梅rou二兩,干葛六錢,檀香一錢,蘇葉三錢,炒鹽一錢,白糖一斤,共為末。烏梅rou搗爛,為丸?!?/br> 霍云松其實并不是特別擅長做這個,如果說做素齋是出家后才學會的,那很多孟櫻以為他很熟練的食物,都是他第一次嘗試,梅蘇丸也一樣。 類似的藥果脯從前家里也有,他爺爺就喜歡清晨起來含一顆,生津補肺,很有好處,只不過那方子是相熟的老中醫開的,據聞是清廷秘方,與這廣為流傳的自然又不相同。 大眾版有大眾版的好處,至少容易做,霍云松做完后還在外面包了一片薄荷葉。 他把這新零嘴端去書房討心上人歡心。 孟櫻瞅了瞅他,不吃。 “阿櫻?!彼τ睾八?,“嘗一嘗?!?/br> 她看了他一眼,勉為其難,拈起一顆放進嘴里,酸甜的味道頓時席卷了味蕾,他問:“酸不酸?” “還好?!?/br> “那就好,我從前家里有,但沒有親手做過?!被粼扑刹宦堵暽卦囂街?,孟櫻果然轉過頭來,努力裝作不在意似的問:“你從沒有說起過以前的事?!?/br> 霍云松知道癥結在哪里了,他眨了眨眼:“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提起來也沒有意義,無論我從前過的是什么生活,以后我只想和你一起?!?/br> 孟櫻扭頭,當作沒有聽見。 然而,霍云松怎么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慢悠悠地補上,“不過,如果是阿櫻問,那也是應該的?!?/br> 不等孟櫻否認,他便說,“我是家里最受寵的孩子?!被艏胰匀槐A糁鴤鹘y世家的許多規矩,或者說是陋習更為恰當,他是家中的嫡長孫,一出生就被抱到當家的祖父身邊教養,與父母感情疏離,父親不僅有情人,還有一個私生子和一個私生女,母親都知道,但冷眼旁觀,從不作為。 她心里門清,只要霍老先生健在,那些人再蹦跶也礙不著兒子什么事。 不過,她兒子現在已經“死”了,霍家應該洗過一輪牌了吧,也不要緊,畢竟是門當戶對的聯姻,霍太太永遠是霍太太,他的弟弟meimei們進了門也得不認生母。 呵,這也是霍家的“規矩”,姨娘永遠是姨娘,霍太太可以換,扶正是不可能的,多有趣呀,還像是《紅樓夢》里的時代。 孟櫻看霍云松只說了一句就沉默下去,還以為是自己問錯話了,畢竟“霍云松”從前如何,現在都猶如泡影,他一無所有了。 想到這里,她馬上就笑著說:“這是烏梅做的嗎,吃起來又不大一樣?!?/br> 霍云松微微一笑,算是謝過她的關心,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寵愛的另一面是期待,長輩都對我寄予厚望,可我卻讓他們失望了?!?/br> 繼承人是傳承之本,否則偌大一個家族就會亂套,他從小就被祖父帶在身邊教育,一言一行都必須合乎身份,君子六藝,哪怕傳到現代有所改動,射從射箭變成了槍械,御從騎馬變成了開車,本質并沒有改變。 他所有的課程都由私人老師教授,完成后再去考外頭被大眾所認可的學歷。 五歲啟蒙,沒有同學,沒有朋友,只有老師一對一授業。 如果說老師僅僅能交給他知識,長輩傳授的是智慧。 霍老先生與朋友喝茶也好,賞花也罷,都會把他帶在身邊,他替長輩們奉茶倒水,陪坐一旁,一字一句體會他們看似隨意實則并不簡單的對話。 聊天結束后,霍老先生會親自考教他今日所得,雖然從無謾罵,可諄諄教導背后,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 十二歲,終于進入中學念書,走上與常人看似并無不同的升學道路,可他自己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水手會羨慕船長的威風,卻很難想象船長的壓力,要帶領一個家族繼續走向輝煌,談何容易? 家族培養繼承人也不容易,可傾注了二十多年心血的繼承人,“死”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大概算是一個不孝的人?!彼f,“可是,我還是那么做了,你會覺得我做錯了嗎?” 孟櫻皺眉苦思,在她知道的劇本里,霍云松家破人亡,他可以選擇去北京求助,卷土重來,報仇雪恨,可他沒有,他選擇了避居在此。 所以她說,“沒有對或者錯吧,既然是你的長輩,應該希望你過得好,只要你覺得現在過得好,那就不算錯?!?/br> 她不覺得非要大富大貴振興家族才算是成功,如果霍云松不喜歡的話,和她在這里有什么不好的呢? “那就好?!被粼扑奢p笑起來,“和阿櫻在一起,我覺得是最好的結果了?!?/br> 是啊,和阿櫻在一起才最重要,是以誰的身份……那并不重要。 可他對霍家真的就那么無情嗎?那自然未必,是霍家養育了他,給予了他一切,如果霍云松出身在平民之家,焉能有今日之底氣? 他能保證的是,不管未來他是否會恢復身份回去,現在他的“死”對霍家而言利大于弊。 只不過,恐怕是回不去了。 想要和孟櫻在一起,想要她快樂幸福,霍家的枷鎖就不能套在她身上,那太沉重了,她承受不起。 今生,我愿為你隱姓埋名,只求你長命百歲,平安到老。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想不好后面要不要回霍家,好糾結啊_(:3」∠)_ ☆、第26章 蛋糕 也許是霍云松偶爾的示弱令孟櫻動容,她不僅不再甩臉色,更是絞盡腦汁想安慰他,可她笨嘴拙舌,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能拿自身做對比:“你的家人希望你好,所以你過得好就是最好的報答了,你看我爸爸mama,根本不關心我過得好不好?!?/br> “我關心就夠了?!被粼扑奢p輕松松把話題接過,“所以,我知道阿櫻剛才想問的不是這個?!?/br> 孟櫻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想知道的事,聽他那么一說,臉色微微一僵:“我沒有要問什么?!?/br> “噢,那是我想說?!被粼扑蓮纳迫缌?,“關于我的感情生活?!?/br> 孟櫻:“……”她覺得不能答應他,如果男朋友的洞察力總是那么強,以后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霍云松曲指敲著桌子,“從哪里開始說好呢?!?/br> “有那么多?”孟櫻脫口問。 “阿櫻覺得我會有很多嗎?” 孟櫻深怕這是一個坑,趕緊搖頭:“我不知道?!?/br> “看起來是覺得我會有很多了?!被粼扑牲c點頭,又笑,“沒有?!?/br> “咦?”孟櫻難以置信,“沒有?”沒有那首詩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霍云松反而問:“阿櫻為什么會覺得我有呢?!?/br> 孟櫻下意識地說了實話:“那首詩……” 噢,那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