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那阿九想娶郡主……”阿茶遲疑了一下,到底沒忍住問道,“是出于愧疚想要補償她嗎?” 凌珣頓了一下才道:“不知,但瞧著不全然是愧疚?!?/br> 阿茶心中舒服了一些,她與顧花桐算不上熟悉,但那朵小花兒天真爛漫又乖巧,很難叫人不喜歡,且她的經歷太叫人惋惜了,她真的希望梅劭是全心待她,而非僅僅是出于補償心理。畢竟顧花桐這樣的情況或許永遠都不會轉好,而僅僅只是愧疚,并不一定能夠支撐梅劭一輩子都對她呵護如初。 “對了,那郡主近來為什么都不來尋你了呢?我瞧著在路上的時候她就有些不一樣了,是不是阿九查到她依賴你的原因了?” 凌珣點頭:“當年我和小九一起找到了福安,因小九素日頑劣,外人便都認定是我找到福安救了她的。福安應是聽了旁人之言,將我當成了那時把她從密室里抱出來的人,這才多有依賴?!?/br> 阿茶恍悟:“那將郡主從密室里抱出來的人是阿九?” “嗯,小九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便想法子與福安解釋清楚了。所以……”凌珣說著看了阿茶一眼,“往后王妃娘娘是沒機會再醋了?!?/br> 阿茶一聽便紅了臉,嗔道:“我才沒有吃過郡主的醋呢!” 凌珣挑眉:“那是誰……” “咳!能在郡主心里刻下這么深的痕跡,叫她惦記了這么多年都不能忘,那時阿九那個擁抱對她來說,一定如同天神的救贖!” 凌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說話了。 “那如今郡主是改粘阿九了?”阿茶心下羞窘,面上卻十分淡然,見凌珣點頭,又眨眼問道,“永寧長公主能讓他們見面?” “自是不能的。據聞廣安侯府如今圍墻上豎滿了鐵刺,福安院子里也養了兩只狼犬?!?/br> 阿茶一愣,驚奇道:“莫非阿九去翻人家的墻了?” 凌珣不疾不徐道:“叫永寧長公主逮著揍了一頓,這會兒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br> 阿茶目露同情,可不知怎么的又十分想笑,剛想說什么,阮府已經到了。 崔氏已經穿戴打扮好立在門口,她身上的衣裳是阮庭舟親自為她選的,溫和大氣的顏色,富貴福壽的圖案,低調但不失禮,襯得雖然面容平凡,但神色和樂的老太太越發精神慈祥了幾分。 崔氏身邊站著難得換下了大紅衣裳的月牙,少女正挽著老太太的手不知在說什么,一老一少皆面帶笑意,十分親近的模樣。 月牙早上去了老永安侯的藥堂,下午因要去文遠侯府赴宴,便與老爺子告了假。她平日里最愛紅裝,然紅衣灼灼太過奪目,容易搶去旁人的風頭,因此換上了一件水綠色的纏枝百花裙,配上碧玉耳墜與藤花發簪,雖沒了往常那種攝人心魄的奪目之美,卻又顯出了另一種不同的蓬勃之氣來。 阿茶看著無論何時何地渾身都洋溢著勃勃生機,叫人看著便覺得精神百倍的jiejie,又看看慈祥溫和得仿佛是從畫里走出來的土地老奶奶一般的姥姥,水亮的杏眸一下子彎了起來。 只是或許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貴族宴會,心里有些沒底兒,月牙面上雖笑著,眼角眉梢卻帶上了幾分緊張,崔氏亦然。阿茶心下微動,也不下車,身子往車窗邊兒一倚便低聲嬉笑道:“兩位美人這是要去往何處呀?若不嫌棄,不妨上到我的車上來,叫我載你們一程呀?” 月牙心中的緊張叫這話一下子打散了,她看著身穿牡丹色七彩織錦繡金邊散花裙,頭戴紅瑪瑙金珠寶石勝,描了眉眼,薄施了脂粉,越發顯得清艷嬌美,又帶著從前沒有的華貴之氣的阿茶,暗道今日的宴會是她meimei在這京中貴族圈里站穩腳跟的最好機會,自己可不能給她丟臉。 她發過誓要保護她的。 這么想著,心里便沉靜了下來,她一邊扶崔氏上馬車,一邊笑道:“好你個小丫頭,竟連姥姥與我都敢調戲,看我不擰你的嘴!” “可不是,該擰!”崔氏坐下之后也笑著幫腔道,只是怕兩個小丫頭真的鬧起來,又搖頭笑了,“不過現下不行,會弄亂衣裳,先攢著!” “哈哈,姥姥說的是,攢著!” 作為文遠侯府的女婿,阮庭舟自然也是不能不去的,凌珣見岳父似要騎馬,便也下了馬車翻身上馬,二人策馬走在前方。 聽著身后馬車里的歡聲笑語,翁婿倆眉眼間是如出一轍的柔軟。 *** 文遠侯自那日得知女兒已經不在世的消息后身子便有些不好,后來得兒女相勸,又想到凌珣如今艱難的處境,這才重新振作了起來——晴兒他已經來不及補償,阿茶是她唯一的孩子,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護住她! 因此文遠侯早早地便帶著眾位兒孫等在了門口——阿茶貴為王妃,他這么做倒沒什么,若換做是尋常身份的外孫女,他身為長輩這般帶著全家人隆重相迎,必然會叫人說閑話。 一下車就對上了文遠侯慈祥溫和又隱隱帶著期盼的眼睛,阿茶心中有些復雜,她其實至今仍是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像是看出了她的猶豫,文遠侯強忍著心頭的酸澀,與她溫聲招呼道:“先進屋吧孩子?!?/br> 他笑得竟有幾分討好,阿茶瞧著心頭驀地一酸,生出了幾分不忍。 “走吧?!币慌杂H自扶她下車的凌珣這時捏了捏她的掌心給予安撫,阿茶回神,終是暗暗深吸口氣,平復了下來。 “好,您……您請?!?/br> 文遠侯一下子便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來。 這時時候還早,文遠侯府邀請的客人們還沒有來,眾人迎著阿茶一家去了大堂——宴會開始之前,自家人總要先熟悉一下的,否則一會兒如何對外人介紹呢? “這位可就是崔老夫人?”一落座,文遠侯就目含感激地看向了崔氏。 崔氏從前只是個平凡的婦人,哪里見識過這般富麗的府邸,見到過這么多身份尊貴的人呢?雖說阿茶和阮庭舟都已經私下幫她做了心理建設,然叫文遠侯這么一看,老太太還是忍不住緊張了,只是她更在意外孫女的面子,便強自掐著手心擠出笑容行禮道:“是,民婦崔氏拜見侯爺?!?/br> “快快請起!該是我向老夫人行禮道謝才是!”文遠侯沒有受崔氏的禮,而是反過來與她行禮道,“若非老夫人仁慈,小女早已……齊兆在這里多謝您,您的大恩我定永世銘記,絕不敢忘?!?/br> “這,侯爺言重了!”崔氏叫他的鄭重嚇了一跳。 “老夫人心善救了meimei,又含辛茹苦將她養大,后來更是為她尋了好夫婿,叫她留下阿茶這樣好的孩子來,此等大恩,我們兄妹也該認真謝過,還請您千萬莫要推辭?!蔽倪h侯世子這時也帶著弟弟齊二爺與meimei英王妃向崔氏行禮謝道。 找到小妹是母親的遺愿,如今他們終于對她有所交代了。 待謝過崔氏之后,文遠侯又正式認下了阮庭舟這個女婿。因知道了阮庭舟當年迎娶關氏的內情,明白了他對女兒的情深不悔,老爺子心中十分感激,完全沒有看其他幾位女婿時的不順眼,反倒是大為贊賞,一副親兒子都要靠邊站的模樣。 阿茶看在眼中,竟覺得這老爺子有幾分可愛。正好這時輪到她上前見禮了,小姑娘頓了頓,最終還是在文遠侯充滿希冀的眼神中叫了一聲“外祖父”。 “誒!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看著眼角泛紅,幾乎又要落下老淚來的文遠侯,阿茶心中又是一酸,隨即心中不知為何便生出了幾抹釋然來。 她沒有資格代替母親和祖母原諒他,卻也沒辦法幫著她們去恨他。她想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不叫自己后悔吧? “我聽聞你小名喚作阿茶?” 這時一旁那個打扮極為華貴的中年美婦人說話了,她沖阿茶招招手,待阿茶走到跟前,便將手上一對成色極好,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勾金鏤空碧玉手鐲褪下來戴到她手上,眼神柔和地說道,“往后姨母也這樣叫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