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那個人握緊了拳,沉默。 她勾起唇,又幽幽問:“奶奶壽宴那天,來化妝室的,也是你?” “每一次的測試,你都通不過?!彼砷_扯住她發絲的手,強烈慣力將她推落到床下。 他站在她身前,睥睨著她,又彎下腰,拍拍她的臉,指尖順著她的臉畔下劃,到她下巴,死死捏住,面目有如野獸的猙獰:“聶桑,你甩了我,我怎么可能放過你。你和我不合適,和我大哥,就更不合適。你愛的不過他的溫柔。只要溫柔就好。我變得溫柔,你也會想和我上床。那幾天,我們如膠似漆,很難忘?!?/br> 話音落,他再次狠狠松開手,向左一揮,隨之倒地破碎的,是她的自尊。 門前的那個人,一動不動,仿佛在旁觀一出與己無關狼狽百出的殘忍鬧劇。 她抓過化妝椅上用過的浴巾,穩穩地站起身,圍住心口。她揚著下巴,目光淡定,一舉一動井然有序。 她自尊,驕傲,即便世界末日,也不會讓自己有半分的失態。即便失去一切,她至少還是自己的主宰。 “你們,滾出去?!彼Z聲明亮利落,不容置疑:“滾出去?!?/br> 微揚著下巴,向浴室的方向穩穩走去。路過門前,她腳步微頓,“季尹則,我們離婚吧?!?/br> ☆、53|離婚1 聶楨回到家,接到電話。 聶桑讓他上樓。 他愣了一愣。 扔下電話,沖到樓上。 聶桑正在廚房,看到他過來,絢爛一笑,“最后一道菜就要搞定了,先去餐廳等一會?!?/br> “家姐,什么時候從美國回來的?”他驚奇問。 “上午到了香港?!?/br> 他點點頭,不放心地打量她。 “看什么?”她笑。 他走近望她,“你沒有事吧?” 她聳聳肩,“怎么?我看起來像有事?我能說能笑,無病無災,人生最大的幸運不過如此,都被我占全,我怎會有事?!?/br> 說著,將菜裝盤,放在鼻邊聞了聞,“恩,很香,都是你教我的,檢驗一下學生的學習成果?!?/br> 聶楨一直在她神色間觀察,看到她笑靨如花,談吐正常,稍微放下心。 “我幫你端,”他接過餐盤。 她飯吃的不多,幾口后,放下碗筷,抿了抿神色,嚴肅道:“阿楨,有件重要的事情,我想同你說。不要擔心,不是壞事,我不認為是壞事。我不擔心,所以請你答應我,也不要為我擔心?!?/br> 聶楨斂去笑,放下碗筷,“說?!?/br> 她淡淡說:“我決定,離婚了?!闭Z聲仿若在談論天氣般平常無異。 聶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有猜測,但沒有猜到這個。 她拍拍他的肩,安慰:“不要吃驚。其實你也看得出,我在這段婚姻里并不開心。我想讓自己開心。離婚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br> “他做了什么?”低沉的嗓音蘊著隱隱待發的怒火。 她搖頭,“他沒有做什么。是我不適應這段婚姻?!?/br> “你不要同我說這些!”他發怒,猛一拍桌。 隨即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穩了穩呼吸,一字一句問:“他是不是對從前的事情不能釋懷?” “沒有?!彼偠ǖ胤裾J,“離婚是我提出的。也許可以解釋為,性格不合?總之他人很好,真的很好,錯的人是我。我還不能適應婚姻這個圍城,我想做回我自己,我想要自由?!?/br> “你不要騙我!”他抬高聲量。 “我們一起長大,我什么時候騙你,什么時候真話,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能冷靜地和你談話,說明我沒有騙你。你是不是覺得太突然了?其實沒有?!?/br> 她晦澀地笑笑,“那天早晨你問我對這樣的生活開心不開心,我就開始反思我的人生。我選擇去美國出差,也是給自己冷靜的余地。這幾天我考慮的很清楚,我想要原來的生活,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橐霾贿m合我?!?/br> 聶楨不說話,目光一動不動停在她臉上,想要看出點什么。 聶桑繼續冷靜:“你想一想,每當我的朋友來找我,和我談她們感情上的事情,我是怎么同她們說的?我說,女人要獨立,要自我,不要太早步入婚姻。結果我卻做了我不贊同別人做的事情,早早步入了婚姻,連你都覺得我沖動。這樣的我,如果提出離婚,不是稀奇的事情。只不過比你想象的要早。因為我覺悟的早。而且,既然我不能做一個他想要的妻子,我就不能耽誤他?!?/br> “真的?”聶楨眉頭深蹙,疑問道。 聶桑舉起一只手做發誓狀,“絕對是真的?!?/br> 聶楨嘆氣,又開始來回走動,驀然停下,激動道:“家姐,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突然說要離婚,我怎么相信……” 她打斷他,“我被愛情沖昏了頭?,F在我要糾正自己。我不覺得離婚是壞事。我很開心,我可以恢復自由?!?/br> 他拿出手機,“我再問一問他?!?/br> 她連忙摁住手機,企求:“你能幫我的,就是幫我保持自尊,好嗎?” 聶楨氣極,“這和自尊有什么關系?” “你不懂女人?!甭櫳Pα诵?,“這個時候,我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你們唯一的支持,就是幫我保持我的自尊。我下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我希望你不要說,不要問,只要幫我保持自尊就好?!?/br> 聶楨愁著眉,“家姐,你——” 她擺擺手,“leo,沒有婚姻,我一樣可以活得漂亮,甚至更漂亮。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現在我可以毫無顧慮放手去做。你永遠會支持我,對嗎?” 沉默了一會,聶楨踱步去窗臺。 略微冷靜,他深深嘆息?!癹iejie,我能為你做什么?” “不要找他,不要問他。如果遇見他,從前怎樣,現在還是怎樣。如果他問起我,你冷靜地告訴他,我很好,比以前更好?!彼]了閉眼睛,忍住鼻梁里的酸澀,繼續說:“爹地媽咪那里,請你幫我。我不想他們擔心?!?/br> 他走到她面前,擁住她的肩,重重地答:“好?!?/br> 她抿緊唇,又問:“我們公司除了公屋推進計劃,還有哪些和季風有合作的項目?” “沒有了。你一直都拒絕同季風有任何合作,不愿意用季風的任何資源。我們所有的合作方,都不知道你同季風的真實關系。他們尋求同我們公司的合作,看的是你的名氣?!彼麌@息,感慨道:“雖然我一直都支持你不與季風有任何合作,但是今天我算徹底明白你這樣的用意。你是想,如果這一天到來,至少你可以讓自己能保持自尊,漂亮地轉身?!?/br> 聶桑笑了,點頭,“還是你最了解我?!?/br> “不過你給季風的嫁妝,那些贈予他與他共享的專利,無法用金錢衡量。這個你想怎么辦?” “一個聰明的大腦,不是在于它已經創造出什么,而是在于它還能創造出什么。我只會更上一層樓。而且,”她眨眨眼睛,莞爾道:“高中時我就在思考什么是女權,這是個一直爭議至今的話題。不過現在我覺得,如果女人可以站得直直,給男人贍養費,這應該算是女權?!?/br> 聶楨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嘆息,“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br> “至少你不會嫌棄我這個又賴回娘家的jiejie哦?”她挑眉。 他笑,“這里是你的家,這個住屋是你的嫁妝之一。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包括把我這個弟弟趕出去?!?/br> “老公可有可無,弟弟永遠都在,我很幸運?!甭櫳P牢?,又伸懶腰打哈欠,“坐了十幾鐘頭飛機,很累了。你回去吧。晚安。出去幫我關上門?!?/br> ———————————————————— 目送聶楨出門,門關了上,平靜地談笑落幕。聶桑唇角的弧度漸漸消逝,臉上的血色也褪了去。她掌心握成拳,捂住自己的心口,緩解那抽骨剝筋的巨大的痛。 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天旋地轉。她緩緩跌坐在沙發邊緣。 她提醒自己不要哭,卻抬起另一只手背,捂住唇。淚水順著眼眶滑落在手背,融進她的唇。她緊緊咬住自己手背,卻無法緩解心里的痛。 她不敢去想,不敢回憶。那兩個人同時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已然成為定格在她腦海的畫面,永遠揮之不去,正糾結她的每一根神經,吞噬她的每一絲自信。 當她一/絲/不/掛面對他們兩個人,面對他們赤/裸裸的嘲諷,恨意,面對他們的欺騙,侮辱,報復,她的世界全然崩塌。 她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責怪任何人。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自己種下了因,嘗到了今天結得果,只能怪她自己。 ———————————————— 聶楨回到二樓,不安地來回踱步。拉開窗簾,看到樓下不知停了多久的車子。 他連忙出門。 敲了敲車窗。 季尹則打開車門,從車里出來,“我過來接你家姐?!?/br> 聶楨不多廢話,開門見山:“家姐說要離婚。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事?”他反問,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么?”聶楨不滿。 季尹則搖了搖頭,輕松道:“夫妻間總會鬧些矛盾,你家姐鬧情緒回娘家,嚷著喊著要離婚,很正常?!?/br> 聶楨忍住要給他一拳的沖動,咬牙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說過,她不過是在鬧情緒?!彼搜蹣巧?,“不信的話,同我上樓,我們一起問她?” 聶楨瞇起眼睛盯望了他一會,轉身進門。 門鈴響起,聶桑將臉從膝蓋抬起,聲音沙?。骸罢l?” “家姐,姐夫過來了,說要接你回去。你先打開門?!甭櫂E在外面說。 聶桑忙用手心抹去淚,又拿過抽紙擦了擦眼睫,撫了撫臉。深呼吸,猶豫了一會,打開門。 “桑桑,回去吧?!辈坏人日f,季尹則第一時間伸出掌心。 聶桑淡然微笑,微揚下巴,禮節而疏離:“季先生,我的律師會同你聯絡。關于離婚事宜,我會全權交給我的代表律師處理。若是有事也請直接聯絡我的律師?!?/br> “桑桑,一定要同我鬧情緒?而且在其他人面前?”季尹則語氣寵溺,仿佛在安撫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跋雀一厝?,我們回去慢慢談?!?/br> 聶楨看得云里霧里,已經不知誰是誰非,只能勸解:“我看不如這樣,不管你們發生了什么,jiejie既然不開心,不如先讓她在這里住一段時間冷靜一下?!?/br> 聶桑不容置喙:“我所有的衣物和其他東西今天已經搬了回來。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適應婚姻生活,耽誤了季先生,請季先生高抬貴手放過我,所有的后果我會承擔,也會給予經濟補償。阿楨,送客?!?/br> 門正要關上,季尹則抬起手臂抵住門。 “leo,能不能讓我和你家姐單獨談一談?”他問。 “不用,送客?!甭櫳@淅涞?。 聶楨打圓場:“算了,家姐,不如你們先單獨談一談,如果真有誤會,不妨解開,都不是小孩子了?!彼沉搜叟赃?,“如果有事,及時喊我,我聽的見?!?/br> 季尹則進了門,將門待上。 看到這似笑非笑的一張臉,那極盡侮辱的一幕又在腦海浮現,她強迫自己壓抑住發顫心扉的恐懼,要打開門,“你快點走?!?/br> 他站到門前,拽住她的手臂,冷笑:“這么急著讓我走,沒有臉面對我?” 她推開他,“你想怎樣說都好,快點走。明天律師會同你聯絡?!彼幌朐僖姷剿麄冎腥魏蔚囊粋€。他們是她的噩夢。 他捏住她下巴,“我既然同你結婚,就不會有離婚這兩個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