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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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真的?!蹦饺葶?,“這世上你總是要得罪那么幾個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 秦萱看到慕容泫一本正經的模樣,伸出手在他的下巴上小小的摸了一下,“這話甚是霸氣?!?/br> 秦萱指頭上都是干涸掉了的血跡,觸摸在下巴上有點輕微的刺痛。慕容泫抓住她的手,手指輕輕按著她的掌心,掌心和指腹上一層因為常年習武而練出來的老繭。 他握著她的手,摩挲良久,秦萱也坐在那里,任由他抓著她的手不放。戰事之中所有人都忙,只有這么一小會的時間,他們才能夠親昵一下。 “日后小心點?!蹦饺葶プ∷氖?,不肯放開。他抿了抿唇,這話說的有些不情不愿,他想要她日后可以自保,哪怕是面對慕容煦,她都有讓他忌憚的本錢,但這本錢也必須秦萱自己去用命掙來。 他不可能完全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這話你都說了多少次?!鼻剌媪硗庖恢皇痔吞投?,做出一副不耐煩的申請。她見著慕容泫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她放下手來,“我答應你就是了?!?/br> 慕容泫這才笑了笑。他笑容迷人,不過眼下他也干凈不到哪里去,夜里攻城的時候用的是火攻,煙火沖天的,不僅僅是那些攻城的士兵們被熏到了。就是慕容泫進城只有也被這鋪天蓋地的煙給熏了一身。 兩個人都是灰頭土臉,誰也別嫌棄誰。 慕容泫和秦萱兩個人對視了一會,看見兩人各自身上的狼狽,不禁笑了一回。 秦萱笑著就想起了剛才的事,“我這樣你也能下得去嘴,真是佩服你?!?/br> “那是你,又不是別人?!蹦饺葶Φ?,到了他這里,看上的就不是那層皮相。紅顏枯骨,就算皮相再好,看個一兩年也會厭煩,他想要的是這個人。 “……”秦萱看著慕容泫的雙眼,那雙眼睛看的她從腳底開始一股酥麻升起來。她其實也素了好些時候,但是眼下是真的不可能有個什么親密接觸啦!軍營里頭是真的臟,男人扎堆的地方,又不很講究衛生!就算特意保持清潔也就那樣。 她還真的不想因為欲~望沖腦就干出什么事來。秦萱立刻低頭裝作沒看到。 慕容泫見著秦萱轉過頭去,他也拿過一個橘子給秦萱剝起來。這東西都是從太守府里頭搜出來的,裝著財物的府庫自然要封起來,但是這些吃的東西就沒有藏起來的必要了。 橘子產于淮南,北方少見。一定是從那邊運過來的,慕容泫都幾年都難吃到一回,剝皮也不那么利索。秦萱見著慕容泫難得這么笨手笨腳,伸手把他手里剝得慘不忍睹的橘子拿過來,給剝的干干凈凈。 外頭的那層白膜給撕干凈之后,分了一半給他。 另外一半自然是落到她的肚子里頭去了。 橘子甘甜,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了。遼東寒冷,是不產這些東西的,就算能夠從南邊運過來,價錢也高的嚇人,不是她能夠吃的起的。 今天拖了慕容泫的福,竟然能夠吃到這個。 慕容泫見著秦萱吃的開心,他也把手里的半邊橘子給塞進了嘴里。不同于青棗的甜膩和芳香讓人從內心里覺得舒服。 ** 燕軍進城后,因為上面之前就有軍令,進城之后不能和之前那樣燒殺搶掠。之前不壓著他們搶東西,城池是別人的,所有的東西都是別人的,不搶白不搶。但現在竟然要入關,而不是搶了東西就跑,做法自然不一樣。 進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滅火,漢人對羯人積攢下來的怒火一旦爆發,簡直嚇人。那些羯人的官署給燒得只剩下個屋架子。索性裝簡牘的地方沒有被殃及到,那些做事的漢人官吏也沒有跑的太多。 滅火的滅火,找人的找人。等到過了幾日,等到城中平靜一點之后,燕軍們把五花大綁的太守給推了出來。 石趙治國,從心底里對漢人不信任,掌管一方大權的太守,自然都是石家人。那人在城破之時沒有逃脫成功,反而被燕軍活捉。等到這會也該是拿出來亮相了。 石氏羯人的罪名根本不用人多想,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有時候還寫不過來。 不過圍觀的漢人比燕軍們還要氣憤,看著那個石太守的時候,眼睛通紅,幾乎都淌著血。若不是有人攔著,恐怕已經撲上去從他身上活活撕下一塊rou來。 燕軍對于這個太守自然是斬首,一刀下去,腦袋就飛了起來,從沒了頭顱的脖頸里頭噴濺出來的血霎時就飛濺上了旁邊的一刻粗壯的大樹上。 尸體和死狗一樣癱倒在地,燕軍們才收拾,那些個漢人一擁而上,拿出自己能夠帶著的尖利東西從尸體上撕下rou來。那場景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看著都要把自己肚子里頭的東西全給吐出來。 等到眾人散去的時候,尸體就剩下一灘血了。那些漢人要吃了這個太守的rou,才能解恨。 慕容泫聞言,笑了好一會,“沒有想到這羯人這么遭漢人痛恨?!?/br> “這就是天神厭棄了他?!睅讉€鮮卑將領笑道,“羯人失勢了,自然是我們鮮卑人該得天下?!?/br> “羯人失勢,和天神厭棄沒有太大的關系?!鼻剌娌恢肋@些個鮮卑武將到底腦子里頭在想什么,“之前石虎壓榨漢人太多,下令征召民間女子,又令平民將家中馬匹上交?!?/br> 妻女被搶,家中財物被奪,回頭還要被趕著去做口糧,被逼到沒辦法了,自然是振臂一呼天下響應。 “你是想說你之前想出的那個辦法很有用?”孛兒帖看不起秦萱這種看上去秀美的男人,哪怕知道他也只是看上去秀氣罷了,殺人起來照樣讓人膽寒??墒秦脙禾€是忍不住說。 “綏邊將軍上回的計策的確有用?!蹦饺葶c點頭,眼睛里還帶著笑意。 孛兒帖聽了這話,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看著上面的慕容泫。 慕容泫根本不在意孛兒帖心里怎么想,“不管何種辦法,只要能夠有用就好。若是還能夠事倍功半,那么就再好不過。大兵壓境固然有用,但一味的用強,恐怕這時候還不能攻下這里?!?/br> 羯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鮮卑人嘴上說著羯人如何不堪一擊,但是真的和羯人面對面打過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尤其守城原本就有利,如果城中糧草足夠,甚至守上個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 慕容泫都這么說了,其他人都不敢說甚么。慕容泫脾氣看起來挺好,其實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攻城戰,草原上的那一套可不適用,學學漢人的法子是好的?!?/br> 話語落下,那些鮮卑武將也想起了騎兵對上高大城墻的無力,最后能夠沖上城墻的還是用的漢人的云梯和沖車。 孛兒帖的臉色紅紅白白變了好幾個來回,秦萱瞧著他的臉色變幻,都有些他擔心他身體受不受的住。 “將軍說的甚是?!必脙禾麑ι夏饺葶菩Ψ切Φ难劬?,一口氣只能吞了下去。只不過在俯首的時候,側過頭去狠狠瞪了一眼秦萱。 秦萱真是覺得自個沒做事兒都要被人記恨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樹大招風? ☆、第116章 殺胡令 不為人妒是庸才,不過嫉恨自己的是背后有人的鮮卑將領。秦萱覺得自己應該再努力一點,爬的更高,到時候對方才會有忌憚。至于討好對方…… 秦萱覺得還真是難,不說她不想拉下這張臉,就算愿意,恐怕依照孛兒帖這種鼻孔都恨不得頂上天的家伙來說,討好他,簡直不是一般的難。還別說看不慣她這個漢人飛快竄上來的有許多鮮卑人,要是她一個個討好過去,都不要做正事了! 她還是好好的想想怎么繼續往上爬吧。 秦萱知道自己能到這個位置,一個是自己的表現,另外一個是慕容泫的提拔。而慕容泫的提拔在眼下多少還是有限,他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有些事還是得靠她自己,只要她敢拼,機會總是有的。 孛兒帖對這個漢人將領老是看不慣,在他印象中的漢人,不是溫順的和一只羊一樣,就是面上沉默,其實狡詐的和狐貍一樣。龍城里頭的那些世家就是如此,對誰都笑呵呵的,但是和他們玩心眼,簡直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快。 漢人們在軍中有,但是并不多,尤其像這樣還爬上了將軍位置的。更可惡的是,他的年紀很年輕,才十多歲,這樣的年紀就算在鮮卑人里頭也才是剛剛成人罷了。 “你別得意,”孛兒帖在營帳中遇見秦萱,面上冷笑著湊近,在她耳邊壓低聲量,“柔弱的羊根本沒法和老虎相斗,你遲早會死在猛虎的利牙之下?!?/br> 秦萱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還真不喜歡鮮卑人的這種說話方式,打比方和草原上的動物脫不了關系,不是狼就是羊,能不能換點別的,聽著也覺得新鮮點。 “那么孛兒帖將軍認為自己是狼還是羊?”秦萱想起慕容泫上回說過的話,慕容泫雖然是鮮卑人,但他自己卻對鮮卑并不推崇。在他看來,手下的鮮卑武將,有機智的少,絕大多數只是腦子一根筋的武夫。要說他們有什么太大的威脅,恐怕慕容泫都要笑出聲來。 “……你甚么意思?”孛兒帖這話說出來是挑釁,結果秦萱來了一句,他倒是不知道秦萱甚么意思了。 “將軍說我是羊,不過將軍有沒有想到自己可能也是那頭羊?而之前你認為的老虎,只不過只是披著虎皮的兔子呢?”秦萱對孛兒帖笑笑,然后再也不搭理他,徑自走了。 也不管孛兒帖有沒有聽明白。 秦萱之前還有些擔心自己會被人記恨,到了這會發現自個明明沒干啥都要被人嫉妒,干脆破壇子破摔,要恨要嫉妒隨便他們去,反正又不是她低調了,這些人就不針對她了。 反正只要她在這位置上呆著,繼續向上爬,這種事根本少不了。既然如此,她還是一門心思的想想怎么把自個將軍之前的名號給換一換。 雜號將軍做久了還是很想繼續往上爬的。 幽州的一座城池已經被攻下,攻下之后,燕軍一改過去進城就燒殺搶掠的作風,下了嚴令,全軍上下入城之后不得輕舉妄動,另外城中府庫立刻封閉,不準外人入內,除了那些羯人之外,城中掌管文書的漢人官吏不變。 秦萱也在攻城戰中,獲得不少的軍功。軍功這東西就是拿命去掙,只要肯拼命,而且有那個運氣的話,那么到手的人頭不少。 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么好的運氣的。 安達木廝殺過久,手里的馬槊險些握不住,露出了破綻,被對面的羯人一刀砍過來。 安達木下意識的閉上眼,但還沒等到被劈開的疼痛,一股腥熱迎頭潑在他的臉上。他睜開眼瞧見那個提刀的羯人口里不斷的冒出鮮血,肚子上一把馬槊把他刺個對穿。那邊秦萱手上的馬槊已經沒有了,她迅速抽出腰后的環首刀。 “你還在發甚么呆!”胡歸把面前一個羯人砍倒,回頭見著安達木還呆愣愣的站在那里,頓時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這時候竟然還在發呆! “哦哦哦!”安達木立刻反應過來,跟上秦萱。 一場仗打完,秦萱和手下的那些士兵們都渾身浴血,坐在地上喘氣。 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地上的土會把褲子給磨出個大洞來,反正一場戰打下來,衣服都是一副要丟掉的樣子。衣料上吸飽了血,上下都飄著一股腥味。秦萱伸直雙腿在那里休息。身邊兩個親兵也是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樣。 這場仗自然是打贏了。慕容泫自從第一次出征以來,從無敗績。跟著這么一個大將軍,連秦萱手下的小兵都冒著一股得意勁兒??吹那剌嬲媸呛蒙蹮?,她也想哪一天和慕容泫這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啊。 常勝將軍,簡直讓敵人聞之喪膽有木有。不過做常勝將軍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她沖鋒殺敵可以,但是真的要布兵擺陣,甚至設套,沒有霍去病那樣的天賦的話,少不得還要學上很久。 “……”安達木休息了一回,等到一口氣緩過來了,他偷偷的看著秦萱有些不太好意思。戰場之上差點丟了性命,還得秦萱把人給救回來 兩人的交情放在那里,但是作為男人他不應該是被女人保護,而且他眼下的身份是親兵,應當保護主將,而不是被主將保護。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可真的沒法做人了。 秦萱根本就沒有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戰場之上誰會預料到所有的狀況?她根本就沒有想起這件事來。 “待會找個地方好好的吃一頓?!鼻剌嫘菹蛄撕蜕磉叺膬蓚€親兵說,打完仗不是滿腦子的想著找女人就是嗷嗷著要吃。 秦萱不會和其他鮮卑將領一樣,帶著手下人屁顛顛的在城中轉悠,看有沒有可以下手的女人。她只會帶著一群人跑去吃,吃的肚子大起來,也沒多少力氣想著找女人了。吃飽之后就犯困,巴不得找個地方睡覺呢,還女人。 “將軍,要不您再選一個人做親兵?”胡歸看了一眼安達木,說道。 安達木臉上燙的都要燒起來了,他垂下頭去。 “為甚么?”秦萱聽了這話有些奇怪。 “人多熱鬧,也好辦事不是?!焙鷼w到底不會再秦萱的面前直接說覺得安達木在沙場上不夠強,挑了些別的話來說。 “人多才不好吧?!鼻剌娑枷氩怀鰜砗鷼w這話里頭的意思,親兵的開銷都是她自個來的,兩個人還好,要是再來一個人還要負責一個人的吃喝拉撒。養得起眾多親兵的,那都是鮮卑貴族。 “怎么會不好呢,到時候將軍你沖鋒陷陣,那么多人跟著你,看起來也威風不是?!焙鷼w笑道。 “那么多人,恐怕是追著我打吧?”在戰場上最忌諱讓人看出自個的身份,尤其是看上去與眾不同的,上面的將領死了,對下頭的那些兵士的士氣打擊幾乎是巨大的。所以秦萱這會看上去,和周遭的士兵也沒多少不同。 “怎么會呢!”胡歸覺得就算是追著自己的將軍打,也是那群羯人白白把命送掉,他都不記得秦萱殺了多少羯人。每次他去割人頭計算戰功,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些是秦萱殺的。這位年輕將軍殺人,甚么好使用甚么,也不折磨人,但有時候一刀削掉腦袋的事,也是時常發生。腦袋不見了,拿著無頭尸首有個屁用,只好去找些模樣看著死的還算是好看的拖出來。 自家將軍如此生猛,那些宵小趕上來,也是白白送命。 秦萱一臉欲言又止,親兵多了她養不起??!她的那些賞賜和搶掠所得,都不是給自己一個人用的,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托人帶回到家里去。她家里還有人要養,尤其她的meimei在一天天長大,長大后的女孩子需要置辦各種東西,尤其是衣服和梳妝打扮要用到的。這兩樣簡直燒錢,一來二去的,她還真的沒有多少給自己留下來的。 “算了,這件事日后再說?,F在你們估計也餓了,找地方吃飯去!”秦萱不想繼續和胡歸說這個問題。她站起來拍拍屁股,待會吃完了還要好好的洗一洗,這個模樣已經沒辦法見人了。 胡歸和安達木兩個也立刻站起來,跟在她的身后。秦萱帶著兩個迅速奔著伙頭兵所在的地方而去。 進城了能夠從當地的糧倉里頭找到現成的糧食,所以胡餅做的也比之前要厚實的多,秦萱拿了兩個厚厚的胡餅坐在一邊吃。打仗相當耗費體力,她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很不錯了,有的是人餓的兩眼和狼一樣。 按照慣例,打了勝戰,胡餅里頭多多少少要放點rou。于是比較各人的胡餅里頭的rou末多少就成了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事。 秦萱把胡餅掰開,露出里頭的rou餡來,比德真和烏矮真幾個也拿著自己的那份過來,和秦萱坐在一塊吃。 秦萱把手里一半的胡餅給比德真看,“怎么樣,夠多吧!”、 伙頭兵做飯的時候,不可能把每只胡餅的rou都填均勻了,有多有少再正常不過,今天秦萱拿到的那只rou就是滿滿的。 “……”比德真綠著兩只眼,看到秦萱把香噴噴油乎乎的胡餅拿到面前嘚瑟,頓時惡從心來,大口一張,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嗷嗚一口咬在胡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