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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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些不是將軍你的嗎?”秦萱聽慕容泫這么說,不由得滿臉疑問。慕容泫給她配備士兵,而且都是精兵。但秦萱心里完完全全沒有把那些人當做她自個的人看,覺得自個就是個小頭頭,管著手下一票人??墒撬龥]有把這些人當做自個手下,說啥給自己當仆人當保鏢。 她自個有手有腳,不需要干這些事。而且,要是他們也和那些人一樣,那她豈不是要一對多? “精兵一般不會那種情況?!蹦饺葶闯銮剌嫘闹兴?,不禁頭疼,他揉了揉眉心?!熬m然說是從士卒中挑選出來,但選拔極其嚴苛,軍紀嚴明。會做這種事的,只會是那些最下面的兵卒?!?/br> 最下面的兵卒,那就是用鮮卑的部落兵制度從部落里頭招募的士兵,這些人一開始就是最普通的部民,基數最大,要是軍紀松懈這些人往往也是最瘋狂的。 “我話都已經說完了,你好好想想?!蹦饺葶鶎χ剌?,感覺就像是教孩子似得,不過他半點都不覺得厭煩,相反很喜歡這種感覺。 秦萱轉身就出去了,連行禮都沒有。 慕容泫沒有生氣,他覺得自個應該高興。這樣說明秦萱已經不怎么將他當做是將軍來看了。他好奇自己現在秦萱心中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可惜眼下不能夠親口問問她。 秦萱出來之后就帶著一股火氣,她感覺自個的三觀都要被慕容泫給火速的刷了一通,而且更糟糕的是,她想要反駁慕容泫說的那些話,都不知道要說些什么。要說什么,能說什么?慕容泫那些話都已經將各個洞給堵死了。 第一次發現這家伙竟然那么能說!甚至還能拿出她以前說給慕容明解悶的小故事來懟她。 她回到自己的營帳里頭開始生悶氣,她并不氣慕容泫,慕容泫也沒有什么讓她可以氣的。她更多的是在氣自己。 她悶頭生氣,外頭卻在進行別開生別的人體解剖。 慕容泫下達的命令,沒人不會執行,襲擊秦萱的士兵的尸體立刻就拖了上來,劊子手這回砍的不是活人倒是個死人了,不過砍死人比砍活人還要麻煩。 劊子手掄起鐵斧當著眾多士兵的面將尸體的頭顱和四肢砍下,人死了血也就不流動。哪怕是砍掉頭和四肢,也沒有什么血噴出來。然后剖開肚子,挖出里頭的內臟和腸子。 這么做不過是警告士兵,如果有冒犯上級,那么便是這么一個下場。 最后尸體就剩下個軀干還有那撥出來的凌亂成一片的內臟腸子。 在士兵面前亮相之后,讓狗過來吃了。 這年月死人到處都是,隨便個草叢里頭都可以看到里頭被野獸咬的殘缺不齊的尸骨。野狗吃的那叫一個皮光水滑,完全就不怕人,見著尸體就快跑過來,大快朵頤。 士兵里頭的漢人都快要看吐了,鮮卑人倒是沒有多少反應。因為在草原上這種很常見,人死了哪怕埋起來都會被嗅到味兒的草原狼從土里頭扒出來,然后當做大餐吃掉。學漢人用棺木的只有那些貴族,普通部民們死了能有一塊包裹起來下葬就算不錯了??墒遣寄抢锬軌驌醯牧巳说奈兜?? 活人也就罷了,成群結隊手里有火把,狼群也不敢輕易靠近,可是死人沒有火把。甚至部族們在草原上遷徙,自己會到哪一片草原上都不知道,也談不上什么祭祀先人。所以埋下去的尸體被狼啃了,也常見。 他們能做的就是把尸體埋的更深更深一點。 外頭那場別開生面的野狗吃人rou還在上演,比德真和烏矮真兩個就已經找了過來。外頭的事他們就想不知道也難。 他們過來瞅瞅秦萱,怕她有個什么想不開的地方。結果一來就見著人坐在胡床上,臉色陰沉沉的。 看到這場景,兩個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開。男人有煩心事的時候,更多時候想要自個呆著,不喜歡有人在場。比德真和烏矮真兩個也是這么想的,站在那里打算掉頭就走。 “你們來了?”秦萱聽到動靜,抬頭就看見他們兩個。 攻下城池之后,軍中都會比較疲乏除去那些警戒的隊伍之外,其他人可以撐著這個機會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們來了,看看你好不好?!睘醢娌耪f完,就覺得自個說出來的話怎么聽起來讓人別扭。 比德真瞪他一眼。 “我很好,來坐坐坐?!鼻剌媪⒖叹妥约喝ツ煤?,梨涂在一旁垂手都不知道干什么。最后他給自個找了個活計,給幾個人倒水。 這水總是要喝的,說話口渴了,誰都要喝。 “你還好吧?!北鹊抡媸掷锒酥瓎柷剌?,說的就是拿起士兵意圖傷人的事件。比德真心里并不怎么看的起底層的部落兵,認為這群人渾身的羊sao味,而且吃相難看。一件事非得要做的那么難看,死了也是自個找的。 “那個人已經拖出去砍的七零八落,叫狗吃了,你也別放在心上?!睘醢娴?。 烏矮真也去瞅了幾眼,但是沒幾眼就回來了。人剁開了,和殺豬殺羊一個樣子,沒有多少區別。 “我……”秦萱一口氣涌上來堵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的,差點沒把她自個給憋死。有些事她可以拿出來和慕容泫說,甚至慕容泫還會細細和她解釋,將時人的想法告訴她聽。但是別人就不一定,指不定還會以為她是發癔癥。 有些話只能對特定的人說,換了個人,就會是不同的結果。 “你也別生氣?!北鹊抡嫘?,“這次將軍不是替你出氣了么,那人家里指不定就難過嘿,死的這么不光彩,回頭一家子老小的臉皮都要被人丟在地上往死里踩?!?/br> “……嗯?!鼻剌嬗袣鉄o力的點點頭。 比德真瞧著秦萱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手掌在她的背上重重的拍了好幾下,“拿出點精神來,我今天才見著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子的?!?/br> 武夫力氣大,拍在背上,那個力道簡直大的嚇人,秦萱立刻穩住身形,張嘴就罵,“你能不能小點力氣?這么大的力道是想要打死我嗎?” “你可打不死?!币姷角剌姘l怒,烏矮真撫掌大笑。 比德真眼尖,瞧見秦萱腰上佩戴的烏鞘刀。 “這是甚么?”比德真明知故問。 “我原來那把刀卷刃了,將軍便將這把給了我?!鼻剌媲埔姳鹊抡婺歉毕蛲纳袂?,便將腰上的刀摘下來給他看。就在她帳子里頭,在她眼皮子底下,想要做手腳不僅僅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還得功力了得,兩者缺一不可。不然就別有那個心思。 比德真接過來仔仔細細把手里的那把刀看了遍,抽開來看,頓時一道凜凜寒光照在他的眼睛上,逼的他閉眼退開,“好刀!” 這刀筆直,和劍有幾分相似,但和劍不同。 騎兵用劍那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快。對于騎兵來說的武器是刀和弓箭,這兩個是最基礎的,當然矟也是可用。 “這刀……”比德真用手去輕刮刀刃,結果手指才碰上去就沁出了血珠子。 “小心小心,傷著手了?!鼻剌嬷肋@把刀鋒利無比,但見著比德真不過是輕輕一碰,就出了血,還是嚇了跳。 “沒事沒事?!北冗@個更嚴重的傷都有過,被刀碰出個口子都不算是什么了,他和烏矮真兩個如癡如醉的捧著手里的刀,眼睛都要貼上去。 秦萱見著比德真不當回事,叫梨涂取出自己的小箱子來,小箱子里頭是她準備的一切用的上的藥品,例如止血的藥粉,叫人打造的鑷子,還是干干凈凈用開水煮過的繃帶。天知道這會燒水不燒開,只要把水燒熱了那就是開了。 因為柴火要錢??! 她還是之后才有這樣的待遇。 “這刀,是好刀??!”烏矮真仔仔細細看著,眼睛眨都不眨,看著刀,看著秦萱都帶著一股子羨慕。 “你以后都可以拿這刀來傳家了?!睘醢娴?,有這么一把刀老了傳給兒子,兒子傳給孫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想想就讓熱血沸騰。 秦萱倒是沒怎么想過那個傳家,反正自個現在用的順手就好,手里這把刀,以后指不定做菜的時候都用的上,剁個豬大骨排骨之類的一定會十分順手。 比德真和烏矮真看過之后,小心的把刀鞘合上,“將軍是真器重你,以后還是真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啊?!?/br> 這話半真半假,還有些玩笑話的意思在里頭。 茍富貴勿相忘。 “要是我發達了,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當然你們發達了,記得也要拉我一把?!鼻剌嫘Φ?。 “那一定!”沒誰不喜歡聽自己會飛黃騰達的話,她這話一出,兩個人立刻眉笑顏開。 過了一會兒正好就到了飯點,秦萱請兩人留下來在她這里用飯,好吃好喝一頓招待,才讓兩人離開。 梨涂把碗筷收拾送去給奴隸清洗,一回來就見著秦萱站在那里,不言不語。完全沒有了之前和人談笑風生的樣子。 梨涂不會也沒那個膽子敢對主人們的事指手畫腳,他只是默默的蹲回他的角落里頭去。 這位新主人不罵他,也不打他。甚至還給他吃rou,穿好好的衣裳。內心里,他還是很希望自個可以一直跟著這位主人。 “梨涂,”秦萱過了好久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她抬頭就見著梨涂坐在角落里頭,她沖梨涂招招手,“來,” 她和顏悅色,梨涂從地上起來,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主人有甚么吩咐嗎?”梨涂以為秦萱要讓他做事,心下高興起來。他跟著這位,基本上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每天就是打掃一下帳子,被褥都不用他來。因為秦萱會自己迅速整理好,完全沒什么用到他的地方。 秦萱心里有很多話,不知道對誰說。告訴慕容泫,慕容泫只會告訴她,她的那些想法在大環境下是對還是錯,最有利的是什么。和比德真和烏矮真說,他們恐怕只會覺得她在發癔癥,指不定就從外頭拖個女巫進來給她驅邪。 很孤單,真的。哪怕身邊有那么多人,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孤孤單單。 她覺得慕容泫其實是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可總是覺得兩人之間有那么對不上味。 “我教你說漢話,寫漢字。怎么樣?”秦萱問道。 “???”梨涂還以為秦萱是有活兒要交給自己,結果竟然是要他學字?學什么字,他腦子里頭頓時因為太過驚訝,頓時就嗡嗡作響,他呆在那里迷瞪瞪的看著秦萱。 “好不好?”秦萱伸手揉揉他的頭。 小孩子臉上被她養出了些rou,被她這么一揉,憨憨的可愛的很。小家伙被她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 “可是小人身份卑微……”梨涂緊張的捏著自己的衣角,“那個可是天神賜下的,小人不敢學?!?/br> “甚么天神?!鼻剌媛牭嚼嫱窟@說話,原本好了些的心情又要糾結著一團,“我說你學,你就學?!?/br> 這年頭幾乎人人都是文盲,能夠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寫就已經算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梨涂聽秦萱這么說,他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見著秦萱還是真的要教他。只當做是主人的命令,“小人遵命?!?/br> “我也忙,有時候可能只會教你那么一兩個字或者是發音?!鼻剌嫦肫鹱詡€是吃打仗的飯,打仗的時候忙起來那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站著都能夠睡著。 “小人知道了?!崩嫱恐划斍剌媸且粫r的心血來潮,口里含糊不清的應下來了。 秦萱依舊還是那樣,每日里頭該干什么干什么,讓人察覺不到半點奇怪的地方。好似前幾天發生的那場士兵偷襲上峰的事似乎沒有發生過。 倒是在慕容泫那里交文書的裴敏之看出她的不對來,私底下偷偷把她拉過去,“你怎么了,看起來似乎很不對勁?!?/br> 裴敏之和秦萱也算是有些私交了,按道理來說,兩個人應該八竿子也打不著。但裴敏之這人并不是從小就在世家里頭養大的,而且他的外家其實也是個曾經當兵的。 世兵制中,一人帶兵,那么子孫全是當兵。而且被人視為奴婢。裴敏之頭上頂著世家子的名頭,可是底下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萱遲疑了下,將心里話都和裴敏之說了。這話悶在心里,要么就爛了,要么就憋成了變態。 “這事不怪你?!迸崦糁牶?,搖了搖頭,他沒有嘲笑秦萱也沒有說風涼話,“世道如此罷了?!?/br> “世道如此?”秦萱重復了遍裴敏之的話。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處處戰亂,人心不古。再說……中原的趙國比這個還要殘暴,處處皆是阿鼻地獄?!迸崦糁畤@息道。 “所以能改變這個世道的就是……”統一。秦萱把最后兩個字吞進了肚子里頭,可是眼下看著亂糟糟的,中原亂,長江以南也亂的不行,南邊的晉國時不時就是權臣們卷起袖子互掐,更別說世家的圈地,不準百姓捕魚伐木,兩邊其實都是水深火熱,誰也不好過。 說起統一,誰又有這樣的能力和魄力? “你也別想多了,那些事你也沒做錯?!迸崦糁么跞^正常,不覺得yin□□女是一件格外痛快的事,他也沒有那個詭異的愛好,他笑了笑,“要是你覺得心中苦悶,我那里還有幾壺冷酒還有幾包藥散,可以一起來?!?/br> “那個東西你還是少碰吧!”秦萱哪里不知道裴敏之說的是五石散,這原本是張仲景用來治療傷寒用的藥,在曹魏的時候被個小白臉拿去尋歡作樂用,聽說五石散還有壯~陽的功效,所以聚眾服散,其實換句話說也等同聚眾yin~亂。 秦萱不用壯陽,她就算壯了陽也沒有多少鳥用。 “服用這個藥散,倒是可以忘記世上煩惱?!迸崦糁匀皇遣粫钦娴睦剌嫒ヅ阒约撼运幧?,不過是見她有些消沉,便拿話來刺激他罷了。 高玉淑原先見著這些鮮卑人,十分害怕,但是看到這些將領,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反而高了秦萱一狀。她偷眼瞧最前面那個馬上的年輕男人看著她面色越發的古怪,十分有把握這個男人應當是喜歡她的。 她自小貌美,也知道很多男人喜歡貌美的女人,他應該也會喜歡她吧? 秦萱瞧見高玉淑略帶點得意和挑釁看著她,她只想撫額長嘆。這姑娘估計之前一直都被人捧在手心里,所以就成了個傻白甜。如今高句麗已破,這傻白甜的性子要不是她當初拉住,恐怕這會早就死的凄慘無比。軍中不能私藏俘虜,尤其是女子,一旦被查出來那要一火的人掉腦袋,就算高玉淑再美貌,被人拉走之后恐怕也難逃一死。 秦萱不生氣,心下哭笑不得。也虧得遇上的人是她了。 慕容泫面無表情,他瞟了一眼秦萱,發現她一臉的哭笑不得。 “你原本就是俘虜,對你如何又能怎么樣?”慕容泫開口就是流利的高句麗話,他看了身后一眼,“把這女子押送到高句麗宮眷所在的宮室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