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地方倒是有,只是我還得與友人知會一聲,怎么也得耽擱一兩天的時間?!?/br> “這個倒不急?!标唐铍m訝異于他的快速,可真要有合適的地方,便是等一等也無妨。 只見他起身,朝著齊世安拱手拜謝,一臉鄭重地道:“那便交給齊兄了!我在此先行謝過了?!?/br> *** 一番暢聊,該探明的底細也探明了,還出乎意料地將住宅問題解決了,眼瞧著時辰不早了,晏祁便起身告辭。 回到他們所住的艙房,謝安娘便立即迎了上來,關切地道:“事情怎么樣了?” 眼見晏祁凝眉不語,謝安娘不由心下一咯噔,難不成云珰那丫頭好不容開竅一回,卻是有緣無分! 晏祁摸了摸她的鬢發,只是嘆道:“順其自然罷!” 男人往往想得比女人更現實,那齊公子為人熱誠,慣會交際,此回若是不出意外,想必也能博個不錯的名次,真要說來,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這走仕途之人,誰知他會如何取舍呢!便是這會兒對云珰有那么點情意,可真當他一飛沖天了,難保不會生出別的想法,還是得慎重考慮! 再說那齊世安對云珰有沒有情意還不知曉呢!說這話真是為時過早! 兩人臨窗對坐,半開著的小窗,透進陣陣清幽涼風,夜色悄無聲息地將大地覆蓋,不知不覺,已是華燈初上,大船周遭亮起了紅彤彤的大燈籠,倒映在蕩漾的碧波之上,劃開道道追波逐流的水花。 晏祁瞧了眼稍顯失落的謝安娘,認真將自己的想法分析給她聽,倒是讓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許,可以制造機會,讓他們處一處。 同一艘船上,抬頭不見低頭見,若是有心,便是時時相見也不是難事。 接下來的日子,云珰便覺得自己撞見那齊公子的次數甚多,然而兩人并不像謝安娘想象的迅速擦出火花,偶有交集之時,便是點頭一笑,最多再聊上兩句,并再無其他進展。 謝安娘惋惜之余,很快便到船上生活結束的日子,前往郢都的剩余路程,卻還是得依靠馬車,他們一行人,加上同行的齊世安,在馬車上顛簸了兩日,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郢都。 固若金湯的巍峨城墻上,依稀可見淺淡的劃痕燒焦,許是舊時戰火中留下的遺跡,在那飛檐翹角的城樓下,鑲嵌著兩燙金大字,古樸而莊重。 寬深的護城河環繞在城垣周圍,在太陽光的直射下,只覺略顯平靜的水面,反射著一陣粼粼波光。 謝安娘他們的馬車從吊橋下緩慢而過,進入到了內城后,齊世安也是仗義得很,先帶著他們挑了家客棧住下,這才回了自個兒家。 安頓下來的晏祁,先是吩咐手下人,將先行來到郢都的那部分人找齊,得知他們在此期間,并無打探到步湘汌的任何消息,他心中雖有準備,卻也難免失望。 他輕輕敲擊著桌子,凝眉思索,那唯一能指望上的便是周夫人,可周夫人身份貴重,怕是輕易見不著,這可如何是好? 看來還是得尋找適當的時機! ☆、第88章 鄰居 不出兩日,齊世安那邊便談妥了,特意起早跑到晏祁他們落腳的客棧,將還沒捂熱乎的地契拿給他們看。 晏祁接過地契掃了眼,一切事項談攏后,便道:“若是齊兄有空,可否現下便帶我們去宅子一觀?” 他們定下的這處獨立小院,雖也算清凈,到底不比自己的宅子方便,早上謝安娘本是想讓廚房增點清淡的江南小菜,可廚房竟是騰不出人手,只好作罷,倒是讓她稍有郁悶。 “也行?!饼R世安點頭,從腰間掛著的囊袋中取出了一把鑰匙,提議道:“昨日師兄將鑰匙一并交給我了。你們不若現下收拾東西,直接搬過去罷!” 晏祁略思索,倒也覺得不錯,便拱了拱手:“那就勞煩齊兄稍坐片刻了?!?/br> 話落,便去屋內將此事說與謝安娘聽,因著知曉這只是暫時的歇腳點,一些行李都還原封不動,搬上馬車也省事,也就一會兒的功夫,他們便整裝待發了。 從客棧中出來,齊世安見云珰一手拎著好幾個包袱,便湊近些,很是體貼地道:“云珰姑娘,我幫你拿著罷!” 說著便要伸出手接過云珰手里的東西,只是云珰卻是退了兩步,她騰不出手拒絕,便使勁搖著頭,一個勁兒地說:“齊公子,這點東西我還拿得動!” 這幾個包袱在她手中的份量,感覺輕得很,便是再添幾個也不成問題!她云珰可不是甚么弱不禁風的女子,可不能讓人小瞧了。 謝安娘見他倆僵持在馬車前,想了想,還是出聲提點著:“云珰,你拿這么多東西也不方便,就讓齊公子分擔點罷!” 這倆人看樣子倒不似是互無情意,看來還是得讓人多接觸吶! 她與云珰名義上是奴仆,可兩人相依為命那么久了,早已是姐妹情深,謝安娘私下曾與云珰提過,將身契還給她,可云珰不知為何,卻是屢屢推拒。 眼看著云珰年華正盛,卻還是繞著她轉,連個心上人都不曾有過,謝安娘不免心下著急,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云珰有意思的,她可得多幫襯著些。 云珰到底是聽進去謝安娘的話,便將手中的一個包袱遞了過去,幾不可聞地低聲道:“謝謝!” 將那個包袱接過,齊世安又將剩余的包袱一把攬過,也不給云珰反應的機會,便直接朝著馬車而去,想到自己無意間瞥見的那抹緋紅,浮現在那張清秀的嫩白臉蛋上,簡直比漫天余霞還要動人,他便覺心跳有點失控。 更是加快了腳步,一躍攀上馬車,將手上東西卸下,這才是平靜了些許。 很快的,幾輛馬車便晃晃悠悠的出發,繞著城內走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抵達了。 宅子處在一幽深小巷的盡頭,車輪滾動在青石板鋪就的窄長巷內,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最終停在了一處貼著門聯的宅門前。 晏祁鉆出馬車,一躍而下,抬眸環顧四首,巷子一側是丈許高墻,全由青磚圍砌而成,將深宅大院圈入其中,在不遠處的斜對面,還開了道僅容一兩人通過的小門,應是為了方便下人出入。 而另一側,則是典型的北方民居小院,半丈多一些的灰墻,鑲嵌著整齊有序的小戶門庭,踮起腳尖隱約能望到屋子邊上伸展而出的飛檐。 齊世安掏出鑰匙,走上前,將掛了鎖的大門打開,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大石屏,上面雕刻著富有吉祥寓意的花草云紋。 繞過厚重的石屏,院落中的一切盡收眼底,假山、花圃,甚至還有一處葡萄架子,謝安娘走到葡萄架下陰涼處,抬眸向上望去。 只見陽光穿過層疊纏繞的藤葉,灑下令人炫目的些微光影,郁郁蔥蔥的柔軟葉片間,懸掛著一串串碧翠葡萄,便似晶瑩剔透的翡翠般,瞧著甚是喜人。 “小姐,你瞧,這架上結了好多串呢!”云珰眼睛放光的盯著葡萄架。 說著,她便站到一串沉甸甸的葡萄下,伸手夠了夠,沒夠著,便微踮腳尖,再次伸手,還是觸不到,云珰不死心,咬牙再高踮著腳尖。 謝安娘見她鍥而不舍的,可是指尖總是離著那串葡萄還有一小段距離,便勸道:“行了,夠不著回頭搬張椅子踩著便是,你就別跟它過不去了?!?/br> 云珰放下一直懸空的胳膊,揉著略顯酸澀的手臂,不死心的再仰頭瞧了眼,水潤晶亮的葡萄就懸在她頭頂,她真的覺得能夠著的,只差那么一點點而已。 不得不說,有些東西只是看起來伸手可及。 剛才去屋內轉了一下的晏祁,出來便見院落中葡萄架下,謝安娘正站在木支架的邊側指揮著甚么,便連一路上鮮少出聲的孟大夫也在湊熱鬧,不禁聞聲望過去。 只見云珰站在椅子上,左手提著好幾串碧綠晶瑩的葡萄,右手正伸向一串看起來甚為飽滿的。 “誒,那個還吃不得!” 同是從屋內出來的齊世安見狀,忙上前幾步出聲阻止。 正享受豐收喜悅的云珰,聽聞這突如其來的呼聲,不由滿臉疑惑的轉頭望過去,怎么就吃不得? “它們現在還未熟透呢!便是摘下來,也吃不得的?!?/br> 謝安娘望了眼云珰手中提著的那幾串,瞧起來水靈靈的,怪令人垂涎欲滴的,原來還沒熟么? 云珰卻是將信將疑,她捻起一粒,磕破皮試了試,剛嘗到一點滋味,神色頓變,只見她清秀的五官立馬擠在一起,表情皺巴巴的。 這葡萄不僅酸得掉牙,還帶著股澀味,那酸爽,簡直了!…… 望著跳下椅子,急匆匆往廚房而去的云珰,齊世安忍俊不禁的搖了搖頭,都說了不能吃,還非得往嘴里放,逞的甚么強! 待到云珰找到水源漱了口,沖洗掉了口中經久不散的酸澀,出來便見齊世安一副告辭的架勢。 “云珰姑娘,這個給你?!睂|西塞到她手中,他便笑了笑,往外走了。 留下云珰一臉茫然,她望了望手中巴掌大的小囊袋,捏了捏,感受到如小石子般不規則的形狀,剛想抬頭問,便見院內已無那人的蹤影,甚么意思?! *** 半夜三更,周遭一片寂靜,惟有耳畔傳來綿長而規律的呼吸聲。 晏祁微微側頭,借著從屋外透進來的清冷月光,在暗色中描繪著她的側顏,一遍又一遍,仿佛這樣便能緩解他腦中的隱隱作疼。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如同潮水般突然涌上的頭疼,總算是平息褪下,他長呼了口氣,將所有的壓抑釋放,緩緩伸手,將平躺著的謝安娘圈入懷中。 謝安娘貼近著他的胸膛,臉頰無意識地蹭了蹭,依舊安睡著。 看著近在咫尺的睡顏,晏祁的視線也一點點模糊,正在他要進入昏沉的夢想時,隔壁一聲轟然巨響,將他徹底驚醒。 他懷中的謝安娘也是一個激靈,瞬間就從朦朧睡意中醒過神來,杏眼中帶著些許驚慌,晏祁撫了撫她的背脊,低聲道:“別怕,你在這里待著,我出去看看?!?/br> 說著便披了外衣起身,那火折子點亮了屋內,讓室內充斥滿柔和的光輝,望了眼已然鎮定下來的謝安娘,這才執起燈盞往外走去。 院內其他人皆被這聲巨響吵醒,孟大夫也推門出來一探究竟,只見隔壁院子中火光沖天,他與晏祁面面相覷著,莫不是走水了? 正在兩人驚疑不定時,便聽墻那邊響起匆匆腳步聲,接著便見那沖天而起的火光逐漸微弱下去,最后只剩滾滾濃煙從中冒出。 瞧這滅火的速度,似是訓練有素,要不然短短幾息間,眾人都還未曾反應過來,那火源便已熄滅,也不是一般人應對得來的。 屋內的謝安娘聽著外邊似有若無的聲響,甚至還有些微的火光透進來,放心不下的她,便也披著外衣出來了。 “這是怎么了?”她腳步輕輕,來到晏祁身旁,指了指隔壁。 晏祁見她冒了出來,眉頭微皺,這會兒更深露重,要是著涼了怎么辦! 卻也沒說甚么,只是替她緊了緊外衣,接著便見他漫不經心地回著:“許是不甚起火了罷?!?/br> 只是大晚上的,這是做了甚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無端起火了! 謝安娘好奇地望過去,這會兒煙霧散了不少,踮著腳倒也能瞧出隔壁的現狀,只見隔壁屋子竟是塌了半邊檐角,想必黑夜中那轟然一聲響,便是這么來的。 駐足在院子中,靜靜觀望半晌,見火勢并無卷土重來的趨勢,看來是真正撲滅了,且那邊動靜漸小,也未曾有呼救聲傳出,晏祁便攬著謝安娘肩頭,道:“走罷,沒事兒了!” 只兩人還未轉身,便見兩家挨著的那堵墻頭,突然冒出一人,只見他臉上沾著煙灰,趴在墻頭,對著謝安娘他們拱了拱手,歉意地道:“實在是抱歉,剛剛出了點小故障,擾了大伙兒清夢!沒事兒了,繼續睡去罷!” 話落便揮了揮手,似是催促著他們回房重入夢鄉。 這深夜中正是酣睡的時候,孟大夫打著哈欠回了房。晏祁見確實無事,便也與那人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與謝安娘一道進去了。 云珰見院子中眾人都散了,望了望那依然趴在墻頭的人,轉身也走向自個兒的屋子,只是關門前,卻聽墻那邊傳來聲音:“少爺吶,您下回別在半夜三更忙活了!” ☆、第89章 留步 晚上的小插曲,便似一顆石子投入水中,雖濺起了水花,卻未曾造成驚濤駭。 翌日,謝安娘他們尚在夢鄉,便隱約聽到一陣乒呤乓啷的響動,似是從隔壁院子傳來的。 晏祁向來是有半點聲響便睡不著的人,睜開一雙稍顯漠然的眸子,先是往懷里的謝安娘瞥了眼,見人還在安穩的睡著,便輕聲輕氣起了床,替人掖好錦被,直接去找了孟大夫。 他這病似是愈發嚴重了,自從接受過慧遠大師的治療后,他清醒的時間日漸增多,一直朝著眾人期待的方向發展,可現下病情卻是不受控制,宛若一匹脫韁野馬,狂躁地奔向未知。 幸好孟大夫放心不下他的病情,要求跟了過來,要不然一時間還真不好找大夫! 而一整宿就沒怎么睡過的云珰,腦海里翻來覆去皆是齊公子,他臨走時朝著她笑是甚么意思?她盯著手中的小囊袋,隔著一層柔軟的綢,摸了摸里面的放著的小蜜餞,嘴角漾開無聲的微笑。 抬眸掃了眼窗外,已然有凈亮晨光透過窗格上糊著的油紙,屋內已是一片亮堂,云珰趕忙坐了起來,可得去叫小姐起床了! 她將小囊袋貼身放好,隨即又覺得不對,將其取出后,猶豫片刻,還是塞到了枕頭底下,拿枕頭將其掩好后,這才起身梳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