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思及此,他稍稍平復了心緒,頓了頓,問道:“可知是向誰提親?” 隨從低著頭,很是清楚地回道:“二小姐?!?/br> 真是安娘?! 略微沉吟,謝襲便吩咐著:“去把人請過來?!?/br> 待到那媒人來了之后,廳堂已是收拾得干干凈凈,謝襲正端坐上首喝著茶。 那媒人見得謝家家主竟是親自出面,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臉上堆笑的走了進來。 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鮮少有男主人過問這等事情,只不知是謝府傳統一向如此,還是那位謝二小姐格外得看重?不過,這些都不是她今日該想的。 她該思考的是,如何將這樁婚事撮合在一起,順順利利拿到那位夫人許諾的另一半定金便可。 想到那筆豐厚的賞錢,她不由卵足了勁,誓要將這門親事給拿下,遂熱情洋溢的開口就夸:“府上謝二小姐,可真是蕙質蘭心,人見人愛呢!這不,有位夫人見過二小姐幾面后,便一眼相中了她呢!” “不知提親的一方是城中哪家?”聽了這一通夸人的話,謝襲并未昏頭轉向,反而很是清明的指出問題的關鍵。 媒人輕拍了一下頭:“瞧我這記性,竟是忘了說這等重要之事了,托我前來提親的是東大街的晏家,說是晏家夫人同府上二小姐有過幾面之緣,聊得很是投機,正巧她家有適齡的兒子,便想著將二小姐聘娶回去,當個兒媳婦?!?/br> 頓了頓,繼續夸道:“再說那晏府公子,長得那叫一個俊朗非凡,我做媒人這么多年,可是第一回見到這么俊的人,與府上二小姐定是金童玉女一對,堪稱天作之合?!本褪切宰永淞它c,不過會疼人就行。 說著,便命人將一對活大雁呈了上來,“這對雁就是晏府的公子親自活捉回來的,可見那位公子對府上二小姐也是相當上心,這樣婆婆歡喜,夫君愛慕的親事,可是提著燈籠也難找!” 謝襲往那對關在籠子里,溫馴異常的大雁望去,只見兩只大雁靜靜挨在一起,不聲不響的,無形之中,倒似是流淌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溫情,莫不是一對夫妻鳥兒?倒也算是有心了。 不過,該盤問的還是得問,他提出自己的疑惑:“那位晏老爺可是做什么的?”若是家世不行,就是那公子長成天仙也白搭! 這問題媒人自然也是早有答案盤于心腹,這晏府各方面都不錯,就是府上沒有個當家的,倒是一個硬傷,不過,她自有她的一套說法。 只見她臉上一抹同情:“哎,說到那晏老爺,也真是可惜了,年紀輕輕便離世了,只留下孤兒寡母守著偌大的家產,也幸得還留下了幾個忠厚老實的下人,處處幫扶著母子倆,不僅守住了家業,還越做越大,城中那家古玉軒便是晏府的資產之一?!?/br> 這家古玉軒,竟是晏家名下的么?謝襲倒是頗為訝異,如此說來,就算單單只有這一家店,那晏府的家底便也頗為豐厚了。 只是府上少了個男主人,多少容易受人欺負,難怪古玉軒的東家一向低調,而這晏府他也是甚少聽聞。 “這府中就只有兩位主子?”謝襲再度出聲,若真是如此,那家中關系也算簡單,倒也能少cao許多的心。 見謝襲口風似有松動,媒人自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回道:“那是自然,這種事我還能造假不成!” 繼而又趁機追問:“不知您對這晏府可還滿意?” 謝襲沉吟半晌,只是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復:“婚姻大事,還得慎重考慮,容我再多想兩天罷?!?/br> 他倒是并不急著答應,若是有心,這么幾日,晏府自是等的。 一則是他對于晏府,對于晏家公子一無所知,品性如何還有待考察,二則是還得去詢問一下安娘的意見,終歸是為她找夫婿,總得她點頭才行。 這樣想著,謝襲便又囑托道:“還得勞煩您傳個話,便說兩日后巳時,約晏府公子于聚德樓一見?!?/br> 那媒人略一思索,便一口應下了,等這謝大老爺見了正主,想必也是會點頭稱贊的。 ☆、第43章 晏府 東大街,晏府。 斜靠在小榻上的步湘汌,抬眸望了眼四四方方的窗欞外,沿著屋檐處滴滴答答的落下,幾要連珠成線的雨滴,只覺得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的漫長。 都這么長的時間了,怎么那媒人還沒來報信? 正在兀自發著呆,卻見身邊另一丫鬟蘭芷近前,語調明快的問道:“夫人,張媒人已在前面廳堂候著了,可要將她帶過來見您?” 與香汀一樣,蘭芷同是步湘汌身旁的貼身丫鬟,只不過因著年紀尚小,行事雖不如香汀那般沉穩妥帖,倒也機靈可人,再加上手腳頗為勤快,很快便得了步湘汌青眼,留在了身邊。 “快快去將人領過來!”步湘汌聞言,總算是來了精神,稍顯心急的催促起來。 她也是個性子頗急的人,好不容易按耐住性子,在府上等了十來天,謝安娘那邊才總算是有了眉目。 這不,得了準信的當日,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尋了家口碑很好的媒人,張羅著前去謝府提親。 如今可算是等來了! 而得了謝大老爺囑托的張媒人,也是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這可是關乎到她口袋里的鼓癟,她又怎能不急! 甫一進了屋,張媒人便撿了些討喜的話兒說著:“恭喜夫人,府上怕是很快就要有喜事降臨了?!?/br> 這話兒一出,讓步湘汌臉上綻開了笑容,莫不是成了? “這門親事可是成了?”步湘汌語帶欣喜的問著。 張媒人頓了頓,掩下自己的小心思,斟酌著用詞:“我聽那謝大老爺的語氣,對貴府是十分滿意的,只是雙方畢竟不大了解,他便提出要見見貴府的少爺,這才能更為放心?!?/br> “這……”步湘汌稍顯猶疑,實在是晏祁的病情不太穩定,與大家長見面,自然是得拿出最好的一面,這才能讓人做家長的放心。 在張媒人看來,經由大家長考察一番男方人品,再將親事定下,實在是太平常不過,而且就憑晏府少爺身上的那股子氣勢,想必謝大老爺見過后定是極為滿意的,因而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便也私自做主一口就應下了。 眼下瞧這晏夫人遲疑的態度,似是不大愿意,這可萬萬使不得,要是這門親事就這么吹了,她即將到手的定金豈不是就飛了,那無疑是在割她身上的rou啊,必然是不行的。 正當她在腦子里組織語言,準備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將人說服之際,卻聽得一聲冷硬的詢問,自門口傳來。 “約與何時何地?”只見晏祁大步走了進來,單刀直入的開口。 “……?”張媒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訝然的看著這位突然來到的晏府公子。 等明了晏祁在問的是約見的時間地點,這才忙不迭地想起要回答,只是被晏祁一雙漆如點墨的銳利眼眸盯著,張媒人忍不住一個緊張:“兩、兩日后巳時,聚德樓?!?/br> 這晏府的公子,當真是冷的可以!她還是趕緊交待完就走吧! 用最快的語速,將相關事情給敘述完了,張媒人覷了眼安坐在角落靜靜聽著的晏祁,便直接提出了告辭,直到走到外面,心下才松了口氣。 見張媒人渾然不顧外頭漸大的雨勢,腳底生風的直往外走,步湘汌也是無奈了,只得差人套了馬車送了人回去。 轉頭便見晏祁起身,拂了拂衣角,似是也要離開的模樣,忙出聲制止道:“晏晏,你這是要去哪兒?” 聽了這聲稱呼,晏祁的眉頭似是動了動,看了眼步湘汌欲言又止的表情,惜字如金的給了兩個字:“出去?!?/br> 步湘汌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當然知道這是要出去的節奏,關鍵是出哪兒去? 看晏祁并沒有補充的意愿,步湘汌只得自己追問:“晏晏,你剛才答應得太突然了,你可有考慮過后果?” 對于晏祁要去哪兒,她并沒有追根問底,孩子大了,總是要有自己的空間,只是,剛才晏祁的舉動太過冒失,她必須得說說。 “自是考慮過?!标唐钅臅恢锏念檻],無非就是擔心他到時候病情發作,可逃避并不是解決的辦法。該面對的總該面對。 況且,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曉,他有把握,這回清醒的時間只會更長,不會更短。 面對一臉淡定的晏祁,步湘汌只覺得自己快要不淡定了,便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自己有分寸便好!” 這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的,到底是和誰學的! 真是越長大越高冷,還能不能愉快地交流了!再和他談下去,她就不只是翻白眼了,恐怕得口吐白沫了,氣得! “不用擔心?!边@語氣依然平平淡淡,可仔細一聽,不難察覺其中的溫情,便如那冷凝的冰層下,緩緩流淌的水流,帶著一股淡淡的暖意。 聞言,步湘汌明顯的怔了一下,接著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沒聽錯吧?!她那萬年冰山臉的兒子,剛剛貌似是在安慰她? 為了證實自己不是在做夢,步湘汌忙喊住走在外面回廊上的高大身影:“十一,你過來一下?!?/br> 蔣十一腳下一頓,轉了個向,朝著步湘汌快步走來。 “夫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只見進屋的蔣十一恭恭敬敬的低首問道。 “十一啊,你往這兒用力拍一下?!辈较鏆鲋钢詡鹊哪菑垖嵞咀?,提出了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要求。 蔣十一聽話的上前,一掌往桌上劈去,接著便面不改色回道:“夫人,已經拍好了?!?/br> 話音剛落,便聽一聲輕微地“咔嚓”響起,一道細小的裂縫沿著蔣十一拍下的地方,向四周迅速擴散,瞬間便裂成了蜘蛛網狀的紋路。 步湘汌瞧了眼還頑強存在著的桌子,再睨了眼臉色如常的蔣十一,不禁問道:“不痛嗎?” “不痛,夫人!”從小就已經習慣了痛的人,這自然是算不上痛的。 難道真的是她沒有睡醒?所以剛剛聽到的是夢話?! “轟”,只聽那桌子轟然倒塌,倒是嚇了步湘汌一跳。 看來不是在做夢,要不然這么一嚇肯定得出了夢境了,可她現在還全須全尾的站在這。 也就是說,她兒子真的是開口安慰她了,怎么現在還覺得有點不真實。難道真的是要娶媳婦了,長大了,所以懂得體諒他家老娘的不容易了?! 看來這個兒媳婦娶得值呀,瞧瞧,她家兒子都開始有人情味兒了,終于不再是冰山一座,石頭一枚了。 她就說嘛,她提出要聘謝家小姑娘做兒媳婦的時候,她家兒子雖然沒說點頭答應,只是稍稍怔了怔,望了她一眼,可也沒搖頭否決,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機智如她! ☆、第44章 考察 許是雨后初晴的緣故,被雨水洗刷過的青石板路面,還遺留有雨水浸透青石板所呈現的深色水漬,空氣中也升騰著一股潮濕的水汽。 難得天老爺心情好,在家悶了半個多月的人們,臉上帶著舒心的笑意,紛紛出來松動一下憊懶的筋骨,雖不是什么重要節日,這四方街上也依舊人流如織。 寬敞的街道邊支著各式各樣的小攤,再往里,則是旗幟飄揚的店鋪酒肆,生意清冷了許久的小販,更是鼓足了勁兒的吆喝著,叫賣聲不絕于耳。 而禹州城中頗有名氣的聚德樓,就坐落在四方街的東街頭,來來往往的車馬中,有一輛就堪堪停在了這兒。 謝襲從馬車上下來,抬腿便往里走,還未邁過門檻,便有殷勤的小二迎上前來。 “謝老爺,您來啦!快里邊請!”小二忙熱情的招呼著。 邊往里間走,邊打量了眼這位老顧客,狀似不經意的詢問:“不知您是一人,還是約了同伴?剛才有位年輕的公子,訂了三樓的明德廳,說是與您有約,可是要帶您前去?” 謝襲稍怔,倒是沒料到晏家公子來得這么早,他已是提前了半個時辰出門的,便回道:“不用,我自己去便成?!?/br> 他也是這里的???,對此間頗為熟悉,便帶著隨從自己上樓了。 至明德廳,卻見一位儀表堂堂,渾身散發著書卷氣的年輕男子,站至門邊等候,瞧著倒也一表人才,莫非這就是晏府公子? 明路打量了眼來人,微笑著溫和的出聲:“可是謝府大老爺?” “正是?!敝x襲端著一張頗為嚴肅的臉,頷首。 “您里邊請!少爺就在里面候著呢?!闭f罷,明路便推開門,將人領了進去。 跟在他后頭的謝襲不動聲色的走了進去,一眼便瞧見了站至窗臺邊的那位高大男子。 只是那年輕男子逆著光,臉上的表情瞧不真切,見得他進來,便主動的迎上前,拱著手道:“謝伯父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