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楊柚吃定了周霽燃不會不管她,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周霽燃扔了槍,蹲下身幫她檢查腳踝傷勢,粗糲手指在微微有些發腫的腳腕上輕輕揉捏。 沒大礙,甚至不怎么疼。 楊柚一清二楚,但就是不配合。 周霽燃心里門清,他拿下身上的背包,從里面掏出一瓶專治跌倒扭傷的噴霧,二話不說,直接開噴。 “咳咳……周霽燃!” 楊柚被那味道嗆得連咳數下,雙手揮動這扇了半天。 周霽燃撈起楊柚的腿,把她整個人扛到肩上。 天地倒轉,楊柚發出一聲低呼,靚麗的面龐直直拍在了周霽燃堅硬如鐵的背上。 比崴腳的感覺清晰得多,楊柚疼得說不出來話,生理性的眼淚在眼眶打轉。 “……混蛋!王八蛋!”再無心情裝下去,楊柚直接開罵。 周霽燃就像完全沒聽到一樣,把自己扔的和楊柚卸下來的槍撿回來掛在另一邊肩膀上。 這片森林里的樹足夠密,枝葉繁茂。從下面仰起脖頸去看,只能望見難以企及的高度。 楊柚大頭朝下,腦袋充血,惡心得想吐。 周霽燃身體是真好,扛著楊柚爬坡,一點都沒見喘的。 反觀楊柚,視野所及之處只有周霽燃的小腿。她竭力扭頭,只看到深灰色的一片,隨風抖動著。 楊柚這次難得安靜,沒有對周霽燃又打又罵的。周霽燃仍然不敢掉以輕心,扣著她光潔滑膩的小腿,步履穩健地走著。 他們所經的路上沒有其他人,兩個人又誰也不理誰,氣氛露著尷尬。 “周霽燃,差不多夠了,放我下來?!?/br> 周霽燃像扛麻袋一樣,肩上沉甸甸的,聽到楊柚的聲音,就把她卸貨了。 楊柚沒形象地坐著,仿佛自己不是壓扁了一大片草,而且坐在豪華沙發上一樣。 她仰頭看向周霽燃,卻因為光線不足不能辨別那模樣。 周霽燃抿著唇,不發一言,垂著頭看楊柚。 “你有完沒完?”楊柚把碎頭發別在耳后,整理著亂成一團的頭發,“一個大男人,作什么呢!” “我沒作?!敝莒V燃否認。 楊柚才不管,她的小任性犯了。 “我今天早上說的話你沒聽懂?” 她提到早上,周霽燃眼神跳了一下,說道:“很好懂?!?/br> “那你有意見?”楊柚撐著地坐起來,手上都是黏黏的汁液,她不適地皺了皺眉。 周霽燃搖頭:“沒有?!?/br> 不敢有。 楊柚忽然福至心靈,有些不確定地問:“你不會……真的……” 周霽燃忽而勾唇譏笑,眼里帶了幾分諷刺,冷聲道:“尋常男歡女愛,放輕松點?!?/br> 這話楊柚早就說過,現在周霽燃一字不落地還給她。 楊柚似乎松了一口氣,笑著點點頭:“你這樣想就好?!?/br> 通訊器里傳來隊長的聲音,宣布藍隊獲勝。周霽燃摘下它,放進包里,再抬頭的時候遠遠看見了正往這邊走的施祈睿。 他重新背好背包,對楊柚道:“我先走了?!?/br> 周霽燃早就知道,楊柚這樣的女人不能碰。 你對她上心,她讓你傷心。 她好像做什么都特有底氣。 *** 周霽燃所在的藍隊獲得了勝利,施祈睿履行承諾,他們將獲得一筆可觀的獎金和兩天假期。 紅隊的員工垂頭喪氣的,但又不敢表現出來。畢竟隊長是睿意的大boss,輸了不挨罰已經是萬幸了。 全員坐大巴下山,楊柚在車上又睡了一覺,到站后還沒睡醒就被施祈睿拖下來換了衣服。 楊柚被吵醒后臉色不好看,她黑著一張明艷的小臉,四處尋找周霽燃的身影。 周霽燃一個人離開了。 這次機會難得,他想再看一下這個他成長的小鎮。 河水微微呈綠色,蜿蜒地講這座小鎮一分為二。 周霽燃踏上熟悉的道路,這里面的路是由石板鋪制的,因為石板凹凸不平,以前顏書瑤還總因為這個而摔跤。 而這時,周霽燃就會眼疾手快地伸手護住她。 現在的顏書瑤已經不會再因為這種小事而跌倒,她可能在婚姻上遇到了比這個還難的障礙。 而周霽燃也不是過去的那個自己,他從一個瘦弱的、被動挨打的少年,成長為如今這個為meimei扛著天的男人。 石板路上,一個佝僂著背的瘦小男人在看到周霽燃那一瞬,臉色變了幾變。 “你……”他張了張嘴,混亂地說了半天。 周霽燃不為所動,神色淡淡的。 相隔不遠處的潺潺流水依舊如昔,他和這個老去的男人之間卻早已物是人非。 年少時那些腿腳棍棒都已遠去,他不是從前毫無反抗能力的小男孩。如今周老頭垂垂老矣,周霽燃卻正值黃金年華,高大健壯,每一處肌理都昭示著他占盡上風。 連弱小如周雨燃已經不念著爸爸,周霽燃又怎么可能耿耿于懷這些舊事。 周老頭歷盡滄桑的臉上,皺紋如刀刻一般,他艱難地眨動眼睛,向周霽燃的方向踏出一步來。 他畏畏縮縮,模樣早已不復當年,記憶卻仍停留在他風風光光的時候,無法自拔。 “你走……不要再出現在這個鎮上?!?/br> 他說話似乎很費力,肌rou抖動,那些深如溝壑的紋路也顫動起來。 周霽燃的臉色更漠然了幾分,周老頭知道周雨燃生病,這么多年來對這個唯一的親生女兒不聞不問,現在碰到他,仍然只字不提。 周霽燃唇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你怕鎮上的人看到我回來了,你沒法圓那個離家出走的不肖子的謊言嗎?” 周老頭的眼里布滿恐懼,映在周霽燃波瀾不驚的眼里,顯得有些可笑。 他居高臨下,嘲弄地看著周老頭:“我知道你這一輩子,最怕的是丟人。但是你不知道,鎮上的人早就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br> 看到周老頭眼里一瞬間露出的驚慌與不敢置信后,周霽燃嘗到了報復的快感。 好像跟楊柚在一起待的時間久了,他體內的惡劣因子再一次復蘇了。 原生家庭造就了他的性格,盡管如今收斂許多,他骨子里還是沒有擺脫那個沖動易怒的陰郁男孩。 只是這樣一頓毫不顧忌的報復之后,他忽然感覺到輕松,好像困住他好多年的根結忽然一下子就被解開了。 *** 周霽燃在閣樓里收拾自己的東西,他的行李不多,背包里只有兩套換洗的衣服和必要的證件。 還有臨出發前,楊柚塞過來的一件薄外套。 周霽燃想了想,還是裝回包里,要是丟在這,楊柚少不了要跟他糾纏一番,再訛他一次。 別說戀人,楊柚和他連□□之間最基本的默契都沒有。 楊柚本沒打算這么早走,她身體疲累,想先睡上一覺再返程。 她想去鎮上買點水果吃,正好碰上大巴上人,沒多久就要發車。 她在排隊的人里面看見了周霽燃。 周霽燃也撇到了她的到來,兩人各自數米遠對視,周霽燃什么都不解釋,拎著他的包上了車。 周霽燃坐大巴走了,楊柚目送著他上車,冷著一張臉沒動。 水果也沒必要想買了,楊柚掉頭回到房間,窗簾一拉,門一鎖,倒頭就睡。 最開始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她所躺的這張床,十幾小時前她身側還有另一個人,跟她一起做最親密的事。 楊柚不服氣,憑什么是她被周霽燃扔在這個鳥不生蛋的破地方。 她憤怒著,問候了周霽燃全家,這才慢慢睡著。 施祈睿讓助理把自己的車開回去,他留下來等楊柚。 楊柚這一覺就睡到近黃昏,她隨意地把自己的東西塞到包里,下樓后碰見施祈睿也不感到意外。 楊柚神情懨懨,車鑰匙丟給他,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回到桑城時,天已經黑了,由于開的是楊柚的車,她讓施祈睿先開到他的住所,再由她自己開回去。 楊柚回到周霽燃家,這個時間,他人不在,大約就是在醫院陪周雨燃,不會回來了。 楊柚倦極,懶得再折騰回自己的公寓,就在那張小鐵床上睡了下來。 或許是住習慣了,以前覺得又窄又硬的床鋪,如今好像也沒有那么不能接受。 最起碼少了周霽燃,這里很寬敞。 施祈睿很守信,動作很快,藍隊的優勝獎金分發到每個人的工資卡上。 獎金豐厚,周霽燃收到后就全部提了出來,厚厚的一個信封。 他把楊柚叫出來,信封遞過去。 光從他的背后灑照過來,為他的周身描上一層金邊。 楊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的聲音一如往昔—— “我還上欠你的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