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你也配和我提七年前?!?/br> 她的聲調很高,在上午略有些冷清的商場里特別突兀,引得路人側目。 孫家瑜攬過她的肩,輕佻地說道:“別這么玩不起嘛,我不過就提了一句,你也不小了,還一言不合就生氣呢,讓媽看見了肯定要訓你的?!?/br> “我建議你短時間內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內?!睏铊忠话褤]開他的手,眼底濃黑一片,“我不光會生氣,還會打人?!?/br> 孫家瑜聳聳肩,退開一步,整了整袖口,不怕死地道:“有人跟你說過嗎,你打人的樣子真是迷死人了?!?/br> “滾!”楊柚收了笑容,挺直背脊,大步離開,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毫不留戀地扔掉了手里的袋子。 被孫家瑜這么一攪合,楊柚出來這一趟,什么收獲都沒有。她不甘心,調轉車頭駛向修車廠。 周霽燃早上出門后,繞遠路去了一趟醫院,給周雨燃送了點吃的,然后才去修車廠上班。上午活挺忙,他和其他人一起忙活地腳不沾地。 楊柚出現的不是時候,她這邊把車停好,周霽燃剛從車底下出來,急匆匆地上陳昭宇那里走了一趟。 楊柚就站在原地等他,她穿著精致,與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 夏日高溫,周霽燃卷著袖子,露出一截精壯的麥色小臂,他手里拿著扳手,從楊柚身前繞過去,同時說道:“這里是修車的地方,不是游樂場?!?/br> 楊柚當了半天隱形人,就等著周霽燃先開口呢。 她眼眸濕潤,像含著水一樣,唇角彎彎,笑容抑制不住,道:“我今天來是有正事的?!?/br> 聽他們兩個斗嘴,阿俊第一個捂嘴偷笑,被周霽燃瞪了一眼后,也就不顧忌,露著一口大白眼,咧著嘴跑了。 “說吧,什么事?”周霽燃停下手里的活,轉向她問。 “我覺得我這車有點毛病?!?/br> 周霽燃走過來,審視的眼光看了一眼她的座駕,問:“哪里?” 楊柚用后腳跟磕了磕輪胎,道:“好像是轉向?!?/br> 周霽燃低頭看了一眼,嗯了一聲:“我之前開的時候就發現了,打方向總跑偏?!?/br> “嘖?!睏铊殖读顺蹲旖?,“那你不告訴我?” 周霽燃抬起頭笑:“怕你說我坑你錢?!?/br> 楊柚沒好氣道:“小人之心?!?/br> 周霽燃頗為贊同地點頭:“不可不防?!?/br> 楊柚:“……” “說吧,給不給修?” “修啊,為什么不?”周霽燃反問,“有錢當然要賺?!?/br> 周霽燃給她做了一個四輪定位,他干活的時候,楊柚就站在一旁看著。阿俊來過一趟,問她要不要找個地方坐著,被她婉拒了。 楊柚明顯是在等周霽燃,阿俊也不好再打擾,一臉“我很懂”的表情走掉了。 這邊快完事的時候,陳昭宇引著開進來一輛五十萬左右的車。他沒想到楊柚在這里,打了個招呼后悄聲問周霽燃:“她怎么來了?” 周霽燃指了指楊柚的車,答道:“光顧你生意?!?/br> “哦?!标愓延铧c了點頭,又說起正事,“那車你一會兒你弄一下?!?/br> 周霽燃瞅了一眼,問:“齊太太又來了?” 陳昭宇點點頭,跟他吐了幾句苦水:“每次都是那個陣仗,鬧得人仰馬翻的?!?/br> 他們口中的齊太太是一位老顧客,她丈夫是修車廠的供貨商,陳昭宇之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價格壓低了不少,換得齊先生的一通抱怨,從此就像供著大佛一樣對待這夫婦倆。齊先生還好說,他太太更不是省油的燈,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排場極大,也不好相與。 “你幫完小楊就先處理一下這車,齊太太急著要?!标愓延罱淮?,還不忘招呼一旁被晾了半天的楊柚,“小楊,中午就別走了,在我們這吃口飯吧?!?/br> 陳昭宇這人熱心腸,又好客,話雖然是真心,說白了也就是客氣客氣。他入社會早,這些年人情冷暖,什么樣的人沒見過,跟一群大老爺們一起吃盒飯,他倒是沒指望楊柚會答應。 出乎他意料之外,楊柚不但應下,還跟他道了謝。 陳昭宇回了辦公室,交代出納小姐多訂了一份盒飯。 修車廠員工不多,都是直來直往的人,平時混得也好,也沒有別的地方那些爾虞我詐的事。 外賣小哥送了兩袋子盒飯,周霽燃去了趟更衣室,出來時正好路過,拿了兩盒就往回走。 眾人吹著口哨起哄,周霽燃充耳不聞,臉不紅心不跳地,走自己的路。 周霽燃回去的時候,楊柚剛洗完手,他出言提醒道:“那紙掉屑?!?/br> 楊柚嗯了聲,就沒擦手,手腕向外使勁,隨意地甩了甩。 周霽燃拉過兩個小板凳,等楊柚坐下之后,遞給她一條毛巾。 楊柚遲遲未接,看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周霽燃把毛巾丟到她腿上,解釋了一句:“干凈的?!?/br> 楊柚輕笑一聲,鋪在腿上,蓋住了淺色的裙子。 周霽燃遞了份盒飯過來,楊柚掰開一次性筷子,像他一樣用手掌托著吃。 這里都是男人,從不講究,吃飯就是一群人圍個圈,岔著個腿,掉地上一掃就走。 這回身旁是楊柚,周霽燃也沒含蓄,依然按自己的習慣,吃著飯菜。 楊柚出身良好,家庭富足,吃飯永遠坐在餐桌邊,坐得端端正正,姿勢標準。不過自從到了周霽燃家,她倒是也飛速學會了這些“劣習”。 周霽燃一個人住,家里沒有餐桌,他平視吃飯就在茶幾上解決。他還只有一個塑料凳子,所以在最初沒有沙發的那幾天,楊柚都是盤著腿坐在床上吃的飯。 修車廠訂外賣都是固定的幾家飯店輪著來,陳昭宇是個慷慨的老板,每天中午吃的都是兩葷兩素的盒飯。楊柚嘗了一口紅燒排骨,味道不好不壞,菜里油花比較多,有些膩人。 周霽燃吃完后去找了瓶礦泉水,以阿俊為首的那群半大的小伙子跑過來八卦,被他瞪回去了。 周霽燃握著水瓶回來時,楊柚捧著飯盒,嘴里嚼著最后一口。 “吃完了?”他擰開礦泉水瓶蓋,放到楊柚腳邊。 楊柚把飯盒遞過去,飯菜均剩下一小半。周霽燃接過來,拿起她的筷子,把剩下的都解決了。 阿俊和另一個小工趴在卷簾門邊偷看,看到這一幕互相對視了一眼,又躡手躡腳地走了。 阿俊碰上陳昭宇,喊了聲“陳哥”,眉飛色舞地講道:“我剛才看見周哥拿過楊姐吃剩的飯盒就直接開吃了,那動作……嘖,太自然了,一點都沒猶豫。哎,陳哥,你說一個男人不嫌棄一個女人吃剩的東西,是不是代表他喜歡那個女人???” “他也可能是餓急眼了!”陳昭宇抽了他后腦勺一下,佯怒道,“你個小兔崽子懂什么,周霽燃還吃過我的剩飯呢,去去去,干活去!” 阿俊揉著后腦勺,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分明就是那樣啊……” 打發走了阿俊,陳昭宇瞧著那兩個“唐僧”和“女妖精”,越看越不對味,心里一合計,總覺得不妙。等周霽燃出來扔垃圾時,他一把把人扯過來,問道:“你和楊柚那姑娘怎么回事?” 周霽燃表情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樣?!?/br>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認識你小子這么多年,除了書瑤,就沒見你對哪個女人怎么好過!” “是有點原因?!敝莒V燃安撫他,“等回頭我再跟你細說吧?!?/br>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一口氣說不清楚,時間地點都不合適。 “哎,霽燃?!标愓延钸€是不放心,勸了一句,“你可別陷進去?!?/br> 聞言,周霽燃忽然笑了,拍了拍陳昭宇的肩,說道:“陳哥,我有分寸?!?/br> “行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說?!?/br> “嗯,我知道?!?/br> 吃飯前楊柚那車就弄完了,她開了前排的兩側車門,側身坐在車邊上吹風??吹綂檴檨磉t的周霽燃,她笑了一下,問道:“聊什么呢,這么神秘?!?/br> “聊你?!敝莒V燃半真半假地說道。 楊柚挑眉,意味深長地拖著音調,笑言:“撩、我?!?/br> 周霽燃沉默地瞧她一眼,沒應聲,把工作服的扣子系上,再將齊太太的車架起來。 他在車底下檢查的時候,忽然聽見楊柚叫他。他沒聽清,于是想滑出來問問,卻沒想到楊柚就站在車前。 眼看就要撞到她,周霽燃半仰起身子,拉住楊柚的手使勁往懷里一帶。 楊柚可是一言不合就撩人的主兒,能動嘴的機會不會錯過,能動手動腳的時候也絕不手軟。 楊柚跌在周霽燃身上,就勢環抱住他的脖子。把人按倒后,她雙腳用力蹬地,兩人竟是又滑進了車底下。 空間狹窄,楊柚嘴唇貼在周霽燃耳邊,像是咬耳朵一樣悄聲喊他:“周霽燃?!?/br> 周霽燃收緊臉頰,楊柚的碎發垂在他臉上,他躲了一下,沒躲開。 楊柚抬起胳膊,拂過他的皮膚。周霽燃繃緊腹部,說了一句:“別亂動?!?/br> 車底環境臟,稍不注意就蹭一身灰和油。楊柚白白凈凈的,又穿了一身淺色的衣服,可她絲毫不在意。 楊柚的手又流連到周霽燃的頸后,感覺到手下的那塊頸rou變得僵硬,她抖著睫毛,笑意更深。 楊柚壓在身上,是一個不輕的重量,周霽燃呼吸重了些。被她壓著,他想再滑出去都無處發力,也不能推開她。 楊柚背貼著底盤,身體正面嚴絲合縫地跟周霽燃挨在一起。 車底比外面光線暗些,楊柚眼睛尖,瞅見周霽燃喉結上下動了個來回。 她低聲笑了笑,吻了上去。 先是溫熱的嘴唇觸到微涼的皮膚,輕輕吮吸。周霽燃身體緊繃,楊柚猶不知足,舌尖舔上那塊突起,換得身下之人一顫。 周霽燃啞著聲音:“別鬧了?!?/br> 楊柚沒聽,牙齒叼著那塊軟骨細細地磨。 周霽燃抓住她向下的手腕,又重復了一遍:“楊柚,你別鬧了?!?/br> 楊柚不語,身上的龐然大物為他們隔絕了一方天地?;璋档墓饩€下,她眼眸似綴星辰,熠熠生輝。 半晌,她輕輕舔過唇瓣,悠悠然道—— “周霽燃,你敢不敢?” 這女人花樣著實太多,周霽燃靜默片刻,忽然有些后悔對她這么縱容。 他的手從楊柚胳膊上繞過去,制著她作亂的手攬在她背上,另一只手用力連撥兩下底盤,就又出去了。 “真不解風情?!睏铊謬K了一聲,從他身上爬起來。 周霽燃拿過搭在一旁的毛巾,倒了點楊柚喝剩的礦泉水上去,然后用毛巾抹了把臉,又擦臉擦手背。 拂去了灰塵,他剛才護著楊柚的那只手上,露出了幾道滲著血絲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