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姜寒短促地“嗯”了一聲,他很累,絲毫不想多說一個字。 “我今年二十九歲了,他覺得我需要嫁人了,你知道,我沒有父母,是干爹把我養大的,而且……我無法反抗他?!?/br> “所以呢?” “幫幫忙,陪我去參加生日宴吧!他看我身邊有人,多少不會那么逼我了?!?/br> “當初幫你的時候我還是單身,擔一個虛名沒什么,可現在不行,我不能讓景萱有一丁點的委屈。小女生愛胡思亂想,我幫你倒沒什么,但我不能讓她誤會?!彼f著,繞過程藝軒往門口走,掏出房卡,轉過頭對程藝軒說:“你回去吧!我想我們需要保持距離,當年的事我答應過你不說,即便你我都知道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但景萱不知道,我不想讓她難受?!?/br> 程藝軒在她推門的前一刻抓住了他的手腕,“阿寒,你幫過我那么多次,我很感激你,那么再最后幫我一次不行嗎?就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煩你了,我會離你遠遠的,不會讓景萱誤會?!?/br> 她說著,眼淚就出來了,本來就漂亮的眼睛,此時像是被水浸過的琉璃,泛著細碎的光,那樣柔弱的眼神,任何人男人看了都要心生憐惜,這是一個女人的武器,從小干爹就教她,要學會利用男人的同情心。 她抓著他的手腕,慢慢地彎下腰,蹲在他的腳邊哭了起來,聲音里是沙啞和脆弱,帶著哭腔,“我不知道該找誰了,除了你,我真的沒別人可以找了,我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那么齷齪的過去,我寧愿它永遠腐爛埋在地底,永遠也不要見天日,我不想和任何人說?!?/br> 他掙開了她的手,她沒再去抓,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喃喃自語似的絮說:“我努力了這么多年,以為爬的足夠高,就能看得到太陽,可到頭來卻發現,我還是在地底下,沒人來拉我一把,我自己更走不出去?!?/br> 那些灰暗的過往和曾經,時常讓她感覺到窒息和痛苦,最痛苦的不是黑暗,是半邊身子埋在泥沼里,半邊身子還沐浴著陽光,明明世界觸手可及,可卻遙遠的像是永遠也觸摸不到。 沒有人明白她的掙扎,所有人會看在干爹的份上對她另眼相看,可只有她知道,她所謂的干爹是怎樣一個爛人,世人多蒙蔽,總是只能看見表面的榮光和閃耀,而背地里那些齷齪的勾當,誰又在乎。 連她干爹都會說:“藝軒啊,你就是太貪心,干爹給你的榮耀已經夠多了,你還想要什么?” 要什么?她要的很簡單,不過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活著,至于榮耀和金錢,都不過是附屬品罷了。 “好,我跟你去?!苯罱K這樣說,“記住你說過的話?!?/br> 程藝軒有些喜出望外的看了一眼姜寒,沒想到,最終他還是答應了。 她破涕為笑,“一言為定!” 景萱回劇組的時候姜寒正在拍戲,她跟于在中打了招呼,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連休息都沒有就直接去化妝了,這兩天著重補拍她的鏡頭,下周二周三要播出前四集,至少要把這四集剪出來。 化妝間,本來只有景萱自己,沒多久,程藝軒跟進來了,一直看著化妝師給景萱上妝,直到化完,她才柔聲對化妝師說:“辛苦了,你先出去吧,我跟景萱有話要說?!?/br> 從她站到這里的時候,景萱就有一種異常不舒服的感覺,那感覺讓她覺得每一根神經都是緊繃的,而現在,她終于明白那種感覺,是敵意和防備,每一根神經都豎起來的防備和敵意。 “有事嗎?”景萱撩著眼皮看她。 程藝軒忽然發現,景萱說這三個字的時候,那語氣,竟然跟姜寒有八分的相像。 他不由說出了口:“你說這三個字的語氣跟阿寒還真是一樣?!?/br> 景萱彎著眉眼笑了起來,目光里卻依舊是防備,“據說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會越來越像,我從記事起就認識他了,而且又喜歡他,總是忍不住觀察他,某些地方相像是難免的?!?/br> 程藝軒的眸色暗了暗,“是嗎?可能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夠長,永遠也學不會他的冷淡,以前我就覺得他不夠熱情,過了這么多年,還是老樣子?!?/br> 程藝軒看著景萱的眼睛,溫柔地笑,就像是在隨意聊天,沒有半分敵意,她接著又說了一句,“大概除了床事上比較熱情,其他時候都冷淡的徹底吧!” 程藝軒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學點好的,學他扮冷酷?!?/br> 景萱在聽到程藝軒說:“大概除了床事上比較熱情……”這句話時就已經繃不住了,她沒程藝軒沉得住氣,這場無聲地叫較量,從程藝軒輕飄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景萱就輸了。 “你什么意思?”她冷著臉。 程藝軒“撲哧”一聲笑了,“還真是跟他一模一樣?!彼鞍Α绷寺?,“你別這幅表情,到時候姜寒知道了,該說我欺負他小女朋友了。我和姜寒我們兩個早就結束了,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你知道當時我們為什么分手嗎?” 景萱只瞪著眼看她,一句話也不說,她承認,哪怕她無數次暗示自己姜寒已經三十歲了,不能要求他清清白白一點過往都沒有,可是親耳聽見別人女人在討論和他的床事時,她還是覺得心口撕裂著疼。 難受的要命,她一點友好也裝不出來了,就那么瞪著程藝軒。 程藝軒絲毫不在意她目光似的,接著說:“因為那時候他在國外拍戲,我也在拍戲,兩個月的時間,連見面都很困難,那時候他是封閉性的拍攝,打電話的時間都很少,兩個月,我們聯系的次數屈指可數,后來我去找他,押了身份證,說了不少好話才進了他的房間等他,想給他一個驚喜,但他拍戲拍到晚上。 那天我們兩個都太累了,可是還是很高興,你知道,男人的需求都大,尤其時間久沒見面……總之他拉著我做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久,再鬧下去天都亮了,我就推著他說不要了……” 景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明明想要呵斥她讓她閉嘴,卻還是忍不住想聽,她瞪著程藝軒,眼睛都開始發疼了。 程藝軒看著景萱,似乎是笑了下,但很輕微,轉瞬間就消失了。她接著說:“第二天我要走,他有點不大高興,趁著拍戲的間隙回了趟酒店,溫存了一會兒,彼此都舍不得彼此,成年人嘛。不管男女,都有需求, 但女人總歸是更理智一些,做了一次之后我就制止了他,再來一次兩次的,估計我都趕不上飛機了。他正在興頭上,有點郁悶,似乎是生氣了,我也不大高興,埋怨他,說我們兩個工作都那么忙,連個戀愛都談不成,還要我來找他,兩個人吵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我們兩個都是很理智的人,自尊心又強,誰也不服軟,后來就鬧著要分手,說起來挺無奈的?!?/br> 程藝軒看著景萱,緩緩笑了,“不過都過去了。我說這些就是想提醒你,別看在一起的時候多好,現實中還是有很多矛盾的,工作,家庭,性格,哪哪都是矛盾,本來這話我不該說,可看你年紀小,還是忍不住提醒你一下,我當初就特別后悔跟阿寒公開,雖然分手后我們還是朋友,就是因為公開了,現在連個朋友都沒法做了,這次這部劇,如果不是劇組實在找不到人,我也不會接的,你也知道,現在媒體都不會輕易把我們兩個放在一起了了,怕尷尬。 景萱,你和姜寒的路還很長,但注定不會一帆風順,所以我勸你,不要過早地公開,不然萬一有了點意外,絕對是后悔的呀!” 景萱胸口起伏了幾下,最終才找回理智,面無表情地問了句,“說完了嗎?” 程藝軒的眸光閃了一下,沒想到這丫頭還挺沉得住氣。她挑眉,示意景萱繼續。 景萱往后退了一步,因為程藝軒身高比景萱高了七八公分的緣故,景萱離她近的時候總覺得不舒服。 她靠在桌臺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地看著程藝軒,回應她,“首先,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和姜寒在一起是怎么樣的,我想每個女人都不會輕易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床事隨隨便便講出來,我和你很要好嗎?你將給我聽只是為了好心提醒我?程藝軒,都是女人,我年紀是比你小那么幾歲,但不傻。 你想刺激我嗎?還是炫耀?那你可錯了,姜寒都三十歲了,他有沒有上過床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是我的,以后是我的,而且只是我的,那就夠了?!?/br> 景萱深吸了一口氣,以最輕蔑的姿態看著她,“你知道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44章 撕破臉吧,本來就互相討厭,又何必裝作友好。 “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從來把感情認為是兩個人的事,我和姜寒兩個人的,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是我們兩個人的,跟誰都沒關系,你呢?現在站在我面前,說這些話,你敢跟我說你只是好心提醒我?” 景萱提著一口氣,背挺得直,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是被動的那一個,家教不允許她做出失態的行為,可現在,她忽然發現,有時候,話說開了,反而舒暢,何必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端著給誰看呢! “還有那天,你半夜去找姜寒,想做什么?還東西還需要半夜還?說什么心里藏不住事,這么拙劣的說辭,也就騙騙神經大條的男人罷了?!?/br> 景萱換了個姿勢,背依舊挺的直,“但是姜寒不是神經大條,他只是不計較無關緊要的事,我勸你別在我身上耍心眼,只會適得其反,有本事你去找姜寒攤牌啊,就說你想和他復合,問他同不同意,他只要有半點猶豫就算他心里有你,我立馬把他讓給你?!?/br> 景萱說這話的時候面上那股篤定的自信讓程藝軒不禁皺了眉,她承認,她不敢,以姜寒的性格,如果這話說出來,以后別說是在一起,連見一面恐怕都難。 程藝軒說:“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你別這樣杯弓蛇影的,我若有那心思,早幾年我就去求復合了,何必拖到現在?!背趟囓幟嫔喜o被拆穿的尷尬,依舊是無懈可擊的淡定,“既然我說的你聽不進去,那我就不廢話了,我先走了,你快去片場吧!差不多快開始了?!?/br> 說完,轉身走了,景萱在她身后說:“我說什么,你心里明白,何必裝傻呢,累不累,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復雜嗎?” 非要把所有人都搞得那么痛苦?簡單點不好嗎? 程藝軒沒回答,連腳步都沒頓一下,她不敢停,怕一停就會暴露自己的心虛,她何嘗不想事情簡單點,可她知道,簡單的結果就是她和姜寒永永遠遠,再無可能。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就控制不住的害怕,害怕現在抓不住姜寒,面對她的,將是另一個悲慘的人生,她不敢想象。 至于景萱,她想,就當是她對不起她吧,沒有姜寒,景萱不會變得不幸,但是程藝軒會,會變得很不幸,很不幸。 她想,就當是這對不起她的世界給她的一點福利吧,她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姜寒而已。 景萱看著程藝軒的身影漸漸消失,挺直的背終于松懈下來,像是打了一場仗,渾身都沒有力氣,她忽然覺得累,很累很累。 人怎么能這么復雜呢?簡單點不好嗎?就簡簡單單的,相愛的人去相愛,相恨的人就老死不要往來,簡簡單單的,不好嗎? 她想著想著,就覺得難過,她想起梁暉跟她說的話:“對不起,當初有一段時間我姐很抑郁,神經幾乎脆弱,總覺得和我有關系是一種罪過,我和她賭氣說,過去的,就當過去了,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不相信,總覺得我是騙她的,我就說我有女朋友了,那時候剛剛好碰到你,我聽說過你,我姐經常跟我提起,她很討厭你,那時候只想彼此刺痛對方,就想沖你下手,你沒同意,但我姐還是知道了,她很生氣,她越生氣我越來勁,可著勁的刺激她,發我和你的照片,當然,是合成的,后來講一切和你有關的事,講我和你上床,說你在床上的樣子,她不信,我給她看了一小段視頻,你洗澡的視頻,偷拍的,我花了很長時間還原你浴室的結構,然后空演了一段戲,把兩個視頻剪切在一起了,刻在了光盤里,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在做前戲,不是很清晰,但她信了。 她自殺之前去找過我,問我要那個光盤,她那時候情緒很不對,快崩潰了的感覺,我怕她想不開,就告訴她光盤在哪了,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如果哪天視頻流出來,你也好有個準備,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知道我姐自殺的時候,我反復想,反復想,最后發現,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太縱容她了,太順著她了,我應該早點告訴她,這樣是不對的。 不對的,從一開始就不對,后來都錯了,哪哪都錯了,我不該無底線地遷就她,是我錯了?!弊詈髱拙湓?,他反復講,反復講,有那么一瞬間,景萱覺得他也要崩潰了。景萱那時候才從震驚中回過身來,氣的渾身發抖,罵了句“變態”就撲上去打他,梁暉也不還手,就那么任她打,只不斷喃喃,“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br> 后來警察問她,她怎么說得出口,只覺得羞恥和憤怒,只要一想想自己某個洗澡的時刻有個鏡頭對著她,她就覺得后背發涼,難受。 景博軒一直在哄她,她想說,可怎么也開不了口,后來姜寒打電話說要過去,她才橫了心,告訴景博軒,讓她去幫她找,一定要把光盤找出來,可最后景博軒回來,沖她搖頭的那一刻,她真的覺得難過,如果某個時刻,視頻真的暴露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無辜的,那也是很恥辱的一件事??! 對于一個女孩子,這樣的事,怎么能忍受,那時候她才明白,為什么會有女孩子被強迫之后被拍了視頻之后不會報警,反而繼續被脅迫,不是懦弱,是真的害怕,害怕余生都埋在別人的流言蜚語里,死亡不可怕,可怕的從來都是活著。 景萱真的覺得無力,怎么總有這樣讓人無語的事呢?就不能簡簡單單的…… 她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反復了好幾次,才出去。 姜寒拍好了一段戲,渾身都是汗,仰著頭在喝水,看起來很疲累,可景萱比他更累,是一種從身到心的累。 她覺得悶極了,走過去,奪過他的水,放到地上,閔皓遞過去毛巾,她也奪過去,放到地上,賭氣似的扔遠了點。 鬧脾氣了!姜寒想,抓住她的手,強迫她面對他,“怎么了,嗯?” 景萱不說話,她好想揍他一頓,可是舍不得,怎么就舍不得呢,哼! 她別過頭,幾天沒見,她很想他,想他的眉眼,想他溫暖干燥的手掌,想他的懷抱,雖然這會兒很生氣,可看見他,還是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 真是的,怎么這樣,她應該揍他的,交的什么前女友,人品那么差! 想著想著,她就真的揍了他,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他悶哼了一聲,卻是笑了,“別不說話,死也得讓我死得明白點,我做錯了什么了?” 笑什么啊,都打你了還笑! 景萱又揍了他一拳,他不動,隨她高興,她那點力氣,捶在身上,也實在沒什么威脅。 景萱打夠了,就開始耍無賴,“說你錯了!” “嗯,我錯了!” “哼,你錯哪了?” “你說哪錯了就哪錯了?!?/br> “你油嘴滑舌!” “嗯,是油嘴滑舌?!?/br> “說你以后再也不理程藝軒了?!?/br> “嗯,好?!?/br> “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 “你說什么都是對的?!?/br> “你就會哄我?!?/br> “不哄你,真的?!?/br> 說著說著,景萱就笑了,猛地撲到姜寒懷里,“你怎么這樣啊,我在跟你生氣!” “我知道,所以我在哄你!” “還說你不是哄我!” 景萱被他鬧得沒脾氣,就扎在他懷里,感受著他懷里的溫暖,覺得全世界就這里最安心。 她說:“梁暉拍了一些不好的視頻,刻成了光盤,梁桐死之前拿去了,我好怕會泄露出去,我哥說他沒找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