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翠柳來報:“米兒jiejie,后院門口來了一個醉醺醺的老道士,他就是不肯走。您去看看吧?!?/br> 米兒來到后院門口,一股沖鼻的酒氣,茗夕正蹲在地上與一個衣衫破爛的老道士對話:“老人家,您就走吧。這里是內宅后院,往來都是女眷,您睡這門口真不太合適。不如我給您半吊子買酒錢,您覺得呢?” “貧道不缺買酒錢,多謝這位女施主了?!崩系婪泶蛄藗€哈欠。 米兒走到后門,吩咐錢婆子把門關上。微笑著說:“老人家,地上涼,躺著也不舒服。來人,搬張藤椅來?!?/br> “還是這丫頭懂事?!崩系雷眭铬傅谜酒饋?。 翠柳拿來一張藤椅,還順勢攙扶老道士一把。老道捋了捋臟兮兮的花白胡須,點點頭說道:“你們這些丫頭,良心不錯,以后會有好報的?!?/br> “你們都在這做什么?”靜姝問。 “請小姐安?!北娙藗壬碜岄_。 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的道士,渾身臟兮兮的,腰間挎個葫蘆,以萬分慵懶的姿態躺在藤椅上。靜姝定睛一瞧,這不是前世那個為祖母治痛風的神醫“南風道長”么,前世自己十五歲出嫁前,他出現過,這一世,自己才十二歲,他就來了,難道冥冥中又有什么改變了。 藤椅上的老道睡眼惺忪,呆呆看了看靜姝,淡淡飄出一句話:“前世不忘,后世之師;涅磐重生,必有后福?!?/br> 靜姝愣了一下,趕忙行禮:“見過道長。此處寒風凜凜,請道長移步至大堂內休憩?!?/br> “不必。該來即來,該走即走。貧道云游至此,想歇歇腳,一間茅草屋足矣?!?/br> 眾人面面相覷,米兒拉拉靜姝的袖子:“小姐,深宅內院收留一個道長,恐不方便?!?/br> 茗夕也輕聲說道:“確實,不如拿點銀子給他老人家做盤纏。況且那邊盯得也緊?!?/br> 南風道長翻了個身,坐起來:“哎呀,貧道餓啦,能不能賞頓飯,最好有烤鴨吃?!?/br> 翠竹忍不住問:“你是個出家人,居然還開葷?” “心存善念,普度眾生和吃rou喝酒并不沖突?!?/br> 翠柳又問:“那你不會還劫色吧?” 眾人笑了,南風道長正色道:“色字頭上一把刀,貧道萬萬不敢招惹?!?/br> “這樣吧,錢婆子把道長帶去小廚房,好生招待吃喝。然后在小廝住的房里挑一間給道長住吧。還有,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br> “是,小姐?!北娙它c頭。 錢婆子把南風道長帶去小廚房,老道好像幾天沒吃飯,一桌子十道菜外加五碗飯,吃得干干凈凈,還喝了慢慢一壺酒。一旁的翠柳看得目瞪口呆的。 老道被錢婆子扶到下人房里,一躺下就呼呼大睡。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院里多出一個道士,杏兒和芳兒知道了。芳兒激動壞了,心里又盤算著去邱姨娘那里報信掙個前程。 午時一過,該歇午晌的都歇了,芳兒偷偷來到小廝們住的下人房,因為小廝都跟著男主人伺候著,此時并無人,所以她可以一間間的查找,果然找到了一個臟兮兮的老人躺在床上。 她拿出白色絹子,打算印下他的鞋印,以坐實二小姐窩藏男人這個罪名。剛靠近老道,他便翻個身。芳兒輕手輕腳脫下他的鞋子,一股濃烈的咸魚惡臭味迎面襲來,芳兒幾乎要暈倒,只能憋氣忍著。正欲印上鞋印,卻見一條小小細細的蜈蚣從鞋頭里爬出來。芳兒尖叫一聲,逃也似得飛奔出去。床上的老道彎唇淺笑,繼續翻個身睡覺。 月上柳梢頭,靜姝正在認真抄寫佛經。 昏黃的燭光,認真的側影,絲毫不知凌無塵已悄然而至。 “真是看不出,你這個小丫頭寫得一手好字?!绷锜o塵的聲音從背后想起。 “你怎么又來了?來就來吧,還嚇我一跳?!?/br> “我以為你一直鎮定得很,原來也只是裝的。我來換藥的?!绷锜o塵指指自己的胳膊。 “今天是你第三次來換藥了,我還沒向你要醫藥費呢?!?/br> “先欠著,等我完全好了,再來付給你。小丫頭,乖?!闭f完,還拍了拍她的腦袋。 第三次換藥,靜姝已經熟練多了,忙完以后,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嗯,這次我包得挺好看?!?/br> 凌無塵端起桌上的茶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好茶,下次再見,小丫頭?!比缓缶吞ご帮w出去了。 靜姝看看那半只鞋印搖搖頭,依然沒有把它擦去。 第二天,去給祖母請安,靜姝依然留下了芳兒和翠竹看屋子。芳兒這次說的是自己來了葵水,腹痛難忍,要休息片刻,翠竹點頭讓她走。 芳兒喜滋滋來到邱姨娘那里,等邱姨娘回來,趕忙匯報了老道士的事情,還有第二次見到那鞋印的事。 邱姨娘兩眼放精光得聽著,真是不可思議,這二小姐年紀不大,居然還偷個老道士。 一直等到午膳用完,邱姨娘打起精神,帶著浩浩蕩蕩一群人來到玉清院。 ☆、反將一軍 “二小姐,還好您沒歇著。我房里丟了一樣貴重的東西,是當年老爺送我的定情信物,這不,我想把下人房都搜一遍,不知道行不行?” “邱姨娘,這樣不太好吧。若是搜不到,難道您還打算去大房、三房和祖母房里搜嗎?” “當然不是,我是想,先咱們二房里搜搜。搜不到,再想辦法?!?/br> 靜姝貌似為難得皺起眉頭,過了好一會才說:“那好吧,邱姨娘去搜吧?!?/br> 聽到這話,邱姨娘那叫一個高興,命令自己的心腹婆子,王嬤嬤和李嬤嬤去搜了。 米兒和茗夕卻暗自著急,小姐怎么能答應呢?南風道長還住在下人房里,這搜出一個男人來,可怎么答復。 靜姝悠然自得喝著紅棗桂圓茶,一點都不擔心。 大約半盞茶之后,王嬤嬤和李嬤嬤空手而來,“姨娘,什么也沒有?!?/br> 邱姨娘面上笑著,眼里卻一閃而過失望的情緒,“對不起,打擾小姐了,我這就帶人離開?!?/br> “姨娘,慢走?!膘o姝笑笑。 邱姨娘走出玉清院,臉就立馬垮下來,“你們到底仔細搜了沒有?” “姨娘,搜了好幾遍,真沒有?!蓖鯆邒呓辜被卦?。 “是啊,能藏人的地方都翻過了,沒有什么道士?!崩顙邒咭颤c頭。 “算這小蹄子走運,給芳兒、杏兒傳話,讓她們盯仔細點?!?/br> 玉清院中,銘夕怒不可遏,“這邱姨娘一定是知道南風道長在這,故意來搜的。不是芳兒那蹄子就是杏兒那蹄子走漏的風聲?!?/br> “你這性子,可要改了,這么大聲做什么?”米兒在一旁輕聲提醒。 “本來就是嗎,看著這兩個釘子,我真是難過得牙癢癢?!?/br> 靜姝眨眨眼,溫柔笑道,“我都不氣,你氣什么??粗?,我不會讓她們在我這里久留的。你們兩個附耳過來,我們對對口供?!?/br> 靜姝習慣睡前練字,突然發現書桌上多出一本書《殄食錄》,她的書籍里并沒有這本書,隨即翻開,原來說的是些常見吃食相生相克的實用醫理。轉念一想,這書十有八九是來去無蹤的南風道長留給自己的,便置于書閣第一格。 第二天早上,眾人又到老太太房中請早安。 老太太和大太太正聊得盡興,靜姝對著邱姨娘問,“姨娘,我爹送你的定情信物可找著了?”聲音雖輕,眾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邱姨娘,尷尬一笑,“昨夜找著了?!?/br> “那就好?!膘o姝溫婉一笑。 “什么定情信物?”三太太是最喜歡聽八卦的,趕緊問。 “三嬸嬸,昨天邱姨娘說,我爹送她的定情信物不見了,就帶人到我院中的下人房里搜了一圈。還說,要是我這院里搜不到,還要去您院中搜呢?!?/br> 三太太還未說話,老太太先怒了,“這是哪家的規矩,奴才膽敢到主子房里搜東西?邱姨娘,你不過半個主子,去二小姐房里逞什么威風?” 邱姨娘立馬跪下,“老太太是我錯了,一時昏了頭?!?/br>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邱姨娘一瞬間慌了神,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又抬頭解釋,“老太太明鑒,昨天只是搜了二小姐院中的下人房,二小姐的閨房,奴婢怎么敢動。況且,奴婢并未說過還要去三太太房中搜啊??稍┧琅玖??!闭f完便嚶嚶哭起來。 “行啦,打量我是老糊涂了不成?你有什么資格去搜靜姝的院子,她堂堂一個嫡出小姐也是你作踐的?就算是下人房,你也不能說搜就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先前我還尋思著,這嫣然的性子是怎么養成的,如今看來,就是你的錯。這樣吧,邱姨娘也禁足一個月,以示懲戒?!?/br> 邱姨娘一聽,瞪大眼睛,這一個月要是禁足,不是讓另外一個妾侍陶姨娘白白霸占老爺嗎? 心一橫,邱姨娘跪下了,“老太太,奴婢這樣做是為了二小姐好啊?!?/br> 老太太瞇著眼睛看她,遂冷笑道,“哦?那我倒是聽聽這個理由?!?/br> “前兒個,二小姐院中的丫頭芳兒,到我房里說是幫二小姐整理閨房的時候,看見窗欄上有半個男人的鞋印,還有一條帶血的白絹子?!鼻褚棠镎f完小心翼翼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臉色冷厲,“說下去?!?/br> “昨兒個,芳兒又來說是看見了男人的半個鞋印。奴婢想著,二小姐的閨譽要緊,便帶人去搜了下人房?!鼻褚棠镉门磷硬亮瞬裂劢?。 “聽姨娘這意思,是說二小姐偷人?”三太太頗覺驚奇,“要知道,二小姐還沒及笄呢?!?/br> 老太太銳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剜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悻悻閉了嘴巴。 “邱姨娘,靜姝不知道哪里得罪您了,您要這樣污蔑于我?!膘o姝淚眼汪汪地看向邱姨娘。 “來人,去把芳兒叫過來?!?/br> “是?!?/br> 過了一會,芳兒便進來了,跪下叩頭,“見過老夫人,請老夫人安?!?/br> “邱姨娘說你向她告密,在二小姐房里看到男人鞋印,還有一條帶血的絹子?”老太太瞇眼問。 “是,奴婢已將帕子交給邱姨娘了?!?/br> “帕子呢,交出來?!?/br> 邱姨娘身邊的丫頭如兒,從懷里拿出,遞給劉嬤嬤,劉嬤嬤仔細看了看,遂即展開給老太太看,“老祖宗,這帕子上的血,是尋常傷口的血,并不是那種血?!?/br> “說,誰給你的膽子污蔑二小姐?!崩咸笈?,拿起茶杯向芳兒砸過去。 芳兒被砸了個正著,額頭破了一道口子,血留了下來。芳兒怕得不得了,趕緊磕頭,“老太太饒命,老太太饒命?!?/br> “快些說吧,別讓老太太等了?!贝筇櫭颊f。 芳兒一邊哭,一邊捂著頭,“是邱姨娘讓奴婢和杏兒去二小姐房中伺候著,監視二小姐的舉動。 奴婢才去了,一天就發現二小姐院中來了一個老道士。然后就發現了鞋印和白絹。奴婢真沒撒謊啊,老太太饒命?!闭f完便狠狠磕起了頭。 “呵,連主子都敢謀害,邱姨娘好大的氣性,二小姐怎么惹著你了,你倒是說說。這小姐的閨中清譽是被你們這樣糟踐的嗎?”老太太冷笑著問。 “請祖母換靜姝一個清白?!膘o姝跪下,輕輕擦著自己眼角的淚水。 “給我把這個賤婢拉出去打個二十板子,直到她說實話為止?!崩咸宦暳钕?,門口兩個婆子便把芳兒拉出去架在長凳上。 很快,院中充斥著芳兒的慘叫聲。 二十板子打完,芳兒又被血淋淋地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