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我明白?!?/br> “那你為什么還躲?” “小花,時間會沖淡一切,也會發生質變。我想是不是時間一長,秦琴就會喜歡你哥哥了。一年不行,兩年三年,或許只是三天,所以我避著她,不讓她看見我覺得心煩?!?/br> 花鈴搖頭,“來寶哥哥,我也是姑娘家,都這么多年了,她是不會變的……就好像我和你,喜歡就喜歡了,難道還會喜歡上別人嗎?” 沈來寶微頓,“那總不能,就這么在她面前晃悠?!?/br> “來寶哥哥你又錯了。你越是躲著她,她就越會多想。你光明正大地見她,該將她當做朋友,就以朋友的態度來見。該將她當做未來的嫂子,就用對未來嫂子的態度……橫豎不該躲著,有些事,到底還是要正面解決得好?!?/br> 沈來寶知道男女的心思有別,但不知道花鈴的心思比常人細膩十倍。 他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有些事,比如感情,或許會如同陳年老酒,越釀越濃郁,最后哪怕開封酒壇,也散不去酒味了。 “我明白了?!鄙騺韺氄f道,“我聽你的,不去翰州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如既往?!?/br> 花鈴也知他尷尬,說道,“你要是相見窘迫,就讓阿五多跟你搭話,這樣好緩解尷尬?!?/br> 沈來寶想了想,忽然笑笑,“我怎么記得你十二三歲的時候,你見了我就總跟你的丫鬟說話,都不怎么理我?!?/br> 花鈴正嚴肅著,突然被他拆穿當年心思,覺得自己已經練就了厚臉皮的她驀地臉紅,“不許打趣我,壞透了?!?/br> “原來你喜歡我這么久了,我卻不知道?!鄙騺韺氄\心感慨,卻見花鈴杏眼圓瞪,他便笑笑不說了,溫聲,“你還想吃什么,我帶你去吃?!?/br> “今天臘八,大哥他們也難得在家,我還得回家吃飯,不然娘親又得問我去了哪里?!?/br> 花鈴也想和他多待,可今日不行。走了兩步見他還在那坐著,眼神卻還在自己身上,心覺依戀不舍,“來寶哥哥,明日要是不下雨,就再給我帶碗粥吧?!?/br> 沈來寶知道她約自己明日此時在這見,有些話,心有靈犀的人是不必明說的,比如他跟小花。 “嗯,我等你?!本退阆掠?,他也要等,說不定小花還是會來的,雖然她討厭下雨。 等目送花鈴走遠,沈來寶才起身,他看看天色,陰沉沉的,但卻不像是要下雨,反而是要像下雪。 入了夜,如沈來寶所料,果真沒有下雨,半夜外面簌簌作響,一瞬間冷了下來,沈來寶在被窩里都察覺到了迅速下降的溫度。 想到可能是下雪了,還在睡夢中的他驀地睜開眼,連衣服都來不及披就到了窗邊,推窗一瞧,果真是下雪了。 雪花漫天飄飛,似鹽似絮,不多久就染得對面瓦片泛白。 下人進來添炭火時,就見自家少爺站在窗邊賞雪,不著外衣,看著都覺得冷。喚了他一聲,沈來寶才回身,回了被窩里躺下,伴著屋內燒得嗤嗤作響的火爐入夢。 不過卯時,沈來寶就起來了。去外面看了一眼,雪還不厚實。卯時過半,又起來一趟,看得阿五都擔心他要著涼。 沈來寶倒不怕,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哪里會冷幾回就生病。 辰時一起用飯時,雪才半掌厚。但把附近的雪收集起來,還是能堆個不小的雪人。 沈老爺見兒子吃飯比平時快了許多,問道,“我兒,你等會要做什么?” 沈來寶鄭重答道,“堆雪人?!?/br> 沈老太太:“……” 沈夫人:“……” 沈老爺也頓時無語,昨日說去翰州不去,今天卻要去堆雪人。他的兒子最近做事怎么又沒擔當了,奇怪得很。 等用過飯,沈來寶就去附近鏟雪,準備在門口堆雪人了。 不多久雪就收集了一堆,足夠堆個半人高的雪人,還能保證有手有腳。 沈來寶見阿五要幫忙,攔了他。這是花老爹要他堆的雪人,說不定堆的好看,他就答應把小花嫁給他了,否則他實在是想不到其他原因。 以前他覺得花鈴堆個雪人要磨蹭半天很奇怪,現在親自來做,就覺得困難了。尤其是胳膊和腿……他簡直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四肢,難道雪人還真的能跑? 辰時正是人多的時候,于是鄰里都看見沈家少爺一個快二十歲的人還在門口堆雪人,想笑,偏他神情嚴肅,又笑不出來了,紛紛好奇他在做什么。連花家下人都好奇,在里頭一說,廖氏就道,“該、該不會是又燒壞腦子了吧?!?/br> 曾經的傻來寶應該是她最擔心的一件事了。 花平生笑笑,“好玩吧,鈴鈴不是每年都還要在門口堆個雪人?!?/br> 廖氏瞧他一眼,得,女兒還沒嫁給沈家呢,就拿女兒來給他開脫了。她倒是真的很想問問丈夫,既然這樣喜歡沈來寶,為何就是不答應女兒嫁過去,還要拖到明年開春。 花鈴聞訊也跑出去瞧了,哪怕知道秦琴在看她,她也沒有顧忌。 她趴在門口一瞧,就見那石獅子后面,隱約看見個人站起蹲下,站起蹲下,時而轉個圈,不見神情,卻知道他很認真。 花鈴緩步走了過去,又趴在石墩旁探頭看。沈來寶的雙手已經凍得紫紅,阿五站在一旁,著急得不行,見了她,直朝她眼神示意“求救”。要是他凍壞了,阿五也得挨打。但阿五更在意的是,自家少爺不要凍壞了! “來寶哥哥?!?/br> 過往鄰居有多少沈來寶不知道,別人問過幾句話他也不知道,聽見這聲音就回了神,往她看去,“小花?!?/br> 花鈴因是探頭瞧看,這會歪著腦袋看那雪人,差點沒笑,“真丑,以后看你還敢不敢說我堆的雪人丑?!?/br> 沈來寶嘆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呀?!?/br> 花鈴惱道,“你才是小狗?!?/br> 沈來寶笑笑,“抱了暖爐沒?” “沒有,我不冷?!被ㄢ徿浟寺?,“你冷的話就快進去吧,以前你都不喜歡這些的,怎么今年玩心起來了,要不我幫你?!?/br> “別,天冷?!鄙騺韺氁娝齽偛艣]出來,大致猜到她可能來了癸水,就更不肯她來搭把手了,“快回去?!?/br> “那你堆完了雪人,就趕快回去暖手?!?/br> “嗯?!?/br> 沈來寶點頭,可她并不走。直到他堆好了雪人,她才又頗為得意地道了一聲“當真很丑”,這才回家??吹盟嘈?,又覺喜歡,他的小花,怎么就這么討人喜歡。 長了四肢的雪人要想做得有多好看,對非專業人士來說好像也不容易。沈來寶對這樣的雪人已經心滿意足,不過花家叔叔為什么非讓他做個雪人不可。 難道……真如花鈴所說,到了夜里,雪人真的會跑? 第95章 會跑雪人 雪人真的會跑。 不過是在夢里。 沈來寶覺得一定是自己堆了一早上雪人,又想了一天其中有什么玄機奧妙,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這會那丑得不行的雪人跑到他的床前,還拿冰冷的雪手戳他的臉。 他睜眼一看,就見那雪人挪著渾圓的身體要引他出門。 沈來寶當即確定這是夢中夢,他還在夢里。 不過夢境好玩,睡著也是睡著,沈來寶就隨它出門。剛從被窩出來,就覺一股冷意刺來,驚得他還愣了一下,這夢倒是真實,竟還會覺得冷。 他下意識拿了一件披風披上,隨它出去。 雪人挪著小碎步走到門后,因為四肢太短,還墊了下腳才打開門,動作滑稽,看得沈來寶都要笑醒過來。 雪人蹦了出去,似納入一個光圈之中,沈來寶心覺好奇,也跟了上去。剛出門,就覺一股強光刺眼,他忙抬手遮擋,直到從指縫中傳來的光束不再那樣強烈,他才緩緩放下手。 幾乎是在放手的一瞬間,耳邊已聽見了熟悉而又陌生,久違的聲音。 ——鋼琴聲。 優美的鋼琴聲如雨珠傾淌而過,連貫交疊卻凌而不亂。他睜眼看去,自己已經置身于以前閑暇時常去的音樂廳,還是這個位置,正中間,能將音樂效果發揮至最盡善盡美的角度。 他愣神,這個曲子為什么沒聽過? 新曲子? 現在做的夢能連貫新世界了? 他看著臺上彈奏的人,看著臺下靜靜欣賞的觀眾,再看看自己,竟是一身西裝革履,領帶熨得筆挺,鞋子也不落半點灰塵,能映出人臉來。 果然是夢,否則就該是一身寢衣還披個大披風,跟這里格格不入了。 他再往旁邊一看,那渾圓的雪人竟也坐在這,和他一起聽著音樂會。忽然它又下了地,穿過同排觀眾離去。沈來寶微頓,往臺上的鋼琴看了看,略有眷戀,這夢應該做得久一些。 雪人已經快消失在音樂廳,他這才尾隨跟上。 從大門出來,本該是條長廊,可又是一陣強光,再睜眼,已置身于舞池中。 旁邊都是在跳舞的人,華爾茲探戈,恰恰倫巴,遠處還有跳芭蕾的小姑娘,一直在場外轉圈。再細聽,似乎還有人跳踢踏舞,各種聲音如浪翻滾而來,比起剛才來,混亂了許多,似乎一剎就將他平靜的心緒擾亂。 他皺眉看著這些不停在他周圍轉圈的游走的人,七八種獨屬各自舞蹈的音樂也鉆入他耳中,在他腦子里炸著煙火。 曾經生活了那么久的世界,現在卻好像成了光怪陸離的地方。 那亂舞的人群中,忽然出現個雪白身影,腳踩冰鞋從那邊滑來,華麗麗地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圈。 “轟?!?/br> 舞廳四面墻壁坍塌,外面卻是個大游泳池,泳池周圍,都是俊男美女,穿著時尚光鮮的衣服,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婚禮進行曲響起,一對新人緩緩從那邊走來。 看見來人,他不由又愣住,那新郎是他昔日好友,那新娘他也見過。 他們終于結婚了,他還好好想過,等他們結婚時,他要送什么。 新娘面有嬌羞,和新郎踏著音符緩步走進里面??斓剿媲皶r,新郎新娘同時對他笑了笑,似在感謝好友祝福,看得他怔神。 太真實了。 好像這不是夢,而是真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有觸感。再看自己的衣服,又換了另一套,胸前掛著的胸花還寫著“伴郎”二字。他愣了愣,好友已經在看著他,眾人都在看他。他下意識往前,站在新郎一旁。賓客都在笑,笑得真誠而感染人心。 真實,太真實了。 一切的一切,明明離開了那么久,可瞬間出現,卻還是能迅速融入。 那所熟悉的一切,已經烙進他的骨子里,就算是再過五十年,也不會忘記。 因為這里才是他的世界。 有他愛聽的音樂會,有他愛看的戲劇,有他愛參加的酒會,還有高樓大廈,就連冷熱空調,都在誘惑著他。 燈紅酒綠的地方,才是最適合他生活的地方。 沒有什么是這里沒有的。 一聲怪物嘶吼,猛地將他遠飄的思緒拉回,周圍幾乎不見半點光線,只能看見黑壓壓的人頭。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他驀地抬頭看去,更是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