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花朗笑道,“該不會是餓暈在房里了吧,那只饞貓,不帶她出門,就不樂意了?!?/br> “是啊,爹爹和二哥壞,竟不帶我一起去?!被ㄢ徛曇羟宕?,在一片嘈雜聲中十分容易分辨。她心中歡喜,連人都多了幾分風采。本就俏美艷絕,這會更是光彩奪目,招惹了許多目光。 花平生喚她過來,如果不是在房里吃不方便,他也著實不想女兒被人這么瞧看。好在他擇了個角落,背對那些人,也瞧不見臉。 花朗給她倒了杯茶,說道,“品酒是男人做的事,帶你去酒窖沾一身酒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酒鬼?!?/br> “也不是哪個男子都有酒量的,來寶哥哥就不會喝酒,可是他卻比一般男子更有氣概?!?/br> 花平生怎么覺得這上下兩句話接得不通?女兒可不是這么邏輯不通的人,自從上回妻子跟自己提了沈來寶和他女兒的事,他聯想種種,也知道女兒其實也是喜歡沈來寶的。 沈來寶每個月會過來跟他做學問,平時又為鄰,和他的兒子又是好友,不能說一天能有幾個時辰待在一塊,但每天總會見面倒是真的。 這孩子的品行,他喜歡。 花平生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偏身喊小二上菜時,忽然瞧見有幾個漢子眼熟。再細看兩眼,才認出那分明就是沈家的護院。 他頓時明白過來——定是沈家人也在這客棧,甚至她剛才遲遲不下來,說不定就是因為碰見了沈來寶。 這巧遇實在太過讓人驚訝,花平生一瞬間還想他們是不是約好了,不能在明州見面就跑到外頭來??膳畠翰⒉皇沁@么魯莽的人,沈來寶也不會不知道其中弊端,更何況真要這么做,也不會讓護院這么明晃晃的走動,這可不是時常運籌帷幄的沈來寶所會做的事。 而且女兒從出門開始就悶悶不樂,現在忽然有了精神氣,可見的確不是提前約好的。 此乃機緣。 花平生想到機緣二字,就不由笑笑,這得有多大的緣分,才能去往同一個方向,進同一個小鎮,住同一間客棧。 花朗沒察覺到meimei不同前兩日,倒是察覺到了背后總有一股陰森森的氣息,似有人盯看自己。他不安回頭,卻沒看見那陰森森的氣息是從何處而來。 他搖了搖頭,應該是他多想了。 “嘖,我就說了,就算我坐在他背后,那個蠢蛋也不會發現我,你非得拉我到另一個角落,我眼都要盯瞎了?!?/br> 說話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條腿搭在另一張長椅上,坐姿瀟灑得過分,顯得吊兒郎當。他悠閑地往那邊看著。 旁邊老者微微彎身聽他說話,并不在意他語氣刻薄,“小少爺,沈來寶的確是住進了這家客棧?!?/br> 盤子一頓,“???約好的?” “看起來并不是?!?/br> 在家待著無趣的盤子思前想后,終于是在沈家人離開的當晚騎馬追來,還以為要趕不上了,誰想竟聽見山路塌方。他尋思著以沈金山的性子肯定會挑最好的地方住,于是就進了文賢樓。才剛進大堂,就看見了花平生和花朗坐在那。 于是他也偷偷坐下,瞧見花朗,倒是把沈來寶的事忘在腦后了。這會一聽,頗覺有趣。 他想了想,忽而一笑。這一笑連管家的心都跟著一跳,見他勾手指,他不由暗嘆,隨后彎腰聽他吩咐。 片刻聽完,他又暗嘆——沈家少爺和花家千金這是造的什么孽呀。 盤子吩咐完,高興得連飯都不想吃了,他起身要去躺著養好精神,誰想卻被管家一掌壓住肩頭壓下,“一日三餐,不能缺?!?/br> “我外公又不在這,你就不能假裝沒看見?” 管家板著臉道,“不能?!?/br> 盤子無法,只能乖乖坐下,末了又說道,“房間我要三樓最大的那間,左右邊的房都不許有人?!彼肓讼胗值?,“當然,如果隔壁三間剛好是沈來寶小花他們,就算了,給我換另外一間?!?/br> 管家眼底閃過驚異,為他會讓步而覺驚奇,“是?!?/br> 盤子說罷,無事可做,又往花朗瞧去,他要是在背后給他放冷箭,他也不會察覺的。這樣耿直的人,日后可怎么做將軍,要不他真去做軍師好了。 殊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的沈來寶還站在廊道那,一遍又一遍地想著方才花鈴說的話。 這樣直爽的小花,他怎么會不喜歡。 好在她沒有遮掩,否則自己真要胡思亂想了。 樓道殘留的一絲香氣已經隨煙雨飄散,但她的一顰一笑還刻在沈來寶腦海中。想著,又有點喘不上氣。 等回到明州,回到南風小巷,他就去尋她的母親,攻略未來丈母娘! 然后把小花娶回家,每天親一口,每天抱一抱,和她說話,看她繡花。將她閨房里的東西都復制粘貼在他的房間,從此再不是隔壁。 想的太多,好像事情已成,沈來寶有點暈了。 暈乎了好一會,聽見樓下有腳步聲,他才進房間,站在門后開了縫瞧。但腳步聲是往右邊的,并沒有來這。他等了許久,才聽見一陣輕微聲響,遠遠都似有清香撲鼻,是花鈴身上的淡淡干花香味。 花鈴瞧見沈來寶住的房間門縫微開,也往那邊看,這一看就看見了他,正站在門后看自己。她微微睜大了眼,卻沒留步,只是快過去,才朝他莞爾一笑,又吐了吐舌頭,就是不停下。 沈來寶真想出去抓住她,然后吃掉她,吃掉小花! 花鈴見他干巴巴瞧著自己,奈何兄長和父親還在同一條廊道看著自己進去,沒法停下腳步和他說話,唯有乖巧開門進去了。 沈來寶立刻往墻壁看去,似能聽見花鈴在隔壁走動的聲音。 似乎坐下了,似乎在倒茶喝。 忽然他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等會她洗澡鬧出水聲了怎么辦?! 沈來寶只覺心頭一熱腦袋也跟著轟隆隆炸出聲響,差點就用一秒的時間聯想到各種少兒不宜的畫面來。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沈來寶不想去想這些,可念頭一瞬涌出,連控制的機會都沒有。他忙打開門準備出去淋個雨冷靜冷靜,誰想他已然忘了花鈴回來了那她的父親和兄長或許也…… “寶弟?” 花朗一聲驚呼,將沈來寶心里的火焰噗嗤噗嗤熄滅了?;ɡ嗜讲⒆饕徊?,快步上前,猛拍他肩頭,朗聲,“寶弟,真的是你,巧??!” 沈來寶干笑兩聲,不知為何有種被抓包的感覺,明明他和小花只是說了幾句話,并沒有要拐走他meimei的念頭,“巧?!?/br> “你怎么會在這?” “和我爹一起去西關府參加今年的商會,可是沒想到前路塌方,就逗留在了這?!?/br> 花朗連呼太巧,花平生沒有過去,只是在那邊廊道看著,方才他看女兒過去的緩慢腳步就有猜疑,等看她忽然對那門縫似有動作,更是確定。所以那房里出來個沈來寶,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沈來寶快步走到花平生面前,同他問好?;ㄆ缴闹腥栽诟袊@女兒和他的緣分,又覺安心。只因他著實欣賞沈來寶,待女兒又好,做女婿足矣。但他也知道妻子對沈家有意見,所以也不能當面表態支持女兒,免得傷了妻子的心。 長子的婚事已經成了她的心病,女兒的婚事,一定不能再給她心里添傷。 比起沈來寶來,不得不說,花平生更在乎自己的妻子。 他面色溫和和他說了幾句話,那原本在呼呼大睡的沈老爺忽然起來了,從屋里走了出來,“來寶,我怎么聽見你花家叔叔的聲……咦?!花老弟,果真是你!” 都說他鄉遇故知,總會多幾分親近感,如今沈老爺就是這種感覺。他連呼太巧,因十分歡喜,便拉著花平生去喝酒,丟下兩個小輩。 花朗知道沈來寶不勝酒力,便沒提??缮騺韺毑幌肓粼谖堇锬X補太多,也拉著花朗去樓下喝茶吃花生米。 四人一走,這廊道上的人陸陸續續從樓下回屋,喧鬧的客棧也開始安靜下來。 沈老爺拉著花平生在樓下喝酒,花朗拉著沈來寶在鄰桌喝茶。沈來寶見老爹興致高,也沒攔著。他爹除了喜歡納小妾,還喜歡喝酒?,F在納妾的毛病已經不犯,就光愛喝酒了,難得他高興,就沒管。 喝酒總比喝茶散場快,畢竟喝茶是不會醉的。 花平生因記掛女兒和沈來寶的事,頗有多年心愿放下的意味,更因為女兒要真嫁了,那就在隔壁,多好呀。一高興,也跟著喝了不少。 花朗頗覺父親今晚好像高興開了,也不知道為何這么高興。不過半個時辰兩人就喝醉了,沈來寶便喚了下人來將他們送回房里去,自己繼續和花朗剝花生吃。 “對了,寶弟,你知不知道我meimei也來了?” 提及花鈴,沈來寶的心就跳了起來,“知道?!?/br> “要不是太晚了,真該喊她下來一起聊天的?!被ɡ什恢麄円呀浺娺^面,嘆道,“寶弟,你當真不喜歡我meimei嗎?我meimei就這樣不好?” 沈來寶認真道,“小花她很好?!?/br> “那你為什么不喜歡她?” 沈來寶頓了頓,看著好友真摯殷切的眼神,說道,“我喜歡小花的?!?/br> 花朗見他說得如此自然,還以為這喜歡只是對朋友對小輩的喜歡,自己又嘆了一氣,“你都不知道那些媒婆,當真煩人。什么都往死里夸,可我一打聽,這是哪跟哪,尤其是那個知州的兒子莫公子,表里不一,媒婆把該隱瞞的都隱瞞了,把好處都夸上了天,我母親差點心動,還勸鈴鈴選莫家?!?/br> 沈來寶默默為再次躺槍的莫公子點了根蠟燭,一會才反應過來,“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花嬸嬸愿意讓小花自己選?” 花朗點頭,“我們家不一樣,我娘是不樂意的,可我爹堅持,好像也是勸了我娘好多年,我娘才答應讓我們自己選。不過因為我大哥一事,我娘要是真瞧不上那個女婿人選,那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吧?!?/br> 沈來寶知道花續和秦琴一事對花家嬸嬸的暴擊太重,直到現在也沒有恢復。聽他娘說,如果秦琴能為花家開枝散葉,花家嬸嬸也不會在意了??梢膊恢浪麄儍扇嗽趺椿厥?,三年了還沒個孩子。這就更讓她惱怒,如今花朗說花家嬸嬸可能會插手小花的婚事,他也不意外。 就算主動權真在小花手上,他也想讓她母親點頭,畢竟小花和她母親的感情那樣好,他真搶走了小花,那以后她怎么面對她娘? 沈來寶發現原來要把小花帶回家,需要經歷這么多難關,而且每一個難關都比做任何事都要更用心,不想走錯一步,和她有緣無分。 “花二哥,要不讓小二上一壺清酒吧?!?/br> 花朗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你這一杯倒的渣就不要想著喝酒的事了,我可扛不動你回房?!?/br> “……” “對啊,花二哥說的沒錯,你就是個一杯倒的渣?!?/br> 兩人皆是一愣,只因聲音實在是太耳熟了。兩人猛然回頭看去,那負手蹦著步子過來笑盈盈的少年可不就是盤子。 盤子輕步走到他們面前,順勢坐下,擺手,“喲?!?/br> 花朗訝異,“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還沒等他答話,他就亢奮了,“緣分!緣分!” 盤子翻了他個白眼,“緣什么,我是特地追著你們來這的?!?/br> 沈來寶問道,“追著我們來這做什么?” “找你們玩啊,我一個人待在明州真的是太無聊了,人都要憋出毛病來了?!北P子拿了顆花生在手,剝了殼吃了一粒,實在是曬得太硬,把剩下一顆丟進“殼山”中,“這里的茶真難喝,不如我們去外面喝茶吧?!?/br> 沈來寶皺眉,“你還沒喝過這里的茶吧?” 盤子微頓,拿了一杯茶就喝了一口,眉頭都擰在了一起,“果然難喝,我都成先知了?!?/br> 花朗瞧著被喝得空空如也的茶杯,又倒了一杯,“還是挺好喝的?!?/br> “我發現一家很不錯,一起去吧?!?/br> 盤子今日表現著實反常,沈來寶沒動,直到他又喊了一聲,兩人才起身。 到了外頭,連馬車都備好了。盤子自己先跳了上去,兩人隨之上車。沈來寶見他面色愉悅,似心情大好,可總覺得里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jian詐…… 他真的對盤子沒有偏見,可他做事實在是太不靠譜,也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不能怪他多心。 他正要問,就見盤子在腰間摸了一把,掏出個白瓷瓶子來,不過巴掌心大?;ɡ蕟柕?,“你拿的這個是什么?” 盤子眨巴了下眼,“迷魂藥啊?!?/br> “你拿迷魂藥有什么用?” “廢話,當然是迷暈人用的?!北P子說著就將里頭米分末倒進手掌里,“這米分真細,也不知道摻和了什么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