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平安就真的閉上了眼睛。 趙璨開始一句一句的念。他的聲音很好聽,隨著年齡增長,從前清亮的青年音逐漸轉為低沉,但卻絲毫不顯得渾濁,反而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平日里趙璨低聲在他耳畔說話的時候,平安都會覺得耳根一片酥麻。 這會兒又是深夜,趙璨刻意壓低了聲音,更顯得低沉醇厚,動人心扉。 他念得并不快,而且語氣很輕,不帶任何情緒,平安很快在這種聲音之中平靜下來,他悄悄探手握住了趙璨的一根手指,然后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之中。 等到趙璨讀完了一篇,轉頭看他時,才發現平安早就睡得沉了。 他的臉色柔和下來,替平安掖了掖被子,然后吹滅了燈,自己也躺了下來。 趙璨是半夜里被平安叫醒的。 他還迷迷瞪瞪的有些反應不過來,就聽見平安在自己耳邊說,“趙璨,我們做吧?!?/br> 這一句話讓趙璨迅速的清醒了過來。雖然不知道平安抽什么瘋大半夜的爬起來說這樣一句話,但既然他開了口,趙璨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男性之間本來就更難一些,為了照顧平安的身體,兩人平日并不縱欲,甚至有時候好幾天才做一次。 而不巧現在趙璨已經好幾天沒有紓解過了,原本就蠢蠢欲動,平安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一句話就勾得他激動了起來。 趙璨一言不發的翻身將平安壓在身下,咬住了他的唇。 平安也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熱烈的回應他。 這個反應讓趙璨萬分欣喜,動作也更加急切了幾分。他能夠感覺到平安對自己的需要,更深刻的明白自己對對方的需要。 接下來自是被翻紅浪不提。 因為大半夜的折騰了一番,以至于第二天平安竟沒能在平時起床的時間醒過來。等他睜開眼睛時,天光早已大亮,趙璨早朝都已經結束了,正在前頭批折子。 幸好今天也沒有為自己安排什么工作,平安從床上爬起來時候,忍不住慶幸的想。 洗漱完畢,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填肚子,平安便去了前面。 本初殿里不時有人手捧奏折進進出出,顯然十分忙碌。平安等了一會兒,趙璨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才上前開口讓他休息片刻。 趙璨揮手讓人出去,又忍不住揉了揉脖子。這么整日里坐著批奏折,對于頸椎也是個極大的負擔。所以趙璨經常會覺得肩頸部分酸痛不已。 平安見狀,走過去替他按摩起來。他以前曾經學過一點按摩,不過實際上一直只停留在理論上,因為身邊并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實踐一番。不過幸好他學的內容還算靠譜,給趙璨用過之后,效果還不錯。 “今日有人在朝堂上勸我盡早立后了?!壁w璨沉聲道。 平安的手微微一頓,然后又自然的繼續,口里問道,“那陛下是怎么答復的?” “自然是按照平安所授的訣竅,能拖就拖?!壁w璨含笑道,“等過段時間拖不下去了,我再告訴他們,宮中如今空閑的房屋少,就算要選也選不了幾個,而且怕委屈了大家閨秀們,只在民間采選?!?/br> 雖然要表達出不選貴女入宮的意思,不過這話不能直接說,得給足臣子們臉面,免得他們繼續聒噪。而找個含蓄的借口,他們就會自己去思索這件事后面的深意——比如皇帝是不是怕外戚擅權? 到時候他們自然就會退卻了,甚至不需要趙璨這邊做什么。 平安才想起還有這么個理由,其實這只是他之前的玩笑話,但是現在想想,似乎也沒什么不對。東六宮被用作武學,西六宮則住著先帝的嬪妃,還有如今剩下的部分宮人,實在擠不出地方來給趙璨的嬪妃住了。 唯有太極宮后面的兩儀宮是空著的。但那是皇后居所,從來也沒有其他嬪妃入住的道理。 這么一想,若是自家女兒真的入了宮,連自己的宮殿都沒有,未免太過凄涼了。大臣們一顆火熱的心都冷了幾分,畢竟是嬌寵長大的女兒,即便是進宮,要受這樣的委屈他們也是不愿意的。 他們不得不懷疑趙璨是早就準備用這個做借口了,才會將好好一個皇宮折騰成現在這樣子。 官員們的熱情稍稍消退之后,對這件事也就催得不那么急切了。畢竟對他們來說,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成天糾纏此事。只不過得了空還是想要勸諫一番罷了。 入夏之后,出海貿易的商人們回來了,他們帶回了巨額的財富,還有南洋那邊的特產,整個大楚又開始熱鬧起來。 首先就是海關大大的賺了一筆關稅。 平安減了農業稅,在對待商人的時候就不怎么客氣了。這時候的商稅是十稅三,平安是一分都沒有少收。 甚至他還在琢磨著設立個稅收分級制度。普通的生活用品可以減稅,鼓勵商人們進行這類的貿易,盤活市場,至于奢侈品行業,多半都是被大商人們壟斷,而且都是暴利,大可以多收一點稅。 如此“劫富濟貧”,可以盡量保證國內的階級兩極分化不會太過嚴重,一點點讓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起來。至于大商人們,這點稅收對他們來說,也不至于會傷筋動骨。 不過這個事情牽扯到方方面面,具體如何制定標準,平安還要反復琢磨一下,爭取做到最好,別出臺了政策之后才發現到處都是漏洞。 在這上面,平安一直很謹慎。 因為他知道,這是新政的開端,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給后面的人畫一條線,這條線必須十分分明,將來才不會有人越過去?!贿^說到這里,大楚的律法也實在是應該修改一番了。 現行的《大楚律》是太祖時所制定的。不過實際上絕大多數的內容照搬了前朝,隨便改頭換面一番罷了。 這些年來并沒有進行過修訂,反倒是朝廷出臺了不少補充政策。以至于很多時候,律法上的規定跟實際情況是不相同,甚至相違背的。 不過古代因為皇權至上,所以在法律這方面反倒不是特別注重,民間斷案更是全憑官員自己的聰明才智。百姓們要靠運氣才能撞到一個“青天大老爺”,不然多半只能忍受冤屈。 而且古代刑訊還是合法的,所以屈打成招的冤假錯案,也不勝枚舉。 隨著市場繁榮、新政施行,舊有的律法勢必不能夠滿足現在的需求,所以修訂新的《大楚律》也是勢在必行的事。 掐指一算,需要做的事情,實在還有許多。 所以平安也沒有多少能夠用來傷春悲秋的時間,況且這件事情上趙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他沒有任何可以指責之處。 安平三年秋天,武學第一屆學生終于回到了京城,帶來了厚厚的一大摞資料和各種地圖,以及平安所需要的人口資料。這些都是十分珍貴的原始資料,平安親自帶著人花費了一段時間才徹底整理出來。 因為水泥路的修建是從京畿往四周輻射,所以帶回來的地圖,也是京畿一帶的。這里幾乎不會出現戰爭,所以這些資料戰略上的意義反倒不大,最重要的反而是人口資料,和一些錯綜復雜的關系。 這些學生們的表現比平安設想的還要好一些,畢竟他們本身就是從下級軍官之中挑選出來的,對于怎么跟下面的人打交道,更熟悉一些。所以得到的資料之中,頗有一部分很珍貴的。 平安滿意了,對待這些軍官們自然就大方了許多。 原本培養這些人就是為了在軍隊里收攏人心,所以光是培訓出出色的能力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們對于武學產生歸屬感和榮譽感,對武學的親近比對自己從前服役的軍隊更多。 許多方面教學過程之中就已經做過了,現在平安要做的,則是最后一點。 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從武學畢業。 所以平安跟趙璨商量,決定給這些將官們每人提升一個品級。 武將的升級跟文官截然不同。在戰爭年代,他們積累軍功晉升,一場仗打下來可能可以連跳四五級,甚至年紀輕輕,就憑著軍功成為將軍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和平年代就截然不同了,他們需要比文官更加復雜和漫長的時間晉升。其中還要看自己所處的位置和機遇可以說,不打仗的話,一個武將熬一輩子也未必能夠晉升一級。 現在大楚跟周邊國家都講和,開設了貿易互市,即便是邊境,也暫時太平下來了,沒有戰爭可打。 在這種情況下,來武學上三年的學就能夠晉升一級,對他們來說算是難得的好事了。 除此之外,平安還命人精心打造了獨屬于武學的畢業紀念勛章,并且舉辦了莊重的授勛儀式。擁有這枚勛章,將來的晉升之路會更加順暢,同時也代表著一種榮耀。這將會成為他們珍藏的東西,對將來的同僚炫耀的資本,而在這個過程中,對武學的歸屬感,也會不斷加強。 就算離開了,也還是脫離不了武學的影響。 而且后面入學的學生們看到授勛的場面,也會期待自己將來拿到勛章的那一天,這種良性的內部激勵,能夠讓他們在學習的時候更加投入。 種種手段的實施,確保了這些學生畢業之后也不會一回去自己所屬的部隊就變回原來的樣子。對于平安來說,這些將領都是他播下的火種,在將來某一天,他們開始執掌軍隊的時候,自己的所作所為,才能夠被人認同,將阻力減少到最小。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切順利。 時間很快來到了安平四年的春天。 第188章 自從趙璨登基以來,每一天都十分忙碌,難得有些清閑的時候。 要做個明君多半都只能如此,處理不完的政事將他的腳步拖在宮中,完全離不開。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趙璨對朝堂的掌控越來越嫻熟,而在平安的建議下,他也習慣了更多的放權給下面的官員,自己則只把握主要的方向。這樣一來,總算是不那么忙碌了。 反正經過前面四年的種種努力,許多基礎的地方都已經安排妥當,現在只等著他們一一發展便是。 所以在平安的建議下,趙璨決定出宮走走。 這一次并不只在城里隨便看看,而是要到下面的鄉村去,看看這幾年來的政策,給這個國家帶來的種種改變,再考察一下這些政策是否還有什么漏洞或者考慮不當,可以修改的地方。 寧州地處京城南方,有兩條河流流經,滋潤著這片土地。在這兩條河交匯處,是一大片廣袤而肥沃的土地,森林茂密,山青水秀。大楚皇室在這里建有一處行宮。 不過,行宮被使用得最多的時候,已經是宣宗朝的事了。自從先帝登基之后,對于父親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所以事事都反著來。 宣宗愛好游樂嬉戲,他就將精力都放在政事上;宣宗篤信道教癡迷煉丹,他就將京中所有道觀都清理了一遍;宣宗后宮美人如云,因為他的昏庸無能,嬪妃們在爭寵過程中不知弄出了人命和悲劇,他就格外注意這些,所以能生下來的孩子,基本上最后都長成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宣宗也不是什么都沒有留給先帝,至少讓他知道自己應該警戒什么樣的地方,也讓他恪守自己的職責,做到了皇帝應該做的事。雖然還有些細節處不盡如人意,但是縱觀古今,作為一個守成的君王,他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也正是因為先帝不好這些,所以寧州的行宮已經荒廢了多年。 ——當然,說是荒廢,其實并沒有那么夸張,畢竟皇家財大氣粗,這些產業都是會有人留守打理的。只不過沒有主人入住,自然難免顯得荒涼些。 所以趙璨被平安說得意動之后,便立刻派人去修繕了行宮。 現在開始修繕,春天是趕不上了。不過行宮風景好,山林茂密,是避暑的好去處,所以夏天再去,倒也是個好選擇。 而在離開京城之前,先將春闈的事情解決掉,也能夠免去一些后顧之憂。 過了年之后聚集到京城的士子就越來越多,城內外的客棧旅店都住滿了人,還有不少人家主動將空置的房屋租給士子們,賺一筆錢貼補家資。另外有窮困的士子,多半會借宿在寺廟,道觀或者城隍廟等處。 根據禮部那邊統計的人數,今年參加會試的舉子,總共有近萬人。 所以平安這些日子但凡出宮,總覺得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夠碰到年輕的舉人。 對此平安很高興——對于他來說,人越多越好,畢竟以實習為名目,為了降低大家的抗拒心理,最多只能讓每個人下鄉教習一到三年,所以輪換是難免的事。但人數如果不夠多,輪換就沒辦法實施了。 三月,會試開考。流程還是按照以往的來,平安和趙璨并沒有插手。 這一次會試,近萬人中,一共只取中了一千多人。十中取一,但在近年的科考之中,這已經算是人數最多的一屆了。 這還是因為趙璨推行平安的新政,增加了一部分職位,又細化了另一部分職位,所以許多事情都要有人來做,對于官員的需求也大大增加。 會試結束半月后放榜。又半月后殿試。 殿試考策論,趙璨給出的題目是“教學相長”。 這個題目別說是考生們,就是在場的官員也有點兒懵,不知道趙璨這是什么意思。因為以往皇帝最喜歡出的題目,就是論山河社稷,或者具體的某項政策,也算是最后一塊試金石,為自己挑選接下來的政策用得上的人才。 就是安平元年那一科,趙璨出的題目也是中規中矩的。 誰能想到,他突然出了這樣一個十分偏的題目呢?可以說在場的考生之中,有六成對此完全沒有準備過,更沒有半點頭緒。剩下的四成之中,也不是專門針對此做過準備,不過是各個方面都不弱罷了。 負責監考的幾位官員巡視了一圈之后,相互對視的眼中都含著擔憂。今年恐怕有人要在殿試上被黜落了。 理論上來說,通過了會試的士子們,已經可以被稱作進士了,殿試是后來才出現的東西。只因從前的科舉考試,主考官便會成為考生的座師,彼此之間關系勾連,在朝堂上形成很大的勢力,令皇帝忌憚,所以增加了一場殿試,親自監考閱卷。 如此一來,考過的進士們,便都可以稱作是“天子門生”,那種私人的師生關系,就被取締了。 所以實際上,除了少部分的試卷會根據皇帝的喜好重新進行排名之外,對于其他人來說,殿試只不過走個過場罷了,幾乎沒有被黜落的士子,除非對方御前失儀或者答出來的試卷實在不盡人意。 甚至有的時候,殿試還會專門給與某些考了幾十年也沒有考過會試的舉人機會,讓他們跟著參加,最后得到一個同進士的出身,也算是皇室恩典。 況且皇帝精力有限,說是親自監考和閱卷,實際上一千多份答卷,皇帝根本不可能看得過來,往往由監考官選取一部分寫得最好的交給皇帝批閱排名罷了。所以通常來說,皇帝也不會刻意去為難這些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