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幸好腦中一絲清明提醒她,賀重凌不愿讓人知道。 元槿這才忍了忍,沒有立刻說出來。 不過,已經愣在了當場。 藺君泓鳳眸微瞇,抬指輕叩桌案,轉眼望向賀重凌。 賀重凌淡淡說道:“我受了傷,你卻問她,豈不可笑?她死活答不出也是正常?!?/br> 簡簡單單兩句,既是說明了事情和元槿無關,也將剛才元槿聽到藺君泓問話后那一瞬的怔愣給順便解釋了。 藺君泓指尖微滯,頓覺自己好似太過多心。 哂然一笑后,就也作罷。 賀重凌將元槿的話聽完之后,前后仔細地捋了一遍,忽地說道:“你說,你今日去灶臺那邊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那個堂姐,還有那個太子府的人?” “是?!?/br> 元槿相信繁盛斷然不會騙他,故而十分肯定地答了。又道:“只不過我沒有看到他們,也沒和他們打招呼?!?/br> “可否有人能夠證明,你那個堂姐寧死也不會聽你的話?” 元槿被他這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驚住了。 仔細想了想,她說道:“家里人都知道我和她不和,平時見了面連個招呼都懶得打。不過,也不至于到了寧死也不肯聽我話的地步?!?/br> 鄒元楨那人,給了足夠大的利益和足夠多的誘惑,無論是誰,應當都能支使得動她吧! 賀重凌緩緩搖頭,“家人不成。無法成為足夠證據。還有別的嗎?” 元槿絞盡腦汁,想不起來。 只因這個問題太飄渺了,她根本找不出著力的點。 藺君泓看出了她的無措,轉向賀重凌:“為何這么問?!?/br> “若是沒猜錯的話,這兩件事,原本就是一件?!?/br> 賀重凌擰眉細思,“太子說,太子府的一個重要的人被槿兒的堂姐帶走了。而后,便是槿兒‘在材料上做手腳’害死了兩個人。偏偏槿兒‘做手腳’的材料所用的那個地方,太子府的人和槿兒的堂姐都出現過。他們還特意強調了,是槿兒為那兩個人的離去開了方便之路。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想——” 賀重凌猛地抬頭,目光清冽。 “槿兒‘做手腳’的事情被太子府的那個人發現了。而后槿兒指使堂姐帶走了那個人,借以掩飾自己‘在材料上做手腳’的‘真相’?” 元槿沒料到他竟然把這兩件事串到了一起,登時愣住了。 藺君泓沉吟半晌,頷首道:“若是如此,盡快尋到他們才是正理?!?/br> “若是能尋到,自然是好。怕只怕想尋都尋不到了?!?/br> 賀重凌搖頭喟嘆道:“若能證明那堂姐不可能聽命于槿兒,或許也能成?!?/br> 藺君泓點點頭,揚聲喚來了四衛。 他低聲吩咐了繁武和繁英幾句。 兩人神色一凜,急急地領命而去。 賀重凌傷勢雖好了大半,但終究沒有痊愈。 元槿怕他思慮過甚會影響恢復,眼看這事兒已經有了端倪,就沒繼續在他這里多逗留。 謝過賀重凌后,她叮囑他一定要好好注意身體,不要太過cao勞,就拉著藺君泓離開了。 兩人一同回到了藺君泓處理事務的那間屋子的時候,還沒走到門邊,便遠遠地看到了一群人正聚在那里。 分明穿著刑部的衙役服飾。 元槿深吸口氣,緊緊握住藺君泓的手。 藺君泓撫了撫她頭頂的發,示意她不必如此緊張。 兩人這便相攜著往里行去。 看到屋里等著的人后,藺君泓倒是真的有些意外。 竇尚書? 藺君泓之前想過了或許見到的會是他。 可是竇尚書平日里表現得十分剛直不阿,看上去不屬于任何一派,也不聽命于任何人。 所以藺君泓又否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如今答案揭曉,藺君泓心里還是不免升起了一絲疑惑。 既是參與到這個事件中,就定然不會是完全干凈的人。 竇尚書是陸大學士的門生。 而太子妃,是陸大學士的孫女。 這樣看來,他或許是和太子府里牽連頗深。 不過…… 陸大學士的女兒是當今皇后。 竇尚書又是禁衛軍統領劉統領的妻舅。 劉統領是皇上的心腹。 這樣想來,竇尚書又像是皇上的人。 那么,這件事的幕后主使,究竟是太子還是皇上? 百般思緒在藺君泓的心里劃過。 他不動聲色地走上前,點點頭,“竇尚書。您怎么來了?!?/br> 竇尚書是個氣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蓄了長髯,負手而立,看著頗有幾分風度。 “這事兒原本不該我管。只是宗人府聽命于端王爺,而大理寺有個左少卿賀大人。所以這事兒就落到了我的頭上?!?/br> 宗人府本也處理尋常的宗室事務。 但是,一旦與大理寺還有刑部相提并論的時候,那宗人府的用途應該就是處理皇族宗室的案件問題了。 竇尚書這話里的意思,已經極其明顯。 藺君泓恍若未聞,神色不動。 竇尚書語氣有些歉然地說完,并未朝向藺君泓,反而轉眸一看望向元槿,含笑道:“端王妃今日可是安好?” 元槿也有五六分猜到了他的來意。 看他主動和自己搭話,元槿心里一緊,語氣很是平靜地答道:“尚可?!?/br> 雖然神色和話語都十分疏離,但,她是王妃,而他不過是個尚書,這樣倒是正常。 更何況,往日里她和這些官員相對的時候,也是這般的語氣,這般的神色。 竇尚書細細看了她幾眼,未從元槿這里發現一點端倪。 暗道這事兒或許王妃并不知曉,他便與藺君泓道:“王妃牽扯到一些事情當中,我需得請了王妃去刑部一問。還望王爺不要介意?!?/br> 太平鎮和榆安縣安置百姓后已經沒了多余的地方。 刑部和其他幾個重要的衙門,便暫時設在了臨近的另一個鎮上。 竇尚書說請元槿到刑部一問,說的就是去往那處。 “你都要將我家娘子帶走了,還指望我不介意?竇尚書這話忒得可笑?!?/br> 藺君泓冷嗤一聲,跨了半步走到元槿身前,擋在了竇尚書和元槿之間。這才問道:“不知竇尚書說的一些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說話的時候,打了個手勢。 繁盛繁興閃身而入,一左一右地護在了藺君泓和元槿的身邊。 四衛的功夫出奇的高。 刑部眾人都有些忌憚,不自覺地就想去摸腰間掛著的武器。被竇尚書輕輕的一個搖頭給止住了。 “看來這事兒不和王爺說個明白,王爺怕是不會同意?!?/br> 竇尚書捋須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來,嘆道:“有人說王妃在做灶臺的材料上弄虛作假。拿走了好的換成了最次等的。結果造成兩人亡故。這樁案子交到了刑部的手里?!?/br> “這話倒是好笑?!?/br> 藺君泓口中說著“好笑”二字,臉色卻極其的冷,半點笑意也不帶,“只憑著‘有人說’,你們居然就堂而皇之來抓人了?你們當我端王府是什么地方!” “若真的空口無憑,那自然是不能夠這般做?!?/br> 竇尚書說道:“其實我們還有兩個人證。只是其中一個被王妃的堂姐帶走了,暫時未曾尋到。另一個還在刑部等候王妃的到來?!?/br> 聽他這樣說起鄒元楨和杜之逸,元槿就知道,賀重凌猜對了——僅僅憑著她講述的兩件事情。 他們果真是用鄒元楨和杜之逸來進一步坐實她的罪名! 雖不知那第二個證人是誰,雖不是完全一樣,卻當真是八九不離十! 元槿被人誣蔑,怒從心頭起。想要開口駁斥,手腕一緊,已經被藺君泓用力握住。 如今元槿已經想明白了,她這件事情,不單單是案子。根本就是和政治利益有關。 政事上,她不懂,卻也不能拖了藺君泓的后腿。 于是元槿按捺住心里的憤怒,努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 聽了竇尚書的話后,藺君泓神色不動,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竇尚書斟酌了下,朝著元槿微一揖禮,“那就麻煩端王妃跟我走一趟了?!?/br> 他剛往前邁了一步。 突然,變故陡升。 空中忽地亮光閃過,而后,地上多了幾縷長須。 竇尚書怔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登時大駭。 他抬手指著藺君泓,震驚地道:“你、你……” “既然知道會麻煩到我娘子,何必再提那‘走一趟’的混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