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一來,元槿有人送了,之前那“不認路”的狀況可解。 二來,藺君泓可以安心留下來陪母親說說話了。 只是藺君泓這兩天防賀重凌防得緊,哪肯答應? 但太后神色凌厲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為了個女孩兒再做頂撞。不然的話,連她也要惱了。 藺君泓胸口起伏了半晌,雙拳緊握。 他強行掩下心中所有的不甘和冷意,薄唇緊抿,最終說道:“好?!?/br> 元槿離他近,發現他剛才有一瞬神色不對,似是在做某種掙扎,又似是在做某種決定。 但,只短短的須臾時光過去,他就又恢復了平靜,好似剛才她看到的不過是幻覺罷了。 事情既已商定完畢,元槿便得以出去了。 行禮過后,她和賀重凌一前一后地出了宮殿。 因著心里有事,元槿并未像以往那樣主動開口搭話,而是前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后,都保持著沉默。 賀重凌看她好似在想事情,想了想,也并未開口說什么。 這時元槿忽然想起來一事。 此事她不方便問藺君泓或者是父親,畢竟這事兒和他們倆都或多或少有聯系。 昨日里人多,她也不方便多說。如今剛好賀重凌在,索性問了他:“不知爹爹如今不在北疆了,誰會去那里?” 她記得,父親的兩個得力副將被調去了西疆。 這樣的話,北疆怕是無人鎮守了。 賀重凌思量了下,說道:“若是沒料想錯的話,應當會是定北王?!?/br> 定北王這個名號,元槿倒是聽說過。因著父親鎮守北疆,她對北疆那邊多少留意了下。 他是先帝的胞弟。兩人是雙生子,出生時相差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定北王也是少年將軍。當年先帝即位后,他就主動交出兵權,定居北疆,當個閑散王爺去了。 如果有他出馬的話,北疆定然無礙。 元槿這便松了口氣。 ——她可不希望因為藺君泓的一時意氣,讓北方的形勢出差錯。 又轉過兩個彎去,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那嘈雜聲算不得太大,若是平日里,或許就這樣被人忽略過去了。 不過,元槿聽聞之后,卻突然地抬起頭來,循著聲音看過去,朝著那邊惶然四顧。 她聽到了狗兒的哀鳴聲。 賀重凌忙問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對的?” 元槿隨口應了他一句后,朝向旁邊的宮人,指了那一處地方,問道:“那是做什么的?” 宮人踮著腳順著她指的方向多看了幾眼,猶豫著道:“許是處理不聽話寵物的地方吧?!?/br> 后宮佳麗眾多,但皇上只有一個。 妃嬪們面對著空寂的宮殿,心中寂寥外人難以理解。 故而許多人都養起了寵物。有的是貓兒,有的是狗兒,有的是小鳥或是小魚小烏龜,亦或是兔子。 不過,妃嬪們開始養寵物的時候,都是抱著美好的希望的。 比如,希望小貓兒能夠乖順可愛,能夠玩線圈。再比如,希望小狗會逗笑,會跑步接物,若能夠抬起前爪來拜一拜,那就更喜慶了。 只是大多數時候事與愿違。 當寵物達不到她們心中的期盼時,很多人就會惱羞成怒,將這寵物舍棄掉。 畢竟宮妃們地位高貴,寵物對她們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樂子罷了。 一個不喜歡,舍了。再另外尋一個就是。 第二個也不中意? 繼續舍棄、繼續挑選即刻。 所以說,宮人雖然口里說著是“處理不聽話的寵物”,但實際上,或許只是宮妃的一個念頭,很多小動物就會被丟棄。 因了這個緣故,宮里頭就設置了這么一處地方。專門照顧這些沒有人要的小東西們。 日子長了,小動物們越積越多。 負責此事的宮人們越發不耐煩起來,再遇到這種事情,索性將它們直接“處置”掉。 元槿聽了宮人的解釋,再聽到里面那哀哀的嗚咽聲,就怎么也拔不動腳了。 她知道宮中不得亂走,所以提前問那宮人:“不知我可以過去看一看嗎?” 宮人笑道:“自然可以。姑娘只要不怕那里污了您的眼,就沒事?!?/br> 說罷,她就帶了元槿往那處行去。 賀重凌見元槿完全忘記了他,不由搖頭苦笑。腳步一轉,也跟了過去。 元槿剛到那里,便見一只黑色的長毛大犬正被人拽著脖子上的繩鏈,拼命往墻角處拉。 大犬顯然是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么,發出宛若哭聲的嗚嗚叫聲,凄慘而又可憐。 元槿看那墻角處放著一個大刀,頓時明白過來,趕忙緊走幾步喊住了她們,問道:“這是怎么了?它可是做錯了什么事情?” 宮人們看到來者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又看她衣著不俗,暗暗松了口氣,說道:“它長得太大了,不可愛了,娘娘說沒了意思,讓把它處置掉?!?/br> 另一個接道:“這狗兒是之前西疆的一個領主進貢來的。娘娘看著有趣,就留了下來。誰知長那么大,忒得嚇人?!?/br> 元槿走到大犬旁邊,靜靜看著它。 狗兒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宛若黑琉璃。 它哀哀地看著她。對視半晌后,它感到脖頸的繩索沒那么緊了,就微微揚起頭來,輕輕舔舐她的指尖。 溫熱的觸感就在指尖。 元槿看著它恭順的樣子,心里一陣難過,輕聲道:“它性子很好的,不會傷害人的?!?/br> 她沒料到,居然能在這個年代、在這個地方,看到紐芬蘭犬。 紐芬蘭犬是大型犬。 但是,性子十分溫順。 元槿想不通的是,這樣乖巧可愛的大狗,根本不似阿吉阿利那般兇神惡煞,為什么還有人要殘忍地將它殺死。 “那也沒有辦法?!睂m人無奈道:“姑娘是碰到了一個。過會兒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若都留下來,光是它們一天的吃食,婢子們都無法為它們湊齊?!?/br> 元槿撫了撫大狗的腦袋,問道:“那它呢?若我想把它帶走,怎么辦才行?” 宮人們面面相覷了下后,其中一個年長的趕緊上前解開了狗兒的繩索。 “什么也不需要姑娘辦?!彼χf道:“我們鎮日里看著這些小家伙們受難,也是心疼。你若肯留下它,婢子們感激還來不及。只是這繩索我們得留下,姑娘沒法帶走?!?/br> 元槿知曉,這狗兒是宮里舍棄了不要的,而且也沒有宮中印記,那便無所謂了。 可是繩索是宮里之物,定然是記錄在冊的,外人無法輕易帶走。 她撫了撫狗兒圓圓的毛絨絨的大腦袋,笑著謝過了那幾名宮人,便打算離去。 賀重凌有些擔憂,問道:“你這樣怎么帶它回去?要不要我尋人找個籠子來幫你裝過去?” 大理寺左少卿專司刑獄,最不缺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牢籠了。 元槿手頓了頓,干笑道:“不用這么麻煩。等下讓它跟著我的車子跑就行了?!?/br> 賀重凌瞧了瞧那看上去傻乎乎的大黑狗,有些猶豫,“當真能成?” 狗兒似是察覺了他的懷疑,嗚咽著朝元槿身邊拱了拱。 元槿笑道:“它很聰明的。真的。你放心?!?/br> 紐芬蘭犬非常聰明,可以幫助人做很多事情。 所以,她更不明白,那些人為什么沒有發現它的長處。只憑著它個頭大,就舍棄了它。 雖然賀重凌不信任這看上去很大只的狗,卻愿意去相信元槿。 聞言后,他定定地看著元槿,點了點頭。 出了皇宮后,元槿正打算帶著狗兒往鄒義的車子那邊去,賀重凌忽地開口叫住了她。 元槿拍拍狗兒,讓它稍微等會兒。這便回身走了過去。 看著女孩兒澄澈湛然的雙眸,回想起之前徐太妃的種種態度,賀重凌胸中涌起萬般情緒。 如果是他,斷然不會讓她在婆母面前難做。 如果母親為難她,他寧愿自行離開,也不會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端王爺即便有通天手腕,但,有皇上在太后在前壓著,就無法隨心所欲。 但他可以。 在賀家,他素來是特立獨行的。他若真做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也沒人能拿他怎么樣。 只可惜…… 賀重凌心里郁結難解。好半晌,方才平息了點,問出了一句話。 “你和端王爺的親事,是怎么回事?” 元槿沒料到賀重凌會這么問。 這幾天遇到了好些個相熟的人,比如葛雨薇她們,比如許太太。 大家都沒如此問,因為大家本就了然,那懿旨是怎么來的。 她也想著,不必面對這種問題。 哪知道……哪知道賀重凌居然就這么將這事兒攤在了她的眼前。 元槿臉微微紅著,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解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