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她口中的高家姑太太,便是元槿的母親高氏。 只是元槿就在這兒,怎能隨意提起她的亡母來? 許太太朝那個開口說話的人瞥了一眼,挽了元槿說道:“走,伯母帶你去旁邊吃茶去。莫理這些渾人了?!闭f著回頭問了聲友人們:“你們要不要一起?” 剛才開口的那人本就不是和許太太她們是一起的。 那樣沒眼力價的,又怎能被她們瞧得上? 聽聞許太太這樣說,其余幾位自是與她們一道離開了。 高文恒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幫太太們身邊。 大家見了,不由議論開來。 “我們這幾家里,就沒個這么好脾氣的。一個個混不吝的,非得把人吵得火冒三丈才罷休?!?/br> “可不是。我家那幾個小子,鎮日里不著家。莫說是陪著家人走一走了,便是送出門去,都嫌麻煩?!?/br> 太太們越是討論,越覺得這個少年脾氣好,不由轉頭打趣了他幾句。 還是許太太看不過去了,幫忙說了說,大家方才放過了他。 因著又在茶樓里坐了會兒,元槿回到家的時候就有些晚了。 老太太原本不悅。后聽說元槿是因為遇到了九門提督許大人的太太,又和她喝了幾盞茶所以耽誤了時辰,臉上的怒容便消了下去。 “許太太人和善,你和她多交往交往,也是不錯?!崩咸缡钦f道。 元槿不置可否??蠢咸樕想[隱有著怒意,雖不知為何,卻也沒多問。和她說了幾句話便準備離去。 誰知還沒來得及走出門去,這個時候,有丫鬟匆匆來稟,說是大姑娘出了點意外,二姑娘剛剛回家。正往這邊來呢。 元槿聽得一頭霧水。 老太太卻是眉目驟冷,寒聲問道:“大姑娘出了什么事?杺姐兒又是怎么了?” 丫鬟正欲回答,老太太掃了眼立在旁邊的元槿,抬手止了丫鬟的話,與元槿說道:“槿丫頭如果沒事,就先回去吧?!?/br> 元槿巴不得能早點回去歇著,忙謝過了老太太,趕回了青蘭苑。 她洗漱完畢后,孟mama就回來了。 一進屋,孟mama就慌忙告訴元槿道:“姑娘,我打聽出來了。大姑娘不知怎地沖撞了太子的車駕,受了傷,被太子妃帶回府里了。二姑娘今日本是聽了老太太的話去的布莊,誰知聽說了這事兒,就趕去太子府細問情況。如今二姑娘回來了,大姑娘還在太子府里養傷,今兒晚上是回不來的?!?/br> 元槿聽聞后,很是訝異。 “大jiejie?” 如果不是元槿今日剛去國子監看望過大哥,她真要以為自己記錯了時間,這是靜雅藝苑休息的日子了。 可既然不是休息的日子,鄒元楨怎么忽然就跑到大街上了? 思及剛才櫻桃無意間提起的一句話,元槿忙喚了她來問道:“你可是聽說了,今日老太太特意讓二jiejie去布莊的?非得是這個布莊才行?” “可不是?!睓烟艺f道:“而且,還定了必須是這個時辰。二姑娘上車的時候,讓車夫務必要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那邊。這還是門房那邊的人說起來的?!?/br> 這就是鄒元杺的蔗糖出門,是有安排的了。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老太太安排了鄒元杺和太子府那邊碰面。 那現在的狀況是…… 被鄒元楨截胡了?! 元槿忽然覺得,自己許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忙吩咐了屋里的人,今日務必要守在院子里,哪兒都不去。 “和院子里的婆子們丫鬟們都說一聲,閉院不出?!痹燃奔闭f道:“無論是旁的院子里的哪一個來尋,稱病也好,躲開來也罷,都不得走出院門。明早之前,但凡跨出一步者,再不是我青蘭苑的?!?/br> 葡萄和櫻桃領命后急急下去安排了。 孟mama尚有些遲疑,“姑娘,這樣會不會太大動干戈了?!?/br> 不過是大姑娘沖撞了太子府的人,腿腳不便,在那邊借宿一晚罷了。怎地需要這樣大費周章? “你不明白?!痹葥u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多問。 老太太既是敢舍了她和鄒元杺去向太子府靠攏,那么,就是對這事兒抱有極大的執念。 如今這事兒眼看著不成了,老太太盛怒之下,還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來。 晚香苑里,老太太將屋里的東西砸了個遍,依然不解恨。 她掃了眼哭暈在地的鄒元杺,怒指著跪在地上的杜氏,恨聲道:“你看看你這個做母親的!竟然教出來那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杜氏知道她口中的不知廉恥之人是鄒元楨,委屈極了,哭著說道:“我哪知道她怎么忽然來了這么一招?且平日里她看著極其乖順……” “若真乖順,就不會有這個膽子往太子的車上撞過去了!” 鄒元楨不過是二房的一個庶女。給太子做妾,身份都嫌太低。 這回倒好。 一個拎不清的庶女,毀了一家子女兒的前程! 老太太心下猶恨,摸了個景泰藍的瓶子就朝杜氏砸去。 杜氏不察,一下子被砸懵了,眼前金星亂晃。 門內老太太在和杜氏一一計算。門外,白英苑的丫鬟婆子在晚香苑內跪了一地。 晚香苑里傳出陣陣哭聲。 青蘭苑離得那么遠,都能聽得到。 孟mama嚇得臉都白了,跑進屋來和元槿悄聲說道:“我怎么聽著還有二太太和二姑娘的哭聲呢?” 元槿本在吃燕窩粥。聞言手一頓,把東西擱到了桌上。 “姑娘,咱們要不要去看看?二姑娘她們,別是會出什么事吧?!?/br> 元槿朝晚香苑方向看了看,沉吟道:“二jiejie應該不會有太大事情。不過,二嬸不知道會怎么樣?!?/br> 老太太必然將鄒元楨管教不嚴的錯處推到二太太身上。 雖然二太太和老太太是親姑侄,但老太太計劃被打亂,二太太指不定會受到什么待遇。 “別去?!痹群龅孛寄恳粍C,斥道:“剛才我說的話都忘了?青蘭苑的,一個都不準動!” 孟mama甚少見她發火??吹脚褐饕庖讯?,便沒再多說甚么,忙躬身下去,吩咐丫鬟婆子們更加小心謹慎。 天已經黑透了。 鄒元杺披頭散發地四處飄蕩著,不知怎地,就到了青蘭苑的門口。 看著院中透出的點點溫和的光,聽著院中不時傳來的蟋蟀的叫聲,這時候,她突然發現,其實像三meimei那樣不聲不響的,過得才最自在。最平靜。 她努力求得老太太的疼愛,努力想要做到最好。結果呢? 結果就是被鄒元楨那個賤人得了先! 而她和母親據理力爭,反倒被老太太用“誤了事”為借口,讓人趕了出來。 白英苑的一眾仆從,因為多說了幾句話,也沒得了什么好下場。打的打,關的關。原先滿滿當當一院子的人,如今去看,倒是少了大半。 只三meimei這兒,把院子守得死緊,人進不去,也出不來。半點兒口風不露,也半點兒事情不沾,故而什么事都沒有。 老太太啊…… 鄒元杺想著自小到大老太太對她的關愛,對她的呵護,眼淚一點點涌了上來,流了滿面。 她在青蘭苑門口摸了塊巨石坐下,呆呆望著青蘭苑里的點點燈火,竟是怔住了。 直到大半夜里白英苑的婆子尋到了她,方才回到了自己屋里睡下。 第二天一早,元槿剛剛起身,蔣mama已經在院子里等她了。 元槿不緊不慢地穿戴齊整,這才去了外間。 看到蔣mama的瞬間,元槿暗暗心驚。 平日里,蔣mama打扮體面,穿衣梳發一絲不茍。如今的她,不僅衣裳有些發皺了,就連頭上釵環,都有點散亂。 而且,面色十分憔悴。眼下青黑色尤其明顯。 元槿對蔣mama的印象不錯。老太太那邊有什么事情,蔣mama經常地幫她一把?;蚴翘嵝岩欢?,或是維護幾句。 元槿見狀十分擔憂,“mama這是……” “一夜未睡罷了?!?/br> 蔣mama強笑著拿出了一些牌子還有幾串鑰匙,擱到了元槿眼前的桌上。 元槿也不開口,就這么仰著頭看她。 將mama說道:“老太太今兒身子發沉,有些病了。說是把家里的牌子和鑰匙交到姑娘的手里,讓姑娘幫忙管著?!?/br> 元槿先是問了老太太幾句。聽聞老太太已經沒了大礙,只是還需休養,便道:“mama來的可是巧了。我正想和老太太說,布匹的事情,往后我不再管了?!?/br> 說著,就將布料的帕子拿了出來。果真是早有準備。 蔣mama有些急了,“姑娘這是……” “我鎮日里不在家中,若是拿著這些,豈不是要耽誤了府里的事情?倒不如把這些都交給二jiejie一同管著,這樣方才妥當?!?/br> 元槿笑著拒了。 昨兒見面的時候,大哥就告訴了她,往后府里的事情能不管就不管。 老太太既是動了她們大房的東西,就是說明,公中已經虧空不少了。不然老太太也不會鋌而走險,邁出了那一步、朝他們大房伸出手去。 公中既是虧了,誰沾誰就是傻子。 倒不如完全推脫出去,等到父親回來后,再細算細究。 蔣mama無法,只得拿了東西回去。 走之前,元槿依著慣例去到晚香苑里給老太太請安,順便辭行。 她好似不知昨兒這里發生了、也不知老太太給過她牌子和鑰匙一般,只說了些無相關的不痛不癢的話語。又說聽聞老太太病了,關切地說讓祖母注意身體。 老太太便也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 她的神色有些憔悴,但是比起蔣mama來,又好上一些。 正說著話的功夫,丫鬟來稟,說是二姑娘到了,來給老太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