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大人我是新來的……”

    沈嫻沒好氣兒地說道：“說重點！”

    “是這樣的劉大人——”

    士兵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沈嫻猛地回過頭，看著貂蟬從樹上輕飄飄地落地，對她行了一禮：“主公，我來說吧。屬下先行一步，賈先生和郭先生的人馬正在趕來的途中，太史將軍已經帶人去陳倉關請求支援了，相信不日就能抵達這里，長安之危很快可解，還請主公安心?！?/br>
    貂蟬溫柔的眉眼從沈嫻臉上掠過，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您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請把這里交給屬下，您放心去睡覺吧?！?/br>
    第168章 167

    盯著沈嫻那雙大大的堪比熊貓的黑眼圈，貂蟬無奈地半強迫半哄騙把沈嫻趕去了陸績三個熊孩子所在的一處偏殿的寢宮里暫且休息。

    貂蟬將沈嫻安頓好后，熊孩子們才聞聲趕來，見到貂蟬他們都很開心，陸績甚至伸手向貂蟬要了一個抱抱：“貂蟬jiejie，你回來啦?！?/br>
    貂蟬特別喜歡小孩子，見陸績向她伸手，臉上便自然而然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她略微彎下了腰，一把抱起陸績，點了點他的鼻尖：“回來啦，有沒有很乖??？”

    陸績點點頭：“有?！?/br>
    陸遜抱著胳膊站在呂蒙身后翻白眼，他小聲說道：“平時冷著一張臉不笑也不說話，看見漂亮jiejie了比誰笑得都歡?！?/br>
    呂蒙撓撓頭，隨口道：“其實你也想要抱吧，只不過年紀大了就不好意思了?！?/br>
    陸遜大怒，剛想反駁，就聽見呂蒙繼續說道：“嗯，其實我也想?！?/br>
    陸遜：……原諒你了。

    貂蟬和孩子們隨口聊了一會兒了解了自己不在的這兩天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沒過多久，聽到消息的孫策抱著原本困得打哈欠想睡覺的劉曦匆匆趕來，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支援？”

    “路上了，”貂蟬把陸績放到地上，示意呂蒙帶著陸家叔侄出去玩，然后才對孫策說道：“我在攔截尚書臺探子的路上遭遇了楊府的刺客，所幸被路過的賈先生和郭先生帶人救下，他們原本是奉了周將軍之命帶領少量人馬從武關繞進司隸、配合公達先生從后方偷襲陳倉關的，結果我們在趕去陳倉關的途中遇到了出城報信的司禮衛，說是主公扣押了沮公與和荀友若，于是他們就改變方向直接向著長安城來了，我嫌他們走得慢先行一步?！?/br>
    認真仔細地聽貂蟬說完后，孫策可算是松了口氣，他把自從見到貂蟬就不困了、一直在他懷里瞎撲騰的劉曦遞了過去，左右看看確認沈嫻不在、絕對不會聽到這番話后，才對著貂蟬抱怨道：“你是不知道，三妹不知怎么就跟王越那老頑固談妥了，一言不合把沮公與和陛下給扣了，逼得楊司空狗急跳墻了過來抓我，差點兒沒逃出去?！?/br>
    貂蟬順手撓了撓劉曦的下巴，劉曦揮著小手笑了起來?？磩㈥剡@么開心，貂蟬也忍不住笑了笑：“主公一向擅長抓住機會，想要跟上她的思路確實有點難?！?/br>
    “她能有什么思路？”孫策哼了一聲：“她就是想到哪兒做到哪兒，打一出是一出，策略都跟著行動隨時改變和補救?！?/br>
    這樣的沈嫻確實很難跟人配合，除了有時跟她思維一樣跳脫的賈詡和郭嘉之外，大部分人都難以理解她的做法，即使是郭嘉和賈詡，能理解也不代表會贊同。但是沒辦法，誰讓沈嫻是主公呢？打工的下屬只能認真聽著老大的發言了。

    不過這樣也有個好處，自己人猜不出沈嫻的想法，敵人也猜不出來。

    有了貂蟬的話，孫策就像吃了個定心丸似的，再也不用擔心什么時候長安城會被大軍壓境、形勢瞬間反轉了。

    賈詡和郭嘉是在當天下午到的，比貂蟬晚了半天的功夫。那時守城的士兵們遠遠看見有一隊人馬絕塵而來，頓時被嚇得好方，飛奔著去報告了孫策和王越。孫策以為是敵人終于來了，剛想感嘆為什么別人速度怎么快，卻發現來的竟然是自己人。

    雖然只有不到一千的人馬，但總好過沒有，況且長安城里他們可用的也只有不到三千人。

    “這么點人，一面城門都守不住，還能把城搶下來，真是難為你們了?！辟Z詡勒馬站在西安門下仰頭感嘆：“好久沒回來過了，怎么覺得這里越來越破了？”

    “我倒是覺得還行啊，”郭嘉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跟在身后的士兵們，快步走到孫策身前，頗為急切地問：“主公呢？”

    孫策抱著胳膊抬起下巴，微微瞇眼打量郭嘉，他腦門上寫了大大的“不高興”三個字，就連什么都不懂的外人王越都能清楚明白地看出來。

    “三妹在休息，”孫策說道：“郭先生，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守城的問題吧？還有城中大臣們的安置問題，三妹之前為了圖省事就把人全都抓到宮里面扣了下來，搞得現在大小官員怨聲載道的，見了我都要罵上兩句?！?/br>
    孫策覺得自己真的是躺槍啊，只是路過明光宮的門口都能被一個在院子里散步的官員逮住來一通發泄式的罵。

    “這有什么好cao心的？”郭嘉不耐煩地揮揮手：“反正主公也沒打算用他們?！?/br>
    “郭奉孝，”賈詡警告地喊了他一聲：“你是不是困了想睡覺？”

    郭嘉拍了拍自己的嘴，在孫策茫然的目光中笑著搖搖頭：“嗯……路上趕得太著急了有些累，一累我就愛說胡話……別管我，所以主公在哪兒呢？”

    “都說了三妹在休息，要不你等一會兒？”孫策算是服了郭嘉死纏爛打的功夫，他干脆施展了眼不見心不煩大法，直接無視了郭嘉對賈詡說道：“文和先生，能否跟我走一趟？那些官員我們沒人能安撫，原本伯言想去的，被我吼回來了，三妹也懶得搭理，確實她這兩天手邊的事挺多的，可總不能老實晾著這幫人吧……”

    “放心吧伯符，”賈詡拍了拍孫策的肩膀，自嘲道：“主公就等著我來呢?！?/br>
    “對了，把伯言叫上，”賈詡補充道：“他也不小了，有些該學學了，既然想來就讓他看看?！?/br>
    接到通知的陸遜歡天喜地地跑去找賈詡了，留下陸績和呂蒙面面相覷。

    “呃……你要去看看嗎？”呂蒙有些尷尬地問：“我帶你一起？文和先生應該不會把我們趕出去的?！?/br>
    說實話有的時候呂蒙有點怕陸績，因為他永遠不知道這個面無表情的小不點下一秒鐘會做出什么令人震驚的舉動來。

    “不用了，”陸績淡淡地說道：“我大概知道文和先生想怎么做。其實那些人管不管他們都無所謂，jiejie根本就沒打算以后繼續讓他們坐在官位上尸位素餐，既然遲早都要被擼下臺，又何必在乎他們心里怎么想怎么看？”

    看吧，這小子又語出驚人了。呂蒙默默地想。

    陸績跑去籃子里撿了一個小宮女按照他的要求縫制的兔子布偶，舉著懸空放到了劉曦的眼前，晃來晃去地逗著她玩：“文和先生現在去，安撫的不是那些被扣押的官員，而是他們背后盤根錯節的關系網和各個家族。如果我所料不錯，雖然那些人將來會被罷官免職，但是他們家族中的新一代子弟會被逐一提到長安來頂替他們的職位。而那些世家大族們，只要當官的依舊是他們的人，才不會在乎坐在位置上的究竟是兒子還是老子?！?/br>
    這是種折中的、溫和的做法，如果沈嫻希望短時間內安定下來不再起紛爭，她必然會選擇這樣做，但這舉動在帶來和平的同時意味著她這位新任掌權人向世家暫時妥協，戰爭打了十幾年，拖到最后，贏家依然是簪纓世族。

    可是按照沈嫻的性格，她會這么簡單就把勝利果實拱手相讓嗎？

    陸績揉了揉眼睛，將舉了半天有些酸的胳膊放了下去。正玩得開心的劉曦愣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小兔子竟然不見了，她不滿地伸胳膊踢腿，舉起小手試圖去夠扒著小床沿的陸績。

    “她在找你要玩具?！眳蚊芍噶酥竸㈥?，提醒道。

    “有點累了，我也是寶寶呢，”陸績把小兔子扔給呂蒙：“你陪她玩吧，我坐一會兒?！?/br>
    呂蒙：“你……好吧?！?/br>
    看著軟趴趴眨巴著大眼睛、好像很期待地看著他的劉曦，呂蒙心頭涌上了巨大的壓力，他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漢在面對小嬰兒這種生物的時候真的好方??！做什么都不能用力，都得小心翼翼地，生怕不注意就傷害他們了。

    呂蒙把兔子放到了劉曦的手邊，劉曦盯著看著一會兒，像是在校準目標，然后趁著呂蒙不備一舉伸手抓向了兔子，但是由于小孩子手軟沒什么勁兒，她只碰到了兔子，并沒有完全抓住。但即使是這樣，劉曦也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揮著小胳膊，看樣子是想再玩一次。

    “主公去哪兒了……”呂蒙把兔子換了個地方，引得劉曦的大眼睛咕嚕嚕地看過去。他低聲說道：“這可是她親閨女啊，她就這么放心我們看著嗎？”

    “這說明jiejie相信我們啊，”陸績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呂蒙逗劉曦，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突發奇想：“子明哥，這個小祖宗將來應該就是……”

    陸績話未說完，只是伸手指了指頭頂，點到為止。

    呂蒙搖搖頭，十分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br>
    “如果我們從小把她帶大，那以后說出去多有面子??！”陸績拍了拍手，難得展現出了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活潑和搗蛋：“你好好哄她啊，這活兒太有前途了?！?/br>
    呂蒙無奈地搖頭：“……并不覺得?！?/br>
    假如你知道一個皇帝小時候的各種黑歷史，將來皇帝登基，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把你徹底封口免得丟人。

    呂蒙和陸績逗劉曦的時候，沈嫻其實一直坐在殿門口偷聽兩個孩子的談話，她平時沒有太多時間關心陸家叔侄，收養了他們之后基本上也是放養，除了提供衣食住行外，對他們的心理世界了解甚少，后來再來的呂玲綺和郭奕更是如此……坦白來說這些孩子們能順利成長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結果，基本沒沈嫻什么事。

    以前沈嫻也以為孩子是這么養的，想要什么就給什么唄，畢竟她已經養了好幾個了，都活蹦亂跳的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但有了劉曦之后沈嫻卻忽然發現并不是那么一回事，陸績、陸遜等人在被她收養的時候已經有了自己的是非觀和辨別能力，而且這倆孩子異常聰明，就算沈嫻完全不管，他們磕磕絆絆地摸索著也能活下去，只是活的艱辛點而已。

    但劉曦并不是這樣，她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就像張白紙，沒有一個人在紙上劃過一筆，除了養活她，還需要教導她做人的道理，教導她各種生活知識，為人處世等等。這是一項偉大而艱巨的工程，因為這個孩子將來會變成什么樣的人——善良或者邪惡，高尚或是低劣，謙遜或是自傲——都跟父母從小到大的教導脫不開關系。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養”孩子了，這根本就是塑造靈魂啊。

    “我自己都還是個長歪了的小混蛋呢，你爹看起來也不太靠譜，”沈嫻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語道：“寶貝啊，縱觀全家上下，好像只有你二伯能把你培養成人才了……”

    第169章 168

    “你在自言自語地說什么呢？”有人微微喘息著問道，像是著急趕了很遠的路。

    沈嫻正毫無形象地坐在門檻上看夕陽，驟然聽到了一聲好久沒聽過的、熟悉的聲音時，她全身微微一震，愣了一會兒才低聲道：“說你閨女……我打算把她托付給二哥來教?！?/br>
    “憑什么？”郭嘉不滿地撇撇嘴：“我的孩子我要自己養，交給公瑾他肯定把小曦養成個芝麻餡的?！?/br>
    “說得好像你就不是芝麻餡的一樣，”沈嫻無奈地轉過頭，一把擒住郭嘉從背后向她暗搓搓伸過來的手：“干什么？別動手動腳的，我們不熟，你規矩點?！?/br>
    “是嘛？”郭嘉瞇著眼睛用鋒銳的目光描繪著沈嫻的容顏，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從眼睛看到嘴巴，看了好長時間，才忽然用力把沈嫻從門檻上拽了起來：“主公，你又翻臉不認人?！?/br>
    沈嫻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郭嘉劇烈起伏的胸膛，似笑非笑道：“閨女出生的時候不在我身邊的人沒資格說這句話?！?/br>
    “抱歉，”郭嘉快速說道，他低下頭，在沈嫻的唇上落下輕輕的一吻：“我……”

    “噓，”沈嫻往后仰了仰脖子，把食指壓在了郭嘉的嘴唇上點了點：“別說，我知道?！?/br>
    “沒事就好?！?/br>
    郭嘉點點頭，他單手摟著沈嫻平復了一會兒略微激動的心情，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沈嫻：“閨女呢？”

    “屋里?！鄙驄箲醒笱蟮匾恢?，郭嘉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見了呂蒙目瞪口呆的震驚臉和陸績沒什么表情的冷漠臉。

    呂蒙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似的蹦了起來，他彎腰抄起陸績轉頭就竄出去老遠，邊跑還喊邊：“我我我就是路過我什么都沒看見！主公再見！”

    沈嫻看著呂蒙絕塵而去的背影淡定地說：“你嚇到他了?！?/br>
    郭嘉略微有些不滿：“我很可怕嗎？”

    郭嘉的問題在他見到劉曦之后，沈嫻有理由給出了明確答復?？粗@進被子里只把屁股露在外面沖著郭嘉的劉曦，沈嫻憋著笑點點頭：“是，挺可怕的?！?/br>
    郭嘉看起來有些挫敗，他很像伸手把劉曦抱起來，但是卻不知道該則么下手，一時之間動作僵硬地戳在原地。

    “放輕松，你沒抱過孩子嗎？”沈嫻搖搖頭，把劉曦抱出了她的小床，遞到郭嘉面前：“試試看？”

    劉曦不太舒服地撲騰著，她剛才和呂蒙陸績玩得又開心又累，現在只想睡覺，好不容易把兩個大玩具送走了，又來了兩個更大的玩具，還總是折騰她，寶寶不開心，有小情緒了。

    “她是不是不舒服？”郭嘉小心翼翼地接過了劉曦抱在懷里面，雖然劉曦很不給面子地踢了他好幾腳，但他看起來還是異常地激動：“她長得真可愛……”

    沈嫻剛想說那是，畢竟是我閨女，就聽見郭嘉呢喃道：“簡直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br>
    沈嫻：“……”

    哦，劉曦要是長得像你，那可完蛋了。

    郭嘉抱了劉曦一會兒就把她交給沈嫻去喂奶了，雖然劉曦看著想睡覺，但一提到吃，她就又短暫地恢復了精神，抱著沈嫻吧嗒吧嗒地啃得很開心。沈嫻喂了一會兒奶，覺得總盯著她們娘倆看的郭嘉真的是太討厭了，于是她說道：“郭奉孝，你能先出去嗎？”

    “為什么？”郭嘉的目光從沈嫻胸前掃過，他微微一笑：“不?！?/br>
    沈嫻臉頰一紅，她咬牙切齒地說：“滾去門口！”

    “不?！惫瓮芭擦伺?，他松松地扣住沈嫻的手腕，慵懶的目光變的認真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他既不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將氣氛維持在了一個恰好危險的邊緣。

    劉曦完全不清楚爹娘之間翻滾涌動的曖昧情緒，她吃飽喝足后伸胳膊伸腿地踢沈嫻，示意她趕緊把自己放回去睡覺了。

    “乖?！惫螕狭藫蟿㈥氐南掳?，收獲了劉曦毫不客氣地飛踢一枚。

    沈嫻摟著閨女不撒手，她往后挪了挪：“郭奉孝你給我老實點——”

    郭嘉把沈嫻的手腕牽到自己胸前搖了搖，他低聲道：“你可以把手抽回去啊，主公，我不會阻止你的?！?/br>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沈嫻去看他松松垮垮的動作。

    “你真是……”沈嫻被郭嘉的目光看得簡直沒辦法了，她拍開郭嘉的手，把劉曦放回小床里去，然后轉身一把揪住了郭嘉的衣領將他拖到了自己的身前。

    “你進來的時候關門了沒？”沈嫻貼在郭嘉耳邊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