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沈嫻往后看了看,然后對郭嘉調教下屬的手段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因為她發現被郭嘉帶出來的這列士兵們全都規規矩矩地目視前方,沒有一個人對著他倆投出疑惑的眼神。 “很厲害嘛?!鄙驄褂幸淮顩]一搭地順著小鹿滑順的毛——小鹿現在已經乖乖地臥在她身邊不動了——然后她抬了抬下巴:“你在這兒,江陵怎么辦?” “有顧子嘆在,還有法孝直,”郭嘉說道,法孝直三個字還被他重點強調了一番,以示自己的不滿:“出不了事的?!?/br> 言下之意是就算出事了主公你去找這倆人算賬就好,跟我沒什么關系。 沈嫻沒搭理這個郭嘉式的撒嬌,她將目光投向了排列整齊的士兵們:“這是哪兒來的?” 郭嘉微微一笑:“主公,你連自己的護衛隊都不認識了?” 沈嫻:“……” 這么說來好像還真是啊,沈嫻滿臉黑線地盯著隊伍中的一個彪形大漢看,那體型明顯是個西涼人,以前混在張繡麾下,后來被張繡調給了沈嫻。 不過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經歷了什么,為何幾個月沒見人已經黑的仿佛是從山西煤礦救里出來的? 沈嫻用目光無聲地詢問那位滿臉無辜的西涼漢子。 西涼漢子還未回答,他看向沈嫻的視線就被郭嘉擋住了。 郭嘉慢條斯理地握住了沈嫻放在輪椅的上的手,順著她滑嫩白皙的手背緩緩滑向了手腕處。 “軍師這是做什么?!鄙驄挂荒樃呃涞叵胍咽殖榛貋?,結果被郭嘉一把攥住了,她臉色一黑,低聲道:“放開!” “不放?!惫温卣f:“讓我看看……六個月了你還敢四處亂跑?” “怎么,你這是久病成醫了嗎?”沈嫻嘲諷道:“我去哪兒是我自己的自由,怎么跟主公說話呢?” 郭嘉終于發現沈嫻好像哪里不對勁兒了,他微微皺起眉頭:“主公,你……” 話還沒說完,郭嘉忽然被沈嫻揪著衣領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前,幸虧他反應快,即使撐在了扶手上保持平衡,否則就直接照著沈嫻的肚子上摔過去了。 郭嘉十分后怕。 沈嫻臉上那故作平淡的表情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憤怒和一絲她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委屈,她一只手揪著郭嘉的衣領,另一只手死死按著他的肩膀,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壓低聲音道:“郭奉孝你之前到底在干什么?我派過去的司禮衛全都被你扣下了!你和大哥進攻襄陽城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我在城里——” 和外界斷絕消息擔驚受怕了有多久嗎?! 僅剩的一點理智提醒沈嫻沒把話全說完,她松開了手,把輪椅往后推了推。在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后,沈嫻冷冰冰道:“你們這是想造反?” “你說什么?”郭嘉的語氣十分急促,他臉上滿是嚴肅的表情,和剛才漫不經心撩沈嫻的樣子判若兩人。 沈嫻皺著眉頭沒有回答郭嘉的話,她現在只想轉身就走。 郭嘉顯得有些煩躁,他重新在沈嫻身前半跪下,握住了她的手臂滿臉認真:“主公,你說你派出的司禮衛全都被我扣下了,一個沒都沒回去?你也沒收到我的消息?” “我確實曾經很想讓你嘗嘗著急的滋味,但后來發現我舍不得,”郭嘉低聲道:“所以在伯符來到江陵跟我商量完進攻的事宜后,我就派司禮衛將這件事情詳細寫下來給你送過去了?!?/br> 但沈嫻總是不給郭嘉回信,等了幾天之后郭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機不可失,于是他只得與孫策做出了發動進攻的決定。 沈嫻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厲起來,她聽見郭嘉沉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所以你真的沒收到?我派出去的司禮衛……你也一個沒見到?” 貂蟬上前一步將手伸向白布,卻被賈詡攔住了,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賈詡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然后把貂蟬拉回了自己身邊。 貂蟬臉色微微一紅,她快速抽回手,賈詡也沒說什么,只是轉頭吩咐跟在后面的裨將過來把白布揭開。 白布下躺著一具赤裸的冰冷的尸體,是個男人,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渾濁的眼眸中凝固著震驚的目光。他的皮膚是一種凄慘的白色,像是被冷凍了多日的死rou,除了脖頸間橫貫的深可見骨的刀傷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傷痕。 “地字十二號?!滨跸s看了一眼男人的臉,貼在賈詡耳邊低聲說道。 是之前跟著沈嫻的那三十五個司禮衛之一。 賈詡點點頭,看向了裨將:“在哪兒發現的?” “城外的小河邊,”裨將上前一步回話:“屬下們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的?!?/br> “一具尸體而已,這兩天打仗,城外遍地都是,”賈詡漫不經心地說:“有什么值得你把它搬回來的?” 司禮衛的存在是個秘密,一幫人不知道他們是干嘛的,除了貂蟬賈詡和郭嘉這種人之外,也就只有沈嫻見過他們全部人長什么樣子。 裨將撓撓頭,從床邊的木柜上拿起了一枚錦囊交給賈詡:“屬下發現這具尸體的時候,他全身赤裸,只有手腕上纏著這個,屬下一時好奇,打開來看了……” 聽著裨將的話,賈詡緩緩解開了錦囊,然后他眼皮一跳,從里面倒出了一張折疊成小塊的宣紙,紙是空白的,只在右下角印了一枚紅章。 鄴城侯印。 鄴侯,是袁紹的爵位。 “這件事情不太可能是袁本初做的,”賈詡喝了一大口貂蟬給他倒的茶水,感覺那股揮之不去的腐爛味似乎輕了一些:“太明顯了?!?/br> 貂蟬也同意賈詡的看法,那位殺手將司禮衛一刀斃命后扒掉了他的衣服,搜走了他身上全部的東西,卻獨獨留下錦囊纏在了他手上,顯然是故意的成分更多一些。 “但是嫁禍……”貂蟬微微皺眉:“也說不通啊?!?/br> “這么看來,奉孝應該是給主公發過消息了,但主公沒收到?!辟Z詡曲起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邊說邊思考:“或者主公送回去的消息奉孝也沒收到?!?/br> “不是蔡德珪……那這事兒可就有意思了?!辟Z詡冷冷一笑,微微瞇起了眼睛。 臨近傍晚的時候,郭嘉帶著沈嫻從鄉下趕回來了,倆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找賈詡和貂蟬說他們其實已經互相發過消息了但對方都沒有收到這件事情。剛走到州牧府外,幫沈嫻一手推輪椅一手牽鹿的郭嘉就碰上了匆匆而來的貂蟬。 “貂蟬!”沈嫻招了招手,叫住她。 貂蟬看見沈嫻后明顯松了口氣,她的目光從郭嘉身上挪到了一臉無辜的小鹿身上,想說的話就變成了:“呀,主公,你把它帶回來了?” “是啊,水鏡先生送我的?!鄙驄癸@得有點開心:“可愛吧?你可以養著它,但你必須住在我家里……” “主公!” 郭嘉哭笑不得地打斷了沈嫻的話,他發現沈嫻好像越來越容易便宜目標抓不住重點了,注意力也很容易就被什么奇怪的東西帶走了,這難道是懷孕綜合征嗎? “哦,對了!”被郭嘉一提醒,沈嫻瞬間想起來了正事,她急忙握住貂蟬的手:“我給奉孝送的信他沒收到……” “我也是來找您說這件事情的?!滨跸s的表情變得嚴肅不少,她簡短地說:“有士兵在城外發現了司禮衛的尸體?!?/br> 沈嫻的臉黑了。 沈嫻再不怎么待見司禮衛那幫被郭嘉和賈詡調教成滾刀rou的兔崽子們,司禮衛也是她自己的人,想要收拾只能是她親自動手,別人算個球,敢動她的手下,活膩歪了嗎? 沈嫻護短的性格徹底爆發了,多少年沒憤怒過的她破天荒地在書房里面發了一回彪,劉表珍藏多年的古董花瓶遭了秧,被摔成了滿地的碎瓷片,但沒人敢攔沈嫻,所有人都稍稍后退幾步,看著沈嫻一手扶桌案一手托腰,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 片刻后還是深受沈嫻寵愛的貂蟬小心翼翼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半抱半摟地拽出了那片堆滿了兇器的危險區域。 “查,”沈嫻咬牙切齒道:“我要知道是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刷這種花招!” 郭嘉點點頭,二話沒說轉身離開了。司禮衛歸他管,除了這檔子事,算他和賈詡失職。雖然進攻襄陽沒有出問題,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就算那殺手沒有把事情告訴蔡瑁,不和南陽是一撥的,但他殺了沈嫻的司禮衛,也絕對不可能跟沈嫻站在一起。 有這么個藏在暗處的敵人真的是太被動了。 “大哥呢?”沈嫻皺起眉頭:“他還沒回來?” 貂蟬遲疑地點點頭:“沒有……” “已經兩天了,派人去找他,讓他別追蔡德珪了,”沈嫻有種不好的預感:“跑了就跑了吧,一個雜碎?!?/br> “好,”貂蟬安撫地拍了拍沈嫻的手:“我親自帶人去,主公你放心吧?!?/br> 最后屋里就只剩下了賈詡和沈嫻,兩人對視了半天,賈詡低聲道:“我覺得可能是……” “我知道,”沈嫻打斷了賈詡的話:“不會是袁公路,也不太可能是曹孟德,那就只剩下他了?!?/br> 殺手留下袁紹的爵印,目的是想嫁禍給他,要是沈嫻真傻不拉幾被他騙了然后跟袁紹打起來,那最后能獲得最大利益的就只有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只是沈嫻沒想到現在受制于人的劉協竟然還能有這種力量,袁紹的爵印可不是一幫人能拿到手的。 “但那嫁禍的手段太拙劣了,”賈詡對這點一直有些疑惑:“一看就能被人猜出來,暴露了幕后主使不是袁本初的同時,也把那位暴露了。我總感覺是有人故意這么做,像是在提醒我們一樣?!?/br> 這也是沈嫻想不明白的地方,但總不可能是曹cao干的,他現在跟袁紹打得火熱,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跑到沈嫻這里來找事。 “不是我的人?!辟Z詡看了一眼沈嫻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公,我的手早就伸不了那么長了?!?/br> 長安城中又是皇黨又是袁黨,成分太復雜了,賈詡離開了那么久,就算當初有留下一兩個人,但世事變遷,誰知道這些人還聽不聽他的話,為了安全著想,賈詡不敢輕易嘗試。 “我知道,我只是想想,你別擔心?!鄙驄蛊财沧欤骸皠e管是誰做的,我需要確保在拿下南陽之前,這些人不給我搗亂?!?/br> “這事你和奉孝全權負責,至于襄陽城的內政嘛……把孝直從江陵調過來,我給他找了個新幫手?!?/br> 第135章 【132】風水輪流轉 即使是從新手司機成功晉升成為開車帶人的老司機,也沒能讓法正變得開心點,他和拿著沈嫻親筆介紹信前來報道的龐統大眼瞪小眼,倆人好似一對兒沒頭腦和不高興。 龐統很是崇拜賈詡,十分想跟在毒士手下干活,或者郭嘉也不錯,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期待太高的結果就是落差太大,當看見法正的那一刻,龐統差點兒轉身就想走。 不過他忍住了。 “先生?!?/br> 龐統對法正規規矩矩地作了一揖,盡管他心里不服氣,但卻沒在面上表現出哪怕一丁點的不滿意。 這點情商還是要有的,你一個初來乍到的人有什么可拽的?大益州人才濟濟,隨便扔塊板磚都能砸到一個名士,像龐統這種只在荊州地界上有點名氣的年輕人在法正眼里可能還沒陸績聰明呢。 法正點點頭,以他挑剔的目光也沒能給龐統的禮儀挑出什么刺來,這小子雖然看著毛躁了點,實際上還挺能忍的,調教一段時間就能扔出去獨當一面了。 畢竟益州家大業大,手下缺人??!連一個郡駐守一位將軍一位謀士的配置都配不出來,像荀彧那種一人管著全部政事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 想到這里法正的目光忽然一亮,他終于明白沈嫻為什么之前要把他趕回去、現在又把荊州的內政踢給他了。 沈嫻是想把荊州這塊交給法正去管理。 現在沈嫻手下三個半州,益州歸荀彧管,揚州和汝南郡歸周瑜管,荊州目前她自己管著,但就沈嫻那挺著個肚子智商每況愈下的情況,過不了多久她就懶得天天看文件了,到時候還得挑其他人去處理內政。 算算沈嫻麾下可以四處移動的謀士們:荀攸正帶著張繡在漢中嚴防死堵袁紹可能從陳倉關進攻的大軍;郭嘉一向不插手內政——據說是因為沈嫻怕他把軍餉庫銀都貪沒了;只剩下一個賈詡,簡直就是社會主義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處理內政的時候有他,設計行軍路線和進攻方案也有他,現在又化身成為名偵探文和被沈嫻派遣去調查神秘的謀殺案件了。 賈詡就算是個鐵打的超人、領三倍工資,他也受不了??! 賈詡拒絕了沈嫻的加薪,盡管沈嫻已經把他的工資開到了一個可怕的數值,但對賈詡來說,錢,從來都不是問題。 “主公,我真的要累死了,”賈詡無奈道:“趕緊給文若寫信,讓他把培養的那些人才都投放出來吧。我看公績就不錯?!?/br> 沈嫻滿頭黑線:“公績才十歲?!?/br> 童工也不是這么用的吧? 賈詡一臉無所謂:“那就伯言,他有十五了吧?還有仲謀呢?” 沈嫻噫了一聲:“這個倒是可以考慮?!?/br> 遠在成都的陸遜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和孫權、呂蒙組成無敵破壞三人小組正式出道,他還一臉傲嬌地教郭奕讀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