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她可以?!避髫馕渡铋L地說道:“而且我確定,她絕對不會改變?!?/br> 因為那條路如果走到最終點,所有人的目標都會是一致的,哪怕現在說得再冠冕堂皇義正嚴辭,等到在權力的巔峰滾過一輪后…… 誰能把持得住呢? 所以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朝著那個方向努力,還省的中途發現自己偏離軌道后糾結一番。 對于荀攸的話戲志才不置可否,他完全沒明白荀攸最后那句似是而非的話是什么意思,或者說他根本沒敢往那方面想。即使現在天下大亂四方混戰,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告誡了大部分人,皇位依然不是大家敢去隨意觸碰的東西。 不過很可惜,沈嫻沒受過東漢的教育。 談到不該說的東西,荀攸和戲志才默契地就此打住換了個話題。又隨便聊了好半天,戲志才終于等到了曹cao來接他。 事情是這樣的,自從沈嫻給戲志才扎過針后,戲志才吐血的次數變少了,臉色變得紅潤了,就連飯都能多吃半碗。見沈嫻的針法有如此奇效,為了自家謀士的生命健康著想,曹cao便厚著臉皮去找了蔡琰,然后蔡琰又委婉地對沈嫻說起了這件事情。 治病救人的事沈嫻從來不推辭,但想起了戲志才的熊貓眼和他撞死南墻不回頭的倔強,沈嫻便提了一個要求:治病可以,不過曹老板你得管好你家謀士別作死,否則救了也是白救,還不如讓我一刀捅死他算了。 曹cao再三保證一定好好看著戲志才治病,然后就不顧自家謀士哀求的目光,把人直接丟給了沈嫻治?。ㄕ{教)。是以這段時間的戲志才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沒有酒喝,連rou都很少吃,天天就是喝粥喝粥和喝粥…… 戲志才深切地懷疑沈嫻跟自己有仇。正是為了報復沈嫻總讓自己喝粥的仇,戲志才才趁沈嫻給他扎上針、去皇甫嵩那里開會的功夫揮起鋤頭試圖把沈嫻麾下的第一謀士撬走。 公達!劉商羽連rou都不讓吃!酒都不讓喝!這么摳門的主公你怎么受得了哦! 是嗎?荀攸探手在桌案下摸了半天,最后端出一個小酒壇子,他在戲志才羨慕得很不能立馬撲過來的目光中倒了一小杯,自言自語道:“雖說軍中不讓飲酒,但昭姬有對月小酌的愛好,主公就專門給她帶了好幾壇子備著喝……果然她在這里放了一壇?!?/br> 荀攸啜了一小口,臉上立即浮起了滿足的神情。 戲志才:“……”咬手帕,好想要。 荀攸忽然驚訝地看向戲志才:“志才,你這是怎么了?” 戲志才眼巴巴地瞅著荀攸手里的酒杯:“你說呢!” “這個不能給你?!避髫s緊用袖子把酒杯擋上,義正嚴辭地說道:“主公說了,你還在治病,不能喝酒?!?/br> 戲志才仇恨地盯著荀攸。 用實際行動對戲志才進行打臉的荀攸心情大好,沈嫻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難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公達?你遇到什么開心事了?” 而曹cao則是發現了戲志才的不滿,他偷偷地問戲志才:“怎么了?” 戲志才沒說話,他一臉生無可戀地盯著荀攸面前的酒杯。 曹cao立刻明白了,他一臉無奈地說道:“這個真不行?!?/br> 曹老板努力堅定自己的立場跟戲志才交涉的時候,荀攸則瞬間恢復成了面無表情的高冷樣子對沈嫻說道:“沒什么,隨便聊聊罷了。情況如何?” “還能如何?”沈嫻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除了段志明和逃去荊州的樊義明,其余人的首級全都被郭亞多擺在了皇甫將軍的桌案上,武關不戰自降了,大家該干嘛就干嘛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收拾東西準備走人?!?/br> “對了?!鄙驄瓜肫鸺聛?,她有些煩躁地問荀攸:“給佑維的信你送出去了嗎?” 荀攸搖搖頭:“還沒有?!?/br> 在聽到有消息說郭汜殺了一堆人來表示自己投降的誠意后,荀攸就把信放下了,他覺得已經沒必要寫了。 果然,沈嫻長嘆一聲:“沒有就好,別給他寫信了,等我回去親口告訴他吧?;矢④娨呀浗邮芰斯鶃喍嗟耐督?,他現在是朝廷的人了?!?/br> 言下之意就是有了皇帝當靠山的郭汜已經不是張繡想殺就能殺得了的。眼睜睜看著仇人吞了叔叔的軍隊不說,現在還加官進爵了,這對于張繡來講肯定是個極大的打擊。 沈嫻目前還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可讓她就這么算了她又不甘心,因為沈嫻已經把張繡看成是自己的人了,自己人被欺負,主公怎么能不幫忙找場子呢? “能不能想個法子,”沈嫻沉吟片刻道:“至少把張元善的手下要出來,我也好在佑維那里有個交代?!?/br> “這事我沒辦法?!币娚驄挂荒槻婚_心,荀攸慢騰騰地說道:“但不代表別人沒有?!?/br> 沈嫻瞇起眼睛盯了荀攸一會兒,默默地起身往外走。 “劉大人留步??!”戲志才挺直腰桿對沈嫻伸出手呼喚道:“您是不是忘了點什么事!” 幫我把針拔了再走??!難道我還要頂著滿后背的針再坐上一個時辰嗎? 是的,戲志才的正面十分正常,但如果有人繞到他的背后去,就會發現他的背上扎了滿滿的銀針,遠遠看去好像一只變異的刺猬。這是沈嫻去皇甫嵩那里開會前給戲志才扎上的,扎上之后就不能亂動了,所以即使荀攸摸出酒來誘惑戲志才,戲志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喝。 剛才荀攸對著戲志才使壞的時候大約就是這樣的心情→#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抱歉?!鄙驄挂慌哪X門,一臉歉然道:“我給忘了,現在就給你拔?!?/br> 沈嫻開始幫戲志才一根一根地取針,這時荀攸忽然說道:“剛才志才想要喝酒,我沒給他喝,他就生氣了?!?/br> “才沒有!”戲志才臉漲得通紅:“誰要喝酒了!我喝粥!” 荀攸一臉“你就裝吧你看誰信你”的不屑樣子。 曹cao和沈嫻相視一眼,兩人看看憤怒的戲志才,又看看一本正經的荀攸。 這算啥?小孩子對家長告狀嗎?荀公達戲志才你倆多大了? 拔完針的戲志才大有卷袖子跟荀攸干一架的打算,不過看看他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再看看身高八尺容姿偉岸的荀攸,曹cao還是默默地把戲志才給拉走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沈嫻無奈地問荀攸:“你今天怎么有興致逗別人了?” 荀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志才剛才問我有沒有興趣換個地方?!?/br> 沈嫻開始還沒明白荀攸說的是什么意思,她聳聳肩膀就轉過身去收拾扔了滿地的竹簡了。荀攸看著沈嫻淡定的樣子難得呆了呆,結果幾秒鐘之后,沈嫻背對著荀攸握著竹簡不動了。 沈嫻:“……” 沈嫻像生銹的機器人般一格一格地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荀攸:“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br> 荀攸:“……我說,志才問我有沒有興趣換個地方?!?/br> 沈嫻深吸一口氣,她從容地卷好了手中攤開的竹簡,然后把竹簡小心翼翼地堆在了桌角。做完這件事情后,沈嫻猛地轉身氣勢洶洶朝著帳外沖了出去。 正好蔡琰回來,差點被沈嫻撞到,她一把握住沈嫻的手腕:“商羽?你去哪里?發生了什么?” “攔著她,”荀攸哭笑不得地對蔡琰說道:“千萬別松手!” 蔡琰眨眨眼睛,見左右無人圍觀,干脆一把摟住沈嫻的腰把她往營帳里面拖。 “放開我!我要給他個教訓!”沈嫻憤怒地掙扎著:“搶人搶到我頭上來了!虧我還天天幫他治病啊啊啊——” 戰五渣的蔡琰和荀攸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讓沈嫻安靜下來。 蔡琰給面無表情蹲在桌案前發呆的沈嫻倒了杯水,轉頭一臉嗔怪地看著荀攸低聲說道:“你逗她干嘛?” 荀攸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怎么知道她反應這么大?” 沈嫻忽然說道:“公達,你有什么不滿意嗎?” “沒有?!避髫^都大了:“我沒答應他?!?/br> “哦?!鄙驄裹c點頭,她沉默了好久,從懷里摸出一個錦囊扔給荀攸:“交給你保管吧?!?/br> 在荀攸拆開錦囊之前,沈嫻離開了大帳:“后天啟程拔營回斜峪關,我去看看他們收拾得么怎樣了?!?/br> 蔡琰追著沈嫻走了兩步,但沈嫻頭也不回地對她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想一個人待會。蔡琰不好再跟著,只能回去?;氐轿堇锖?,蔡琰見荀攸跪坐在桌案前,一手握著錦囊在出神。 “她把什么給你了?”蔡琰嘆口氣,在荀攸的對面坐下。 “官印?!避髫X得自己此時的心情當真難以言喻:“劉君朗的官印?!?/br> 在這個認印不認人的時代,官印這種東西基本是官員們從不離身的寶物,像劉焉這種為了圖省事把官印扔給自己女兒保管的就是一朵大寫的奇葩。很顯然沈嫻也繼承了他們家的優良品質——先前為了讓甘寧方便行事,也為了保證他的安危,沈嫻把自己廣漢郡守的官印給了甘寧讓他帶著回去,而現在又把權利更大的州牧印給了荀攸。 “她這是怕你跑了嗎?”蔡琰本來是想笑的,但是回想起沈嫻臨走時那有點可憐的樣,她又笑不出來了。 “跑?我跑哪兒去?”荀攸把官印裝回錦囊里面,準備有機會了還給沈嫻,他認為這種東西還是不要亂給人比較好:“我叔叔把全家都朝著益州遷過來了?!?/br> 見荀攸表現的有些煩躁,蔡琰及時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文若這兩天應該就能到了吧?” “要不是武關和函谷關被堵著,他們早就能過來了?!避髫櫰鹈碱^:“雖然叛亂已平,但四處還是不安寧,我怕他們一堆人浩浩蕩蕩容易出事,就拜托了兩個裨將去必經之路上守著,一接到小叔叔立馬回來報信,我好帶人去接?!?/br> 蔡琰點點頭:“這樣很好啊?!?/br> 荀攸嘆氣:“但派人出去接得要主公親自調兵?!?/br> 言下之意是我好像剛把主公氣走,就這樣去找她沒問題么。 “她不是把官印給你了么?”蔡琰對著錦囊努努嘴:“你直接調啊?!?/br> “怎么能直接調?”荀攸正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未加通報私自用兵是大忌。我還是找個機會把官印還給主公吧?!?/br> 蔡琰搖搖頭:“這事你得聽我的,官印你拿著,兵你自己調,做完這兩件事情她應該就不會再別扭了?!?/br> 荀攸完全不明白蔡琰說的話有什么道理,但是蔡琰十分堅持:“你信我一次吧,她不忌憚你也不怕你越過她的權限去調兵之類的,她只是怕你就這么離開了?!?/br> 荀攸很想說你們女人的思維我真是不懂了:“為什么?” 蔡琰問道:“你拿著官印,會做不利于她的事情嗎?” “自然不會?!避髫櫭迹骸爸鞴绱诵湃挝?,我又怎能加害于她?” “你看,你忠貞廉慎品德高尚,斷不會也不屑于行此小人之徑,小嫻很清楚你的為人,所以她能放心地把官印托付給你?!辈嚏o荀攸解釋道:“她擔心的從來都不是你會不會害她,而是這么好的你肯不肯留下啊?!?/br> 荀攸呆呆地盯著蔡琰,片刻之后他的耳尖泛紅了。 “就當是讓她安心好了?!辈嚏鼘髫哪樇t視而不見,她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好比一個跟你鬧了矛盾卻想請求你原諒的人送了一件禮物過來,這是示好的標志,你收了,就代表你原諒他了?!?/br> “那好吧?!甭犃瞬嚏慕忉?,荀攸一時覺得手中的官印燙得難受,一時又覺得它重逾千斤。 第35章 【034】傲嬌和傲嬌 沈嫻覺得自己有點難受,她想找個地方安靜地貓一會兒。 早就知道像荀攸這種出身世家學問又好素有善名的人哪怕已經被拉到己方陣營了,依舊會有其他人暗搓搓地盯著,準備一有機會就下手挖墻腳。反正揮鋤頭又不怎么費勁兒,挖不走人也沒什么損失,萬一能挖走就是賺大發了。 但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之后,即使沈嫻早有心理準備,卻依舊覺得心塞,尤其是挖墻腳的還是曹cao的手下戲志才,而沈嫻之前還在曹cao的拜托下幫他治病。 多少都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人在生氣、難過等異常狀態下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但是直接把官印扔給人家然后自己逃跑的行為……果然還是有點傻逼。 該怎么辦啊啊??!公達和昭姬一定覺得我有??! 于是當趙云路過的時候,就看見沈嫻抱著頭苦惱地蹲在墻根下面揪頭發,一臉痛苦的樣子。趙云:“……”好像看見了不該看的,我是不是該直接離開? “咦?子龍?!鄙驄挂惶ь^就看見趙云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她臉上一紅,猛地站起身挺直腰桿,迅速把表情調成了正常狀態,那速度快得堪比川劇變臉。如果不是她的衣擺上疊了很多細小的褶皺,神色也有點憔悴,趙云甚至覺得剛才沈嫻揪頭發那一幕是他的幻覺。 仰起臉看著比自己高了將近一頭的趙云,沈嫻拙劣地轉移話題:“子龍這是要去哪里?” “我去向曹公辭行?!壁w云淡淡道:“司隸戰事已平,主公招我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