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丫鬟巧琳給他送來來了茶杯和一壺泡好的龍井,茶壺置于暖爐上溫著。 穆景瑜揮揮手,讓巧琳退下,隨后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修長的五指撫上天青釉瓷杯的杯壁,輕輕端起茶杯,低下頭,嗅著茶香,吹著茶末,卻不沒有啜上一口。 如墨幽深的眼眸看著茶杯里浮起沉下的嫩芽,心思回轉。 他突然想起來,在林幼瑤回觀世院當個書房丫鬟之前,曾經在東廂房脫了衣服躺在他休息的塌上。被他發現之后,叫人把她丟了出去。 這爬床,不就想做通房丫鬟,為什么后來自己真的允了她進內院,她又要逃跑呢? 穆景瑜放下茶杯,回憶起來,在幼瑤離開觀世院在林子里當差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見過她幾次的,不過似乎那個時候,她分明對自己沒有半點情意,他清楚的記得自己中毒倒在林子里的時候,幼瑤分明是不想救自己的,要不是自己拿出王府令牌,說不定自己死了,她也不會管的。 沒有情意的時候,想爬床,有了情意,卻想跑。這個…… 她在爬床之前和之后,又是判若兩人。之前,每日濃妝艷抹的,讓他看著就難受,看她脫了衣服躺在自己榻上,他心里真是厭惡的很??墒菑哪且院?,幼瑤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地的。 難道說,之前她是在藏拙?故意讓自己厭惡的,用脫了衣服爬床來藏拙? 真的起了作用,她在林子里掃地,那悠然自得的樣子,怕還真是隨了她的意了。 林相啊林相,你到底教導出了怎么樣個女兒啊。 林相,他活著的時候,自己還只有十四五歲,不過他已經知道林相這個長著美鬃,眼睛迥然有神的長輩是大楚的股肱棟梁,心有縱橫謀略,驚才艷艷。自己常見到他教導太子的學業功課,常常出入東宮。前太子妃,說起來還是他的堂嫂,端莊大氣,明艷聰慧。 幼瑤是林相的幺女,這么個聰慧可愛的女兒,小時候一定是極得父母寵愛的。十歲的時候,家破人亡,她就進了端王府觀世院。他當時讓她做個一等丫鬟實在看在太子的份兒。這么多年林幼瑤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他覺得自己原來根本沒有明白過這個比他小五歲的丫鬟。 穆景瑜端坐于書案之前,打開宣紙,提起筆,畫了一副畫,正是伊人淺淺行著福禮的模樣,姿勢說不上標準,看著還有些別扭,但是身姿卻是說不出的柔美嬌俏,一雙美目秋波流轉,盈盈動人,閃著些許狡黠的意味。 畫完之后,穆景瑜心里也是驚訝,這大半個月,自己竟然還能將她的模樣記得那么清晰,她的模樣已經刻到自己心里了嗎? “殿下?!卑⑺荚跁块T口輕喚了一聲。 “恩?”穆景瑜抬了頭。 “殿下,全伯在門口,要見您?!卑⑺嫉?。 穆景瑜眉眼一跳,全伯要見自己,莫非是有幼瑤的消息,他呼出一口濁氣道: “讓他進來?!?/br> 語氣之中有一絲自己也未曾發現的急促。 全伯恭恭敬敬的走到穆景瑜書案前,手里捧著一本冊子。 “殿下,這是您弱冠之禮所用儀仗的清單和賬目,王妃找人送到了觀世院?!比踔宰诱f道。 穆景瑜握著瓷杯的手頓了一頓,他點點頭道:“那還有別的事嗎?” “有的?!比畱?。 “還有什么?”穆景瑜顫了顫睫毛道。 “還有,殿下上次下令查的楚堤上出現的老嫗,現在已經有結果了?!比畱?。 “還有呢?”穆景瑜接著問道。 “殿下,沒有旁的事了?!比畱?,一邊向穆景瑜偷偷瞄了一眼,心中狐疑道,殿下眼中那抹失望之色,是從哪里來的? 穆景瑜沉吟了幾息,最后說道:“全伯,大半個月前,失蹤的丫鬟幼瑤,可有什么消息嗎?” 全伯心中一跳,殿下喜歡那丫鬟他是知道,要不然也不會想收入房中,沒想到那丫鬟已經不見了大半月了,殿下竟然還惦記著。 ☆、溫柔而香艷(連煜番外)(推薦加更) 東方泛白,天色微明。 穆連煜在聽香小筑的芙蓉帳里,醒了過來。 聽香小筑是京城里最大的妓院—怡香院里的一幢小樓,小樓的主人花名叫真娘,就是現在睡在穆連煜身邊的女人。 穆連煜拉開被子的一側,站了起來,身上未著寸縷。他的皮膚較為白皙,白皙中透著淺蜜色,身上沒有一絲兒贅rou,肌rou曲線雖不明顯,卻也有著年輕男子飽滿的張力。 他拿起身邊的褻褲和中衣,自顧自的穿了起來。褻褲剛剛套到一半,腰胯的部位忽然被一雙柔弱無骨的女子玉臂圈了起來。 一回頭,他看到真娘半躺在床上,雙手環著自己的腰。 昨夜,他同真娘在暖帳里纏綿了許久。 他是喜歡真娘的。 真娘平日里,白天的時候,總是溫婉嫻靜的模樣,看向他的目光總是柔柔的,暖暖的,像冬日里晴天的陽光一般。見到他,不像別的女子,不是妖妖嬈嬈的勾引,就是畏畏縮縮的害怕。 他生母早亡,由皇后撫養成人。但到底不是親生的,皇后多了幾分國母的端莊威儀,少了幾分慈母的溫柔。而真娘給他的感覺,卻是像一個小妻子般的溫暖柔和。 而到了夜里,真娘卻會是另外一個模樣,也許是因為這怡香院里自有一套訓練妓子的方法,會教導妓子怎么伺候恩客。真娘在床上也是大膽妖嬈,讓他欲罷不能。 他喜歡她白日的溫柔,也喜歡她夜里的放蕩。 此時的真娘,頭發因為剛剛睡醒而有些散亂,昨夜激烈環好的痕跡還殘留在脖頸間,這幅模樣顯出幾分慵懶和嫵媚,濕漉漉的大眼望向穆景瑜,帶著愛戀和不舍。 “殿下,這是要走了么?”真娘的聲音軟糯婉轉。 “怎么了?”穆連煜的一邊的嘴角勾了起來,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舍我走嗎?” “自然是不舍得?!闭婺锏?。 “美人兒,乖?!闭婺锏膵舌溜@然讓穆連煜很是受用。他附身香了香半躺在臥榻上的真娘,伸手探入了蓋在真娘身上的錦被。 真娘身子驟然一緊,隨后又放松了下來,任那大手肆意在自己女人家嬌貴之處,隱秘之處隨意把玩。 一直到真娘臉上因為嬌羞和春情泛出紅暈和春潮,穆連煜才收了手。 “我得空再來看你?!蹦逻B煜抽回手自顧自穿戴整齊。 “殿下,什么時候再來?”真娘小心翼翼的問道。 穆連煜笑著一搖頭:“我空了就來?!睂τ谂?,承諾他從來不想給,不管是喜歡的,還是不喜歡。對于女人,這樣殷殷的期盼著他,他很受用這樣的感覺。他喜歡現在的狀態,以他的身份,這也是他該享有的,不是嗎? 臨走之前,他又親了親她的耳垂:“乖?!?/br> 穆連煜走后,真娘愣愣的看著門口,看了許久。 恩客,恩客,便是只有恩,沒有情。 曾經有人跟她說過,在這風月場了,男人和女人不過都是一場戲罷了,男人就算一時喜歡你,那也是當不得真的。所以,在風月場里女人,虛與委蛇也就罷了,是萬萬動不得真情。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小心動了呢? ------題外話------ 這一段是之前就寫好了的,本來準備在文文后期再拿出來的,但是今天編輯給了推薦,所以就先拿出來作為加更。希望這段番外可以讓穆連煜的形象更豐滿一些。 看在菠蘿飯這么用心的份上,把文文加入書架吧。 ☆、第53章 讓人懷念的觸感 林幼瑤被帶走的那天,全伯一念之間,出動了王府的護衛去抓林幼瑤,卻并沒有驚動京城的衙役捕快,這也是得到穆景瑜首肯的。 王府的護衛武藝高,打斗起來,自然比衙役捕快們厲害多了,但是術業有專攻,這追蹤逃奴的活兒,卻是比不過天天都是干些追蹤緝拿的衙役捕快的。更何況,誰又能想得到,這王府的丫鬟,竟然會躲在京城最大的妓院里呢? “殿下,沒有消息?!比?。 “恩,”穆景瑜默了一默,收斂了眼中神色:“先講講那老嫗的事情?!?/br> “殿下,我們的人去了紫山堤的民夫家尋訪,這紫山堤在筑高時,確實有兩個民夫被卷到楚江里去了。但是這兩個民夫,一個的母親已經在多年前就死了,另一個的母親癱瘓在床,常年動彈不得,俱是不可能攔住殿下的儀駕?!比?。 穆景瑜啜了口茶:“接著說?!?/br> “幾經輾轉,我們的人終于找到了攔住殿下儀駕的老嫗。這老嫗也是一個紫山堤民夫的母親。但是這對母子,”全伯頓了頓,“這對母子在殿下落水那日,已雙雙死于家中。他們早已不在人世。哦,對了,這對母子的尸首還是被他們的鄰居發現的?!?/br> “恩。知道了?!蹦戮拌た吭谝伪成?,閉了眼,少時他睜了眼,眼眸冷冽無比:“看來這王府,這觀世院也不是鐵打般結實了?!?/br> 全伯一怔:“殿下是說,咱們府中有人做內應?” 穆景瑜不語,向全伯手中的冊子指了指:“拿過來,你手中的冊子?!?/br> “是?!比p手捧著冊子,端到了穆景瑜的書案上,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半弓著身子,立在一旁,靜靜候著。 穆景瑜一手握住書脊,一手隨意番了起來。修長的手指,點在內頁的角上。 “玉輦一架;拂塵、金爐、香盒各二個;手執大刀的、手執弓矢的護衛各三十人,手執荷殳戟的各四人,執凈鞭者四人;華蓋二十八個;執扇七十二個;騎兵衛士五十人,有騎馬的衛士兩百人,……” 穆景瑜看著這賬目,眉頭漸漸鎖了起來,他心中一動,道: “全伯,查一查王妃最近的銀錢往來,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動向?!?/br> “殿下是說,銀兩有問題嗎?” “銀兩有問題是一定的,王妃在銀兩上做手腳,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她只是為兒子謀點家業,留著以后分了家可以用,只要不是太過分,也就隨了她?!蹦戮拌さ?。 水至清則無魚,這王府的庶務,還要靠王妃來打理,必要的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互相留有余地。 “不過這次冠禮事關重大,不容有差,而且也頗費銀兩,這賬冊有些不對勁。你去查一查,不要驚動王妃?!?/br> “是,殿下?!比畱?。 “冊子,先放在我這里,你先退下?!?/br> ~ 端王府,王妃的逸鳳院內。 “娘,這些是咱們好不容易從大哥弱冠儀仗的花銷中扣下的銀子,你怎么又將銀子對成票號,送給那二皇子,這些可都是我們端王府的?!蹦戮袄裳凵窈藓?,語氣不善。 “你這傻孩子,”端王妃朝穆景郎瞥了一眼,恨鐵不成鋼,“這確實是端王府的,但是端王府的世子卻不是你,而是你大哥。只有你大哥才是將來的端王?,F如今,你還是端王府里一個閑散的公子哥兒,等你爹娘都薨了,你大哥就是端王,你就只能離開端王府,到時候啊,你又能分得多少財物?” 穆景郎眼轉一轉,嘻嘻笑道:“娘你說的對,這些銀子雖然是端王府的,卻不是我的,而是大哥的。咱們把這些銀子給二皇子,讓二皇子拿了銀子幫我們除了大哥,相當于拿了大哥的銀子,除去大哥?!?/br> 端王妃淺笑道:“只要你大哥不在,端王府的銀子都是你的。別說是銀兩了,端王府庫房里好東西多著?!?/br> ~~~ 離開端王府已經一個多月了。一個多月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林幼瑤越來越適應如雪閣的日子了。 只是思念偶有來襲,臨走那一日,唇間淺淺相觸的觸感,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他清冽的眼眸溫柔含情的樣子,偶爾想起來,林幼瑤的心跳還會加快幾許。 時間是一杯包治百病的白開水,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個多月了,夠久了吧,林幼瑤心道,她應該可以出去遛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