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雨停了，天亮了，觀眾們在電視機前看到的，就是兩個男護士抬著擔架，把罩住了臉的還把萌萌噠奶牛病號服的袖子露在外面的奶牛老伯的尸體了。

    故事發展到了這里，所有人都是帶著一絲悲傷的臉，而這樣的悲傷，卻在下一秒變得再也無法壓抑。

    下一秒，又到了護士喵喵的對白，和女主角小小的個人鏡頭。

    “小小在那天之后告訴我?！?/br>
    喵喵的聲音依舊是淡然和波瀾不驚的，只是這一次聽上去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讓人感受到了悲傷。

    “她告訴我，奶牛死的第二天夜里，她做了一個夢?！?/br>
    “她夢見自己在前一天的晚上，偶然抬頭看向天空，真的看到了一架宇宙飛船。從那架飛船里，看到了兩個向著蘑菇房招手的身影?！?/br>
    “然后她看到了奶牛，穿著那件黑白不規則斑點的衣服，從蘑菇屋里面出來，像個孩子一樣伸開雙手，被宇宙飛船吸到了船上，去過幸?？鞓返娜兆恿??！?/br>
    畫面隨著護士喵喵的一句又一句的話，不斷配合著播放女主角小小夢境中的景象。

    然后到了這一集的最后，是她期盼的眼睛看著護士喵喵，也仿佛在看著電視機前的所有人：

    “他是回家去了，對吧？”

    一瞬間，淚如雨下。

    第十六集的結束猝不及防，讓原本只是為了看劇笑一笑的觀眾們開始思考關于精神病人的話題，開始思考這個社會在對待精神病人方面是不是有太多的疏忽和欠妥，開始思考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奶牛的死亡。

    很多原本學習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和專家開始針對奶牛的案例指出，這樣的病例其實是常年缺少家人關心導致的，最好的治療方法其實是和家里人一起相處。奶牛到死所期盼的，其實是一個家的溫暖，他是因為缺少了這種溫暖才死的，而不是因為生了病死的。

    是普通人的思維邏輯，導致了這個精神病人的死亡。

    《精神病人》播出到了這里，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喜劇愛情故事了。它引發了一個社會性的話題，引導著人們開始去思考自己對于精神病這個弱勢群體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然后開始讓所有人反思，讓所有人都去關注起這個群體的存在了。

    它正在引發一個社會現象和社會熱潮。

    而當一部劇不再是“跟風”，而是“創造風”的時候，誰還會去擔心它的收視率問題呢？

    ☆、第56章 秦萌萌

    《精神病人》終于在播出了近一半的時候，成為了一部現象級的電視劇。

    每一個大學校園里，不論走到哪個角落，都會聽到女生們嘰嘰喳喳在大談特談《精神病人》的劇情，談里面的精神病人有多萌，談那家醫院的設定有多么的棒，甚至是護士喵喵是個多么面冷心熱的好女孩。

    每一個家庭在到了每天晚上的播出時間都會一群人守在電視機前，嗑著瓜子看著劇里面的人物們說著那些搞笑但又富有哲理的臺詞。

    每一條朋友圈都會拿劇里面的人物和對話說著那些只有看過劇的人才懂的玩笑話，每一條段子手的微博都是一個個與精神病人有關的笑點段子，就連那些養貓貓狗狗發寵物賣萌照的微博博主，都特地給自家的貓貓狗狗套上了淘寶爆款動物病號服拉出來賣萌。

    樂樂刷了一遍朋友圈又刷了一遍微博，抿了抿嘴關掉了頁面，收拾好行李背上包，走出了寢室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清明節到了，學校放了三天的假期，連著周末一起，滿打滿算拼拼湊湊，勉強拼出了一個五天半的小長假。作為從開學過后再也沒有回過家的樂樂，選擇了在這個小長假期間回家，看望自己的mama。

    公交車的前座，又是一對年輕情侶在愉快的聊天虐狗。

    沒有辦法把自己耳朵閉上的樂樂只能悶悶不樂坐在他們的后面，低著頭，耳邊充斥著張口“親愛的”閉口“么么噠”的來自前方情侶的聊天記錄。

    然后不知道話題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原本還在討論“回家吃什么”的兩口子，在樂樂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開啟了下一個話題——“《精神病人》里面你最喜歡的病人是誰”。

    全世界都在看《精神病人》。

    樂樂沉默地坐在車座上，想要掏出手機看些新聞娛樂八卦打發時間，卻又想起來剛才滿屏幕清一色的“精神病人”，又重新把手放了回去，不再看手機，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公交車上的廣播聲里。

    還是這種交通廣播頻道比較好，主持人都只是放放歌，不會突然之間開啟關于精神病人的話題。

    不錯，全世界都在看《精神病人》，只剩下一個人沒有看這部劇，就是她。

    樂樂低著頭，面無表情，思緒不斷地擴散。

    樂樂是一名正宗的電視劇迷，不喜歡電影，不喜歡動漫，不喜歡其他任何的娛樂方式，唯一的也是最喜歡的就是看電視劇。追劇對她而言，就和吃飯一樣，是生活必需的一項運動。

    可就是這樣一個熱愛電視劇，熱愛到不管一部劇有多爛，其他人有多么的罵，依舊能堅持每一天守著這部電視劇的直播的女孩子，卻在《精神病人》這部劇推出之后選擇了抵制，拒絕了所有人的觀看邀請，也屏蔽了所有人對她的安利，堅持不看這部劇。她的原因只有一個——

    因為她的父親，就是個精神病患者。

    樂樂的父親患精神病，是在樂樂上初中的時候。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的高能預警，突如其來的，樂樂就在某一天回到家的時候見到了一個再也不記得人了的父親。

    她的父親，她那個在她小時候叫她“小公主”，會帶著她玩“飛飛”，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肩上讓她“騎大馬”的父親啊，從那一天開始，就不認識她了。他的記憶永遠停留在了當年第一次和她mama約會的那天，一切之后學過的技藝全部忘了，人生經歷也好，之后認識的朋友也好，之后和mama結婚生子的事情也好，他全然忘記了。

    而且不是忘記了一次，是每一天早晨醒來，他的記憶就會重新倒帶到約會的那一天，把上一天所認識的人又再一次的忘記，包括和他朝夕相處的他的女兒，樂樂。

    他只知道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她，然后端杯茶到她的手里，小心翼翼地問她：

    “您哪位？”

    樂樂每一次回憶起自己那一天見到父親的情形的時候，鼻子就忍不住發酸。

    曾經如同她心目中的標桿和英雄一樣的人物，在那一天轟然倒下，不能再做家里的頂梁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進到了在郊區的一家精神病醫院。

    他不能夠再來學校接她放學回家，也不能再來參加她的家長會。相反的，從那以后，就輪到她每個星期到醫院去看望他。

    而到了上了高中，學業壓力增大之后，原本的一個星期一次的頻率也逐漸延長到了一個月一次。

    而樂樂就是因為自己父親的緣故，拒絕看《精神病人》這部劇。

    《精神病人》這部劇，在看到微博轉發的海報的第一眼起，樂樂就知道這是一部充滿著精神病人鬧出的笑話的故事。

    而對于情況特殊的樂樂而言，這部在其他觀眾看來是生活調劑品的電視劇，對于她而言卻像是一根針刺在自己的心上一樣。

    她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父親帶入到那些觀眾說的劇情里面去，然后就愈發的不能接受，心情就愈發的糟糕。她簡直不能想象，自己的父親隨口說的一句病話被別人當作笑點一樣的，在那邊喊著好萌啊好逗啊。

    簡直就是不能忍。

    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她的心情，所有人都在贊美著這部劇，贊美它的劇本，贊美它的服裝道具，贊美它的演員演技……

    她需要找一個沒有《精神病人》的地方。她只盼望著自己能夠快一點回到家，她相信，就算全世界都在為這部劇唱贊歌，她的mama也一定能夠理解，理解她為什么會不喜歡這部劇的。

    “最近電視網絡上爆紅了一部劇不知道聽眾朋友們都知道嗎？”

    即使很不想聽到這些對話，樂樂還是很無奈地接收到了來自廣播電臺主持人們的“安利”。

    “就是那部講述了精神病人的故事的那部由葉獨和秦萌萌主演的社會現象級電視劇《精神病人》?！?/br>
    公交車的廣播里，男主持人正在用他充滿了磁性的嗓音介紹著這部劇的大致故事，前面那對情侶大叫了一聲“他也在看這部劇”，然后就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聽著主持人的介紹和評價。

    “……說實話這部劇在剛出來的時候，我是把它當成一部喜劇去看的，不過當看到十六集的時候，我才發現事實上導演和編劇并沒有要把這部劇定位成一部喜劇的想法，他們似乎只是在給我們描繪一個精神病人的世界，在呼吁所有人去理解他們，而不是漠視他們……”

    “……看完了十六集，真的給了我很大的觸動，尤其是在看了網絡上的評論，看到大家分析得出奶牛的死是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關心的時候，心里的震撼是極大的……”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的聽眾朋友還沒有看這部劇的，不過我推薦大家都去看一下，這并不是一部單純只為了搞笑而搞笑的劇，它的深度，它對待精神病人、對待這個世界的態度，都值得任何一個看這部劇的人去思考和深挖?！?/br>
    樂樂聽到主持人的話之后，陷入了沉思。

    這份沉思被她從公交車上一直帶著，從公交車，到下車之后提著行李的回家路，到天黑，到敲了敲家門等待著自家mama開門，一直沒有被放下，直到——

    直到打開門的一瞬間，樂樂抬頭看到了自家mama樂呵呵的臉，以及她身后那臺電視機上那熟悉的病號服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才放下。

    “要看電視劇嗎？這本電視劇挺好看的，我在看?！?/br>
    樂樂的視線躍過自家mama的身影，看著電視機屏幕上那色彩斑斕溫暖的畫面，再一次抿了抿嘴，微微點了點頭。

    她把行李放在門邊上，輕聲說道：

    “好啊?！?/br>
    如果這部電視劇真的像那個主持人說的那樣的話，她覺得自己可以看一看，也應該要看一看。她也想知道，想知道她的爸爸這些年所過的生活，理解他的世界。

    ……

    ……

    當挨家挨戶正在守著電視機追看《精神病人》的時候，秦萌萌正和劇組的其他人一起坐在酒店的大包廂里，笑著聊著天說著話開著玩笑吃著菜。

    這是《精神病人》遲來的殺青宴。

    當初因為劇組的經費過于緊張，吳導連萌萌想要換一套服裝都會因為經費的問題被拒絕，又哪里來的錢去給整個劇組包下一個包廂辦殺青宴然后給每一個為這部劇付出努力的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發獎勵紅包呢？

    按照慣例，每一位演員殺青的時候，導演都會根據這個演員在劇組的表現給一定金額的紅包作為對他/她的獎勵。不過這個慣例在經費緊張的《精神病人》劇組拍戲的過程中并沒有實行。

    秦萌萌原本以為，自己這份紅包是收不到了，殺青宴也輪不到自己去吃了，卻沒想到在劇播出到一半的時候，導演給了他們這么大一個驚喜。

    所有的演員也好，幕后的工作人員也好，在參加這次的殺青宴的時候，都是笑容燦爛的。

    必須是燦爛的。

    《精神病人》的熱播讓所有參演這部劇的演員都收獲不少，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葉獨和秦萌萌這兩位男女主演了。

    葉獨在拓寬了戲路的同時，片酬從一線男演員的中下水平，提升到了中上的水平，微博粉絲那就更不用說。原本吸納的還都是一群年齡小的腦殘粉，這次《精神病人》男主角一出演，卻讓粉絲中涌現了不少的年齡大一點的理智粉，調整了葉獨家的粉絲年齡結構以及智力水平，這著實讓葉獨松了一口氣。

    而秦萌萌，則是徹底在演藝圈站穩了腳跟，讓星皇對她開始完全的放心和培養。

    而從價格和地位而言，她更是從原本三線演員的身價，一下子漲到了一線演員的平均片酬，微博粉絲多出了五千萬，并且還在持續增長。

    當然，對于秦萌萌而言，更值得高興的是，因為之前兩部劇加上這部劇的良好表現，她終于成為了受導演歡迎和導演最愿意合作的女演員之一，有各種各樣類型的電視劇劇本可以任她挑選，這是對于一個演員的最高評價和最大的信任。

    至于其他的演員，也因為出色的演技讓觀眾們記住了他們，得以從原本近乎跑龍套的尷尬情況下走出來，成為一個正式的被別人記住了名字的演員。這是一種榮耀。

    演員尚且如此，更不用提網上被扒出來獻上了無數膝蓋的道具組服裝組編劇組特效組和導演組了。

    所有人都樂呵呵的，喜氣洋洋，相互間說著祝福和鼓勵的話。

    秦萌萌也一臉樂呵地坐在座位上，和坐她身邊的那位在劇里面飾演護士喵喵的演員聊著天，從星座屬相到學習考研，從旅游名勝到娛樂八卦，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千奇百怪且跨越度大。

    聊著聊著，話題就扯到了頒獎典禮上面去了。

    護士喵喵先是掰著手指預測了今年頒獎典禮他們劇組能夠獲得多少的提名，然后又用很是肯定的語氣預言萌萌這一次一定會拿到獎，最后，把話題扯到了去年獲獎的那些人身上，扯到了去年最佳新人獎的獲得者夏茹的身上。

    剛聽喵喵提起夏茹這個名字的時候，秦萌萌是有些反感的。她一直記得當初夏茹欺負自家經紀人安于的那件事兒，為此耿耿于懷到今天都不能放下，在現在她還沒有拿到獎的時候，她并不太想提起這個名字。

    不過坐在她身邊的喵喵并不知道這一點，她還是在提：

    “你知道嗎？去年的那個最佳新人獎獲得者夏茹？”

    喵喵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很是八卦和神秘地湊近秦萌萌的耳朵，仿佛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么機密一樣……

    不過事實上，也的確是一個機密。

    喵喵說：

    “那你知道嗎？夏茹好像犯了錯，被她的公司和經紀人雪藏了，最近都沒有接戲呢?！?/br>
    秦萌萌瞪大了眼睛看著喵喵，一副吃驚不敢相信的模樣。

    對面的喵喵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表情一般，很是滿足的模樣，接著輕聲對萌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