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沒有人扶著,沈璜車騎得便沒那么利索,不過還好,速度慢一點就一切都沒問題??粗谏砗鬄樗泻玫亩?,還有揮著手為他加油的大哥,沈璜小身體里仿佛充滿了能量,適應過后,越騎越好,到后來,已經能完全駕馭童車。在騎完一圈后,他將速度慢慢降下來,直到穩穩停住。 “二哥,快來,讓阿父爹爹帶你騎,真得很好玩哦?!鄙蜩佳蹚潖?,笑容明媚。 “哎呀,總算輪到我了,看我的?!辈坏入p親幫忙,沈璋就學著之前沈璜的模樣開始蹬車,他力氣大,又沒刻意控制,車子一下子滑出去老遠。 沈家河不放心,忙追在它后面,準備一有問題就出手。 沈璋似乎很有天分,在被突然提升的速度驚了一下后,反而開始享受起來。起初他還控制著轉彎速度,騎了兩圈熟練之后,連轉彎時速度都沒怎么減,讓跟在他后頭跑的沈家河心都揪起來。以車子現在的速度,一頭撞墻上可不是說著玩的。 沈璋歡快的笑聲傳出去老遠,方天林并不怕正院的動靜被前院下人聽到,只要不大聲叫嚷出童車這個名字就好。小孩子鬧騰點很正常,誰會去在意這些。 同樣騎了三圈,沈璋下車時仍一臉意猶未盡,卻忍住了再騎一圈的沖動,好孩子要守信用,三弟騎了三圈,那他也不能超出這個數目,戀戀不舍地把童車交到大哥手里,沈璋站在邊上為他吶喊助威。 有兩位弟弟做示范,沈璧學起來更加容易,他可謂是站在了弟弟們的肩膀上,方向把控得又精又準,轉向靈活,三圈下來,就跟學了好久似的。 方天林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他這三個孩子都不簡單,只要能一直維持目前這樣,未來將一片光明。 “家河,你看著孩子,我去把另兩輛車也組裝起來?!?/br> 沈家河笑著應承下來。 這一天,沈家正院里充滿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沈璋不說,就連最為安靜的沈璜,都打破大家一貫的印象,笑得肆意歡暢。 三道聲音或高昂,或清越,時而岔開,時而融合,形成一曲美妙的音樂,連方天林跟沈家河都被他們快樂的情緒感染,臉上笑容不斷。 童車組裝完畢,全部試用過后,方天林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外定的零件,規格并不統一,偏差比較大,至少比起他自己做的那些,誤差來得更大。這倒不是鐵匠技藝不精,再怎么說,他們也是專門干這個活的,手藝不好,鐵匠鋪怕是早就關門了。 問題應該出在尺寸上,鐵匠之間沒有一致的標準,甚至同一個鐵匠,做出來的不同零件,規格也不盡相同。 好在這只是童車,因后輪兩側有兩個用來平衡的輪子,速度上不去,車子出現故障的幾率會小很多,倒也勉強夠用,要是把兩個平衡輪卸掉,就算是童車,怕都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小毛病不斷。 方天林比照鐵匠們做的成品,判斷出幾個技術含量比較高的部位,譬如使童車動起來的傳動裝置,鐵匠們能做,但是對技藝要求將會非常高,不像他之前給出的圖紙上的零件,只要技藝純熟的鐵匠,基本就能做出來,區別只在于質量好壞罷了。而傳動裝若置質量不過關的話,童車怕是連動都動不起來,這些零件唯一的下場只能是回爐重造。 方天林制作的童車是童車中比較簡單的那種,就這樣都這么麻煩,關鍵部位配件還得找技藝精湛的鐵匠來做,自行車難度還要大一些,制作起來難度只怕會更高。 若方天林不能改進生產方法,那童車只能作為奢侈品,在富戶間流通。這樣一來,傳播太慢,估計會跟當初薯片被仿制時那樣,沈記品牌還沒有深入人心,類似的商品就已經遍布大街小巷。 這還只是其次,關鍵在于符合要求的鐵匠師傅不好找。靖朝并不存在知識產權保護這一說,只要有能力,誰都可以入行,管你是不是仿制品。 外包不行,這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自己做就得有鐵匠大師傅坐鎮,這樣的人才多半不是被朝廷招募,就是在為大戶人家效力,光找人就不容易,更別說請了。 這事可以慢慢來,方天林不急。他非常清楚,即便找齊了人手,不把原料問題解決了,他也開不了工。 鐵礦是朝廷管制物品,盡管他到了這里之后了解到并不是他認為的那么回事,私自開采礦藏的人很多。當然,這些礦藏大多都掌握在地方豪強手中,只要有門路就能買到,問題就在于沈家暫時還沒有這樣的人脈關系。 走安家那邊路子倒是可以,但沈家不是安家的附屬,方天林不想事事都跟安家扯上關系,這樣沈家太過被動。 見到童車成品之后,沈家河也意識到這點,他最近一直在考慮怎么做才能讓沈家賺到更多銀子。沈家有沈記,做零食生意最有把握,“好再來”食坊開了快一年,到目前為止還只有一家鋪面,要不再開一家? 這個念頭興起后,沈家河怎么也壓不下去。 第82章 沈家河深吸幾口氣,平緩一下激動的心情,這才找到方天林,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話一說完,沈家河便忐忑地望著方天林,家里大事上都是媳婦拿主意,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提出這樣的意見,他怕他出的主意不夠好,幫不上媳婦。 “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我聽聽,新開一個鋪子是跟‘好再來’一樣只賣兩種貨,還是……”方天林神情很是愉悅,慢慢引導著沈家河進行更深入思考。自家媳婦能這么想是好事,他又不是獨裁之人,容不得其他人脫出他的掌控。 沈家河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微瞇著眼睛,開始仔細思索?!昂迷賮怼笔撤恢毁u兩樣貨物,現在還行,時間久了,顧客會流失。他就沒見過有哪家鋪子是只賣一兩種物品,這從魚片也開始出現在各家鋪子里之后,就有了苗頭。那再開一家鋪子,就得避開這一點,最好能讓人進入鋪子之后,就能買齊所有想要的零食,味道可以同別家有差別,至少品種得齊全。 沈家河在得到方天林的鼓勵后,對自己也更有信心,直接把他的想法一字不落全說了出來。 方天林越聽眼中光芒越盛,這不就是超市嗎?只不過這個超市單一了點,只賣各式零食。 “家河,你說得很好,這事就交給你來辦?!奔热簧蚣液硬痪心嘤谶^去,腦子轉得還挺快,那方天林對自家媳婦的看法自然也隨之改變,他當即就決定培養媳婦獨當一面的能力。這個家是他跟沈家河兩人的家,總不可能事事都靠著他吧?人力終有窮,多一個人,就多一種思路,沈家基業也會因此而更牢固。 “我行嗎?”沈家河心里惴惴,之前升起的那點自信,在這一刻消散一空。 作坊食坊的生意沈家河都有接觸,但那都是現成的,只要照著以往的方案辦就是,新開一家跟“好再來”食坊沒多少相似之處的鋪子,所有事情都要他來處理,這讓他甚是惶恐不安,“……”方天林臉上笑容有片刻僵住,稍后一想,就覺過味來,是他太過心急了。 沈家河的問題主要不在于他是否能勝任這一職務,而是他從沒挑過大梁,自信心不足。知道問題所在,方天林即刻調整方案:“家河,你放心干,要是有哪里實在解決不了,不還有我嗎?不過我提前申明,要是連貨柜怎么擺這樣的小事都來找我,晚上你就要做好受罰的準備?!?/br> 說完,方天林一臉戲謔地看著沈家河,笑容肆意。 沈家河反應是慢了點,但他接收系統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方天林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在他身上各部位不斷掃過,沈家河仿佛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光了衣服。 這一刻羞恥感簡直洶涌到差點就將他淹沒,直到沈家河想起這么看他的人是自個媳婦,才將這種情緒慢慢壓下去。待心緒平復下來后,沈家河斜了方天林一眼,隨后稍微使力,趁方天林不備,把他推出門外?!芭椤钡囊宦?,一道門將兩人隔在兩個世界。 方天林摸了摸鼻子,有點悻悻然??磥?,他這次是真把自個媳婦給惹怒了,連把他鎖在門外這樣的大招都祭出來。嗯,有進步,方天林如是想到。不過這樣的事情以后他還是少做,到時候真撩得太過,氣壞了媳婦可不好。 三胞胎在門內面面相覷,不知道爹爹和阿父這是怎么回事。 “爹爹,不氣,不氣啊,阿父壞,一會我叫上大哥三弟一起去打他。嗯,沒錯,壞蛋就該打,這是阿父自己說的?!鄙蜩罢f得振振有詞,仿佛方天林真把沈家河給怎么了。 沈璧跟沈璜不約而同翻了個白眼,把頭撇向另一邊,心想著二弟/二哥太沒節cao了,真是什么話都敢說,難道他還真敢打阿父不成?最多也就意思意思捶兩下,讓爹爹出出氣罷了。父親們關系好著呢,偶爾鬧點小矛盾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真吵架了。 即便心里這么想,兩人也沒有戳穿的意思,各自繃著張小臉,重新將頭轉回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沈璋表演。 聽著二兒子大聲嚷嚷著要為他“報仇”,還拉著他要付諸行動,沈家河簡直無語問蒼天。他怎么把孩子們給忘了?剛才他那樣子被他們看到多不好? 沈家河之前升起的羞惱盡去,這會他只想著怎么把這事給圓過去,可不能讓三個小家伙留下心里陰影。 沈家河扯了扯嘴角,擺出一副和煦的樣子,蹲下身體,開始笑容可掬地胡說八道:“璋兒,剛才是你阿父太聒噪了,爹爹想休息,這不就讓他去外面靜一靜。璋兒會陪爹爹睡覺的,是吧?” “……”沈璋一臉茫然,他的小腦袋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除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家河又將目光轉向邊上兩個準備看大戲的兒子,笑瞇瞇地說道:“璧兒,璜兒,過來,你們也跟爹爹一起睡?!?/br> 說完他也不管三個小家伙的意見,擦過手臉,強行扒掉他們的外衫,塞進被窩里。沈家河笑得一臉燦爛,好了,這下什么問題都解決了。他不用再面對之前的“小麻煩”,孩子們也不會再盯著此事不放。如今三胞胎要忙的事情不少,一覺醒來,他們哪還有空去想些有的沒的? 方天林貼在門上靜靜聽了一會,直到媳婦孩子都睡下后,才移步堂屋,這會正房他是徹底進不去了。 方天林回顧了他來到靖朝這幾年的經歷,雖說沈家一直發展比較順利,并沒有哪個人在背后陰謀算計,即便薯片那次原料事件,也是風聲大雨點小,對沈家并沒有造成什么實質影響,最多就是磕絆了一下。 在阜陽縣那會,是因為搭上了周毅張亭的順風車,背后有主簿撐腰,加之沈家出品的雞跟雞蛋數量有限,利潤雖高,總量卻不行,真正有錢人家看不上,縱使有人不滿,能量也不行,起碼主簿能擋下,并沒有人鬧到沈家跟前。 在云州城這近一年,最初那回方天林事后回想起來,應該跟安家和阜陽縣商盟有關。 薛家是商盟一員,沈家是薛家姻親,盡管薛家和沈家關系一般般,但沈家真求上門,薛家也不能視而不理,至少得裝裝樣子,否則誰還敢跟他家做姻親? 薛家在云州城可沒有能借勢的人,唯一能靠的就是商盟。薛家下一代很快就要成長起來,大的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薛長富可是很看重,無論孫子還是孫女。 子孫聯姻是最常見擴大人脈的方式,那些百年以上的家族,無不關系網龐雜,姻親之間如蜘蛛網般鋪開,親戚套親戚,再加上朋友故交等雜七雜八的關系,搞不好半個城的官宦富戶都能跟他們連上親敘上舊。 這樣的人家,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想扳倒他們沒有那么簡單,若無足夠把握,不會有人輕易出手。 薛家在云州城根基尚淺,就更不能落下連對親家都見死不救的污點。 薛家人初來乍到,那個時候他們可能未必會這么想,本地商家考慮得就比較深入。動了沈家,會牽扯上薛家,繼而擴大到阜陽縣商盟,盡管商盟中太半都是外地商人,但也有那么少數幾家在云州城有產業,尤其是安家,那可是即便在云州城都排得上號的富商,打了小的招來老的,誰都得考慮一下,為了一個小小的薯片生意不折手段到底值不值得。顯然,背后之人覺得并不值當,是以參與到其中的商家都是明刀明槍的來,這是生意上的正當競爭,要是連這個都應付不過去,那只能怪自己沒本事,怨不得他人。 魚片生意安然度過則是時機湊巧,正好趕在為先帝守制期間,但沈家不可能次次都這么走運??縿e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安家倒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對象,只是問題也不小。沈家和安家地位不對等,沈家沒法制衡安家,這也就意味著,友誼的小船是說翻就翻,沈家將沒有任何辦法。 只有培養自己的勢力,才能擁有足夠多的話語權,到時候別人會自動巴上來,而不是誰都能對沈家踹上一腳。 方天林心中有了主意,想起睡得正香的媳婦兒子,他也忍不住瞇起眼睛,窩在躺椅上打盹,瞇著瞇著,竟然睡了過去。 沈家河翻來覆去睡不著,見孩子們愜意地打著小呼嚕,便輕手輕腳摸出房間。外面靜悄悄的,他想了想,抬腳朝堂屋走去。 現在天氣還挺冷,云州城不比廣延村,這里氣溫雖不是很低,冬天最冷時候穿得厚實一點,不用點火盆睡火炕也能熬過去。但那感覺卻一點都不好受,濕冷濕冷的,要不是現在沈家條件好,想必冬天不太好過。要知道,云州城幾乎沒人睡炕,取暖多為火盆,地龍就更少見了。 剛轉過拐角,方天林安睡的模樣便躍入沈家河眼簾。他將邁出去的腳收回,轉回房拿了一條毛毯,蓋在方天林身上,隨后繼續進屋和床做伴。這次,沈家河的心異常平靜,不消一會,便沉沉入睡。 第83章 方天林本就警覺性強,這次又沒睡熟,沈家河還沒靠近他,他就醒了過來。方天林什么都沒做,任由沈家河為他披上毛毯,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顯露出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好。 陽光灑在屋檐下,灰塵在光圈中上下翻飛,招財進寶懶洋洋地趴伏著,歲月靜好,莫過于此。 躺椅再舒適,終究不如床,方天林率先醒來。他沒動,就這么望著院子,似乎要將它盯出花來。 在方天林又快瞇過去時,正房那邊傳來動靜,隨后小孩子略帶點尖利的嗓音劃破長空,為正院帶來足夠生氣。 方天林起身打理干凈自己,這才敲響房門:“家河,開門,你將我關在外面夠久了?!?/br> “咔噠”一聲,沈家河將門閂撥開,自欺欺人地裝作不曾有送毯子這回事,轉頭非常認真地為孩子們整理衣衫。 方天林更不會這么沒眼色地說起這事,兩人非常有默契地就當此事不存在,包括沈家河被方天林調戲一事。 “都弄好了?”方天林靠在門邊,看著剛洗完手臉朝正房走來的一大三小問道。 “好了,阿父,你看我干凈不?”沈璋湊上前,仰著小腦袋,攤開雙手讓方天林檢查。 “嗯,不錯,沒有成花貓臉?!狈教炝肿屑毧戳艘槐?,笑著打趣,之后他將目光轉向另兩個兒子,“你們也過來,讓阿父看看有沒有認真洗?!?/br> 沈璧和沈璜一臉無語狀,不過還是聽話地走到方天林面前。 “都做得不錯,阿父要好好獎勵你們。嗯,讓我想想,到底獎勵你們什么好呢?”方天林做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引得小家伙們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呵,有了?!狈教炝钟沂治粘扇?,輕擊在左手掌上,“走,阿父帶你們去聽故事?!?/br> 看著急吼吼往外走的四人,沈家河笑著搖了搖頭。笑過后,他也快步跟上。 “天林,這是要去哪?”沈家河瞧著馬車行駛的路線,臉上滿是疑惑,“我們不去茶館嗎?” “去作坊那邊?!狈教炝中α诵?,剛才他那是糊弄孩子,明著是讓孩子們聽故事,實則是打著這個幌子去聽云州城坊間的小道消息。 沈記到目前為止,雖然僅有“好再來”食坊一個鋪子,但移動攤可不少,再加上作坊里請的雇工,消息來源還算廣。 “作坊里有很會講故事的人?”沈家河越發不解,他想不明白作坊跟講故事兩者間有什么聯系。 “誰肚子里還能沒點貨?只要是有意思的都行,不拘形式?!狈教炝譀]有解釋太多,到地方后媳婦自然會知曉。 作坊仍舊設在西區,不過不再是原來那種只有兩三間房的小院子,現在租的宅子比起之前要大了許多。 見東家到來,負責作坊日常事務的蘇管事忙迎上前去。 “東家,今天過來是?” “你去安排一下,讓那些活不急的雇工輪流進偏廳給小家伙們講云州城的趣事,誰要是說得好,有賞?!狈教炝譀]有廢話,直接說明此行目的。 蘇管事一愣,反應過來后立刻照辦,心想著,東家還真有閑情逸致,竟帶著小少爺過來聽坊間傳聞。 這次出來比較匆忙,沒有提前約好,方天林就給雇工留了一炷香時間思索,時間到了之后,第一個人被蘇管事帶進偏廳。 “不用拘謹,隨便說說,親眼所見或者聽到的傳聞都行,有孩子在,有些話不要說得太露骨,點到為止即可?!狈教炝终f得很隨意。 這位雇工大概是蘇管事刻意挑選出來的,膽子還算大,沒有支吾半天還說不出一句話。 “東家,說些東加長西家短都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