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紀寧愛憐的摸摸趙堂佑腦門,“為師知道你乖,這幾日為師不在,你要聽話,休要胡鬧?!?/br> 趙堂佑稚嫩的臉上微微一紅,“本宮何時胡鬧了,這亂七八糟的地方你先待著,本宮先走了,改日再過來?!?/br> 太子走后,紀寧才想起來好像忘了說一件事。 她幽幽一嘆,這徒兒也不省事,竟然也兩手空空的來看為師。 一個個的,還真把這牢房當成茶樓了不成。 正當她頗為幽怨時,忽然一聲“撲”的響,只見那牢頭正朝她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紀大人,哦不紀爺,您千萬大人不記小人過……” 紀寧輕瞥了他一眼,“你跟我跪什么,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怎么著你了?!?/br>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對了大人,您還沒用過飯吧,小的這就叫人去買?!?/br> 紀寧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這……這怎么好勞費?!?/br> “不勞費不勞費,小的現在讓人去給醉香樓給大人訂一桌最好的酒菜?!?/br> 李通說著還生怕紀寧不答應似的,磕完幾個頭,一溜煙往外跑了去。 可還沒跑兩步,便瞧見有身影走了過來,他還沒看清此人長相只覺氣度不凡,正要抬眼去看,跟在那人后面的堂官喝道,“這么慌慌張張干什么,沒瞧見首輔大人來了嗎?要是沖撞了首輔大人,這責任你可擔待的起?!?/br> 首,首輔……那位據說文曲星下凡手眼通天執宰天下連皇帝陛下見了都要尊稱一聲先生的宰輔大人? 李通只覺兩眼一黑,雙腿一軟,整個人栽了下去。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一通罵咧聲,“這狗東西也不太不曉事,快來人,把他給拖下去?!?/br> ☆、第2章 蒼天無眼 紀寧歪在墻角,聽見外頭的動靜,趕緊整理衣衫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到窗邊,仰頭作出一副陶醉的模樣,搖頭晃腦,“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桿……” 施墨走進來便瞧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愜意模樣,面上不喜不怒,“紀大人真是好雅興?!?/br> 紀寧輕咳一聲,轉身看向眼前進來施墨,彎腰作揖,“首輔大人好?!?/br> 來人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一雙眼光射寒星,若不是身上那簇新的一品官服顯露著身份,很難讓人聯想起來這位龍章鳳姿,風流韻致的男子便是當朝執掌天下的首輔大人。 施墨冷眼瞧著她,并不言語。 紀寧頓覺一陣尷尬,彎腰用袖子擦了擦臟兮兮的地面,很狗腿的朝施墨笑了笑,“首輔大人,坐,坐?!?/br> 施墨微微瞇了瞇眼,“知道錯了?” 紀寧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住,“大人說的這是何話,下官不知錯在哪里?!?/br> “你深得皇恩,并無功名卻入翰林任編修,又忝為詹士府洗馬,教導太子讀書。理應以身作則,好好報效朝廷,為天子分憂,而你卻成日不務正業,興風作浪,惹得朝野上下非議一片。如今更是仗著陛下對你的幾分恩寵,在外橫行霸道,草菅人命。你說,你現在不知道錯在哪里,嗯?” 施墨說的不緊不慢,語氣也沒有多大起伏,可就是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讓人心生膽意。 紀寧眼觀鼻鼻觀心,心想老娘被你這么一說怎么真感覺自己好像十惡不赦似的。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并非草菅人命,昨日下官所殺的那些人,都是jian賊亂黨?!?/br> 紀寧雖是文官,又在清貴的翰林院,按理來說怎么也和殺人還有亂黨之事聯系在一起。只是因為當今太子頑劣,不喜讀書,又好武,當朝陛下為他請了很多大儒也沒能讓太子學進去,為此天子不甚煩擾。偏偏紀寧卻能讓頑劣的太子乖乖聽話,可謂是一物降一物。 她除了教太子讀書,也還教太子一些拳腳功夫,管理太子府上一衛親兵。 就在昨日,她在街上一家酒樓吃飯和人起了沖突,結果就帶人把客棧給砸了,還殺了兩個人。 本來朝中大臣或是那些皇親貴族,哪個私底下沒干過一些齷蹉事,諸如殺人之類,有權有錢之人都很好擺平。 紀寧身為太子的老師,又得陛下厚恩,按理來說這種事掀不起什么大風浪。 “你胡亂殺人也就罷了,竟還不知悔改污蔑對方是亂黨,紀大人,你真是好大的膽子?!?/br> 站在紀寧面前的施墨明明生的是那樣風流韻致,溫潤如玉,可周身的氣場,卻威嚴十足,帶著極強的震懾力。 紀寧那張原本還帶著幾分諂媚笑意的臉,不免冷了幾分,哼哼兩聲撇過臉去懶得理會他。 施墨剛才還冷著的面孔,此刻卻透著幾分無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為何要殺人?!?/br> 紀寧望著墻角的蜘蛛網,“那賊人污蔑我是登徒子,輕薄調戲良家婦女?!?/br> 施墨輕咳一聲,“這個……可你也不至于就因此喊打喊殺?!?/br> “他們叫來一群人圍著我,說要扒了我的衣服游街示眾?!?/br> 施墨頓時拉下臉來,“大膽?!?/br> “還要切我命根子,丟去喂狗?!?/br> “可恨?!?/br> “咒我生孩子沒屁/眼,子孫后代不得好死?!?/br> “該殺!” 紀寧忽然跟兔子似的跳到施墨面前,拉著他的衣袖,哼哼著,“你都說該殺了,是不是現在該叫人把我給放了?!?/br> 施墨也不動,任由她拉著衣袖,神色緩和下來,“在牢里吃了不少苦頭?” 紀寧忙不迭點頭,委屈的就差眼里噙著兩行淚了,“這里又黑又臟,我一晚上又怕又冷又餓?!?/br> 施墨長袖一甩,走到牢房門口,對堂官厲聲道,“還不快給紀大人換個好點的牢房?!?/br> 候在門外的堂官身子抖了抖,心說這哪是關了個囚犯,簡直就是關了個大爺。 “來人,快去把咱們院里的那間東廂房收拾趕緊?!蓖饷鎭y成一片。 大理寺后院里一間廂房里,雖不是雕欄畫棟,但甚為整潔,應有盡有。除了床榻,桌椅,屏風,還有書畫茶具,就連那尿桶都是紅木做的。 此刻那牢頭李通已經醒了,戰戰兢兢的候在門外,因驚嚇臉色顯得蒼白無比,他時不時擦著額頭滲出的汗,小心翼翼的往里張望著。 紀寧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左手舉杯,右手拿筷,一邊喝酒吃菜,一邊還愜意的搖頭晃腦,“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哈哈……施大人,您叫人送來這么多吃的,叫下官怎么承受的起,來來,下官敬您一杯?!?/br> 受到不少刺激的李通身子瑟瑟發抖,頂著烈日,額頭的汗細密如雨。 堂堂首輔大人親自來牢房探望也就算了,還又吩咐人換新牢房,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他。 這……這到底是哪里來的妖孽,竟然連首輔大人也…… 施墨正襟危坐,只是看著她吃,并不言語。 紀寧一個人吃的許是無趣,看了一眼門外的李通,大叫道,“李牢頭,進來陪本官喝一杯?!?/br> 李通哪里敢,他苦著臉跪在門外,“大,大人,小的還要當差……” 那嗓音帶著哭腔,不知道的見狀還以為他喪了考妣。 紀寧臉一拉,“怎么,瞧不起本官?!?/br> “小的豈敢,這個……實在是,實在是……”如果地下有個坑的話,他一定把自己給埋了。 好在這時有人過來,打斷他的話。 “紀大人,這是太子殿下特地吩咐府上廚子給您做的吃食?!?/br> 幾個太監模樣的人手中提著精美的食盒徐徐走了進去,很快琳瑯滿目的菜肴擺滿了一桌子。 紀寧咂咂嘴,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忍不住感嘆,“我那徒兒倒是有幾分孝心,為師甚慰啊?!?/br> 施墨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立即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還是徒兒知道心疼為師,為師平日沒白寵他?!奔o寧愜意十足的吃著太子送來的吃食,長吁短嘆,“這東坡肘子做的,簡直人間美味,想不到太子平時頑劣不堪,對為師倒是上了心,連為師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br> 自說自話的嘆了一番,她瞧見首輔大人好像有點不開心,立即拉著施墨的袖子道,“施大人,怎地一直板著個臉?是不是為下官悲慘的遭遇感到憤懣?圣人有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此等小事,下官還不曾放在心上,施大人不必介懷?!?/br> 施墨,“……” 那幾個小太監剛走,外面又響起一陣匆匆腳步聲,“快快,這是禮部尚書大人特地給紀大人送來的?!?/br> 沒多久,便有幾個小廝模樣的人提著食盒小跑進來。 為首的一個人上前笑道,“紀大人,這是我家老爺特地吩咐小的從醉香樓買來給紀大人的?!?/br> 醉香樓是京師里有名的酒樓,里面消費可不低。 來人紀寧認識,是她恩師府上的管家。 “你回去稟告恩師,就說他老人家恩情,徒兒謹記于心感激涕零,往后定當誓死為恩師效力?!?/br> 那管家聞言老臉不由一抽,這話說的好像他因做的那些齷齪事而做牢是受尚書大人指使似的。 “紀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把話帶到?!?/br> “紀大人在朝中好高的架子,先是太子,現在又是尚書大人?!笔┠溲岳湔Z。 紀寧頗為慚愧的笑了笑,“哪里哪里,首輔大人抬愛了?!?/br> 門外的李通經歷過這一連串的事,已經開始仰望蒼天自暴自棄的懷疑人生。 這賊……家伙坐牢跟春游一樣,一個一個的大人物相繼來探望也就算了,還生怕他在牢中受了什么委屈好吃好喝伺候著,看來多半是能安然無恙的走出這牢房。 怪只怪自己有眼無珠得罪此人,老夫一世英名,如今竟毀在了這黃齒小兒手里,天可憐見啊。 哎,不知是跪著死好呢,還是趴著死好…… 正待那李通一番感慨時,又是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看著眼前景象,李通一雙眼睛睜的老大。 只見兩個人抬著一頭宰殺好洗干凈的全羊,后頭有人拿著柴火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群人迅速的在這后院里搭起了架子,儼然一副就要在這大理寺后院燒烤的模樣。 蒼天啊…… “紀大人,我家公子說您喜歡吃烤rou,而且一定要吃現烤的,便特地吩咐小的請那聚賢居的大廚過來,您看是喜歡吃七分熟的還是全熟的?” “想不到李兄待我如此厚恩,實在是讓紀某感動,回去告訴你們家公子,就說欠的那五百兩銀子,可以下個月再還?!?/br> 施墨臉色一沉,冷呵一聲,留下一句“紀大人好自為之”便起身甩袖而走。 紀寧熱切道,“首輔大人您怎么就這么走了,不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嗎?這么多東西,下官一個人也吃不完吶……哎,真是浪費啊,這叫本官怎么心安……” 那李通見首輔大人沉著臉走出來,絕望的心頭總算看見一絲曙光。 呵,叫你得意,叫你囂張,叫你把這大理寺當自己后花園,惹得首輔大人不快,就是尚書太子又如何,還不是分分鐘收拾了你。 正當李通暗暗幸災樂禍之時,頭頂傳來一個威嚴生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