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然而周浦深也叫不醒蘇葉。 他一把就橫抱起沙發上的人,還不忘叫地上的狗,“火鍋?!?/br> 火鍋屁顛顛地就跑到前頭。 周浦深低頭看蘇葉,她果真又是鉆啊鉆,找到舒服的位置就不動了。 直到男人挺闊的背影消失不見,馬多多還是愣怔的,“非洲朋友???” 到樓下周浦深才發現蘇葉只穿著毛衣,還好車子就停在門口,司機已經趕來,周浦深坐上后座,讓她躺在他膝蓋上。 馬多多匆匆忙忙拿著蘇葉的羽絨服追上來,司機開了車窗,她把羽絨服伸進車里,訕笑說:“你、你好,我是蘇葉的朋友馬多多?!?/br> 周浦深只點點頭,又低頭去看蘇葉,扔進來的羽絨服太長,帽沿上的絨毛蓋住了她的臉,她許是覺得癢,不滿地哼唧。周浦深把帽沿拿開,又給她掖了掖,保暖的同時讓她舒服些。 馬多多呆呆地看著周浦深低眉垂眼的神情,都不敢說話打擾,實在是,溫柔得她都覺得暖了起來。 車子走了,馬多多站在原地愣神,身后跟著面色沉重的魯峰和宋毅城。 她喃喃地,自言自語,“好奇怪的感覺,這個人,讓人覺得害怕,但他明明那么溫柔?!?/br> 她說過要給蘇葉把關,可是,這個男人,別說把關了,她連說句話都不自禁磕巴。 蘇葉喝醉了很乖,她本就睡得沉,醉了更是雷打都不動。 周浦深一進門就叫來幾個人,給她放水洗澡。她是一碰到枕頭,就習慣性地抱著被子側過身去睡,這下子也是,衣服沒脫她也沒察覺不舒服,滾滾滾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周浦深立在床邊,手支著下巴,頭一回覺得無從下手。 傭人先送了溫水進來,周浦深只好坐到床沿,撈起她讓她靠在他胸口,可她把被子抱得太緊,捂在胸前,那樣子像極了防狼,傭人低著頭不敢笑,周浦深皺了眉,一把就把被子扯走了。 這下沒有東西可以抱著了,懷里的空虛感讓蘇葉不習慣,她就迷迷糊糊地亂抓,周浦深把她的手捉住了,她安分了些,周浦深才拿過水杯喂她喝水。 她倒是知道那是水,小口小口的,跟舔似的。水杯傾斜稍微幅度大些她就喝不開,就要灑出來。 傭人把勺子遞過來,周浦深沒接。 喝個水那么不老實,跟喂嬰兒似的。周浦深索性自己喝了一口,親了下去。 嘴對嘴,先生要不要那么…… 傭人小姑娘也還是花樣年紀,秉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她只能轉過身去。 到底是和了多少酒,味道大成這樣?洋酒的味道、紅酒的味道、啤酒的味道…… 臭死了。周浦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不過好在她還算配合,慢慢吞咽,沒嗆著。清水下肚,胃里就開始翻滾,周浦深吩咐,“拿垃圾桶來?!?/br> 又有兩個傭人進來,“先生,我們來吧?!?/br> 周浦深不應,傭人也只能看著。蘇葉果然吐了出來,她晚上沒吃多少,胃里頭全是酒,周浦深輕拍著她的背,怒氣瞬間就上來了。 喝這么多,不要命了么? 蘇葉感覺胃都要掏空了,肚子里卻還在反水,她張著嘴,也已經沒有什么能吐的了。 這是她頭一次喝醉,不,爛醉。太難受了,以后再也不要借酒消愁了。小酌怡情,大喝傷身。 她當時在干什么?本來她是整個包廂最清醒的人,后來呢,后來馬多多讓上酒,她跟火鍋在聊天,她當時說什么了?為什么之后就一直想喝酒? 腦袋好疼,胃也疼,背后又輕緩的力道傳來,由上而下,暖暖的,她感覺舒服了些。這會兒聽到恭敬的女聲說:“先生,我們來吧?” 背上的動作停了,她感覺她又躺下了,她嘗試睜了睜眼睛,眼皮太沉,光太刺眼,算了,睡會兒。 “幫她洗好了,送她回主臥?!敝芷稚钇鹆松?,交代說。 這屋子里的酒氣都能熏死人了。 當身體沉入溫熱的水里,蘇葉猛地睜了眼。三個小姑娘直勾勾地看著她。她猛地直起身,緩緩低頭——她坐在浴缸里,水堪堪漫過她的胸,一半的渾圓露在外面,水面漂浮著不知名的東西,像花瓣又像葉子,身體下半部分隱沒在水下。 她又抬頭去看,三個小姑娘的制.服,沉默,她當然認得,這是西山壹號院周宅傭人的衣服。 她拍拍腦袋,又清醒了些。她在周家? 蘇葉的神態奇怪極了,三個小姑娘面面相覷,一人大膽問道:“蘇小姐,您醒了???” 蘇葉望天花板,再讓她睡會兒算了,這會兒醒來,尷尬癌都要犯了。 她沉著道:“你們出去吧?!?/br> 事實上她還是暈暈乎乎的,意識時而清明時而混沌,她有些想起來當時自己是在和“火鍋”聊周浦深,她好像還簽錯了名,然后她沖著那只狗,向周浦深表白了。 真是荒唐極了!她喝醉了怎么是這副德行。 所以她為什么會在這,馬多多呢?不對,周浦深現在在拉各斯,所以她大概只是太想他了才夢到的,也不對,那三個姑娘的臉長得都不一樣,夢里她可臆想不出。 腦袋要炸了!來個人,或者來只狗也行,告訴她這是夢是醒。 于是她喊:“火鍋!” 沒回應。 “火鍋!” “洗好了么?” 蘇葉僵住了,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嗯?”他聽她良久沒回復,吩咐傭人,“進去看看她是不是暈倒了?!?/br> 蘇葉說:“沒暈,不用了!” 周浦深:“洗好了過來找我?!?/br> “……” 這絕對是蘇葉洗過最長時間的一次澡,直到手指頭都泡得有些褶了她才起來。這期間她的酒勁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了,就是腦袋還沉得很。 琉璃臺上放著睡衣,她拿起來看了眼,沒有內襯,穿上以后完全遮不住她的胸脯。但這里頭也沒別的了,她只好把睡衣穿上,在外頭罩了一層浴袍。 她看看鏡子,里頭的女人包著頭巾,像個尼姑,大大的浴袍裹的嚴嚴實實的,嗯,性冷淡風走得很徹底,很禁欲。 她出了浴室,不見有人,卻聞到了濃烈的酒味,這丟人丟大發了。 這間房間她是住過的,周浦深說,讓她去找他,她也知道他這會兒應該在主臥里頭的書房里,可她穿成這樣去見他......算了吧,在這呆著好了。 蘇葉站在落地窗前,歪著腦袋擦頭發,周浦深進了門她都沒有察覺。 身體突然騰空她嚇了一跳,重心不穩她下意識摟住他的頸脖,這么一甩毛巾掉了,頭發四散開來,有幾綹濕發粘在他臉上。 他皺著眉,臉比炭還黑。 蘇葉迎上他的視線,“你怎么在這里?” 周浦深挑眉,“這是我家?!?/br> 蘇葉:“我怎么在這里?” “你在我家里,也沒有什么不對?!?/br> 蘇葉:“周浦深,你放我下來?!?/br> 他不動如山,蘇葉表情嚴肅,“你為什么在北京?”過兩天拉各斯有年會,再過兩天香港總部也有年會,他不去露臉么? “蘇葉,要我強調多少次,我在認真的追求你?!?/br> 她到哪里,他就到哪里,糖衣炮彈,這種追求? 蘇葉:“你明知道我們之間缺什么,周浦深,你現在這么做,一點意思都沒有?!?/br> 周浦深:“缺什么?” 蘇葉一時語塞。 他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坐在床邊,直直看她,“一點意思都沒有,那你喝這么多酒做什么?“ 借酒消愁,什么愁,愛而不得?不,這份感情她只要想要,垂手可得。那愁什么——想要,卻不敢要,是最愁,唯恐得而不長久,唯恐萬劫不復無人可救贖。 她不說話,周浦深便知道她又陷入自己亂七八糟的思想世界里去了。 “蘇葉,問題從來不在于我做什么,有沒有意思,”他頓了會兒,湊近了些,“在于你自己?!?/br> 她小心翼翼,終究還是將自己擺在這樣糾結的境地。 周浦深不肯放過她,“蘇葉,愿不愿意賭一賭?”他也賭一賭。 她已經不看他,沉默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她緩緩說:“你讓我想一想?!?/br> “現在就決定?!币归L夢多。 她堅持:“那就不?!?/br> 周浦深妥協,“給你三天時間?!?/br> “回拉各斯再說?!碧K葉討價還價。 “折中,年后,我會來北京,務必答復我,休想再拖?!?/br> 他知道她逼不得,太強硬只會把她又逼回厚重的殼里去,對她他真是耗盡耐心。 其實他早就說過啊,他不接受否定的答案,拖又有什么用? 周浦深的出現和消失總是無聲無息,蘇葉被司機送回自己家里,馬多多聞風就殺過來了,進門時還是氣勢洶洶逼問的氣勢,看見蘇葉蔫了吧唧的癱在沙發上,就愣住了。 “你不會,給人419以后就給cei(四聲,甩)了吧?” 蘇葉瞪她一眼,撈過抱枕躺下了,“你自便,贖不招待了?!?/br> 馬多多看蘇葉情緒不對,“我把你行李放這了,我去領證了?!?/br> 蘇葉悶悶地“嗯”了一聲。馬多多皺眉,闔上門走了。 昨晚沒睡好,蘇葉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竟犯了困。 火鍋今天格外安靜,一點沒吵她,就蹲坐在沙發邊看她睡。 一直睡到下午,蘇葉想起來她還約了人,趕緊爬起來洗漱收拾自己,打車去三里屯。 車子駛過東直門外大街,多國大使館建在街道兩側,院墻高聳,幽靜整肅。保衛兵在前頭放哨,站得筆挺,左右擺著頭,頸部以下一動不動,像個機器人。 蘇葉對這里不算陌生,小時候因為戴莉的關系她常在這附近走動。機器人還是她小時候的形容,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很形象。 她突然有些想念戴莉,這情緒倒是少有。 那會兒她在這邊辦事,就把蘇葉寄放在附近的菜館子里,熟識的店主給她照看著蘇葉,她事情一辦就是大半天,蘇葉總是趴在菜館門口,眼巴巴看大使館門前的放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