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我知道我不配,但我不記得了?!?/br> 這不是否認和推脫,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不記得了,所以我不能保證自己沒做過。 同樣地,我也不能確信自己真做過。 聽上去有些無賴,但這卻也是最為公平的。 嚴聞舟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記得了?!?/br> “你也應該慶幸你不記得了,如果現在坐在我面前的是恢復記憶的華國三皇子司馬惟,那么……“ 嚴聞舟說到此停了下來,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他優雅地舉起了酒杯,放在鼻前輕輕嗅了一番,搖了搖頭,便將酒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伴隨著杯中酒倒落在地上的聲音,嚴聞舟一字一句道:“我一定會拼盡全力?!?/br> 他的臉上再無半點笑意,面孔是我從未見過的陰鷙猙獰,他的雙眼銳利得就像一支弦上待發的毒箭,恨不得下一刻便射穿我的心,毒遍我的五臟六腑。 “殺了你?!?/br> 杯中的酒流完后,他將酒杯放在了桌上。 再看我時,他已然變成了平日里溫文爾雅完美無缺的嚴聞舟,他的笑容還是那樣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彷佛剛才那副猙獰的面孔和充滿殺戮的話語都只是我做的一場惡夢。 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才算何時宜。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獨獨想到了戲曲《有間道》中的一句唱詞。 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說出這句話,但我還是說了出來。 面無表情地說了出來。 “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只想做個好人?!?/br> 沉默,無聲。 酒鋪里安靜得如死寂一般,似乎就連窗外吹進的微風都在此時停了下來。 沉默良久,嚴聞舟嘆道:“你做到了,所以我不會殺如今的你?!?/br> 我不相信嚴聞舟的這句話。 他不殺我,恐怕不是因為如今的我是個所謂的好人。 我知道他不殺只是為了她。 那個和我同床共枕七年多的她。 那個碧衫發帶任性地要把我的傳奇本全收繳了的她。 那個往日里高高在上,可無助時只能在我懷中痛哭的她。 一想到她,我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一個我不愿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么她知道這件事嗎?” 嚴聞舟知道我口中的“她”是誰,也知道“這件事”是什么事。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片刻后嚴聞舟淡淡道:“好好待她,她比你想的還要愛你?!?/br> 話已至此,再無話可說。 嚴聞舟飲下了壺中最后一口酒,隨即站起身,拍了拍衣衫。 “多謝司馬兄今日的款待,也謝謝那日司馬兄替我清了酒帳,付了轎錢。只是嚴某實在不喜歡欠人財物,今日便把錢還給司馬兄?!?/br>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放在了桌子上,轉身欲走。 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又轉過頭來對我笑道:“最后嚴某真心祝福司馬兄一句?!?/br> 我喝著酒靜待后文。 嚴聞舟決絕而篤信道:“祝你終其一生永無恢復記憶的一日?!?/br> 好一個“終其一生”,好一個“永無”。 恍惚間,我竟分不清這是充滿怨恨的詛咒,還是滿懷好意的祝福。 我唯有仰首對上嚴聞舟含笑的雙目,認真道:“謝嚴兄吉言?!?/br> 也謝謝你終究沒有回答我最后問出的問題。 第32章 當爹的日常 嚴聞舟離去前說的那句話很恨,很毒,也很真誠。 那句話里他沒有稱我“大人”,而是叫的“司馬兄”。 同樣地,我還禮時沒稱他“嚴大人”,而是叫的“嚴兄”。 不在官場,不在朝堂,沒有君臣,沒有尊卑。 只是兩個一起喝酒的熟人。 沒有多熟悉,但至少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