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蘭芷倒不意外他與自己搭話,只因中原人大多友好,陌生人在外遇到,也會相互寒暄幾句。她回了一禮,答道:“不是家人,只是兩位……”她猶豫片刻,措辭道:“有緣人?!?/br> 那男子便點點頭,狹長的鳳眼彎起,似乎是笑了:“能做大人的有緣人,定然是有福之人?!?/br> 蘭芷心知這只是普通的恭維之語,可許是今日段凌帶給她的意外接二連三,讓她忽然有了些傾訴*,她竟是一聲輕嘆:“不……是我虧欠他倆?!?/br> 男子似乎也不料蘭芷會接他的話,一時不知如何應答。他將香油添入燈盞中,轉了話頭:“這兩盞燈是我為父母點的。中原人與大人你們的習俗不同,燃燈不是為健在的親友祈福,而是為故去的親友指路。中原人認為魂魄可以附于燈芯之上,若是為死去的人燃上一盞油燈,他們便能時不時回來探望?!?/br> 蘭芷自是知曉這習俗,安靜點頭以示回應。卻見那男子又往第三盞油燈中添入香油:“這盞燈是為我自己點的。從中原來到這里,變化天翻地覆,有時難免迷茫,我便為自己點了這盞燈,時不時來此看看,提醒自己,莫忘初心?!?/br> 蘭芷忍不住再看男子一眼:倒是個有趣的人。她微微一笑,欠身告辭,跨出門檻時,見到段凌站在小路邊,正朝自己看。 蘭芷行去他身旁:“我們回吧?!倍瘟鑵s只是看著她身后。蘭芷扭頭回望,便見到中原男子也出了偏殿。那人經過蘭芷與段凌身邊時,謙卑朝兩人行禮。段凌沒有表情看他,并不回應,待他行了幾步后,卻開口道:“站住?!?/br> 男子停步。段凌冷聲道:“轉過來,把你的面具摘下?!?/br> 蘭芷頗有些意外。段凌盯著男子的背影:“儺舞表演已經結束,這里又不是戲臺,你為何還要戴面具?還有,你的戲班已經下山離開,你卻為何還留在這里?” 蘭芷扭頭去看男子。卻見男子朝著兩人側過身,果真將臉上的面具取下。入目是一張被火毀壞的臉,猙獰可怖。男子似乎是笑了笑,面部的傷疤翻滾蠕動:“大人,我并非表演儺舞的戲子,卻一直帶著面具外出,便是因為面目丑陋,不愿驚嚇了他人?!?/br> 段凌仔細盯著他的臉,確認那傷疤不是作偽,這才一聲輕哼,朝蘭芷道:“行了,走吧?!痹竭^男子離去。 蘭芷待行了一段路,方才問段凌:“哥哥,剛剛那個中原男子……有問題嗎?” 段凌答得沒有遲疑:“沒問題?!?/br> 蘭芷一愣:“那你為何逼他拿下面具?” 段凌歪頭,朝她眨眨眼:“因為你和他說了兩句話,我見了不順心,自然也要讓他不順心?!?/br> 蘭芷:“……” 這日直至傍晚時分,段凌要進宮當值,兩人方才分別。時間略有富余,段凌繞道回了府,傳喚一心腹前來。此人名喚童高,是隱退的江湖劍客,為人甚寡言,辦事卻意外牢靠。多年前被段凌收入麾下,養在府中,專為他做那見不得人的暗殺。 童高見到段凌,面部表情沒有波動,只是點頭以示禮貌。段凌簡單吩咐道:“虎威衛女兵營,袁巧巧?!?/br> 雖然應允了蘭芷,但段凌根本沒有放棄殺袁巧巧。司揚便罷,這個女人是出了名的功利,將仕途看得更重過性命,他相信她為著自己的前程,也不會冒險觸怒自己。既如此,那看在蘭芷的份上放她一碼,也不是不可以??稍汕蓞s是個行事沖動不循常理的人,他沒法控制風險,便不能留她在蘭芷身邊。 童高聽言,一臉木然:“時間?” 段凌一時猶豫。他今日方答應蘭芷不殺司揚和袁巧巧,若是動手太早,定要惹來蘭芷懷疑。但任袁巧巧活在蘭芷身邊,哪怕只是一日,他都無法安心。遂嘆道:“盡快吧?!?/br> 童高應是離去。段凌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道:他出爾反爾,蘭芷若是知道了,會生氣吧? ——可再生氣人也得殺啊,他絕對不容許她受到傷害。 段凌抬手,揉了揉眉心:嘖……這破事,糟心。 卻說,蘭芷與段凌分別后,也沒有回虎威衛,而是去了新鳳院。杜憐雪已經應允蘭芷戒掉玉丹髓,恰巧蘭芷這幾日夜晚都沒有任務,便想陪陪她。 杜憐雪果然是新鳳院頭牌,今日初一,她竟也沒得休息,蘭芷到時,她正在陪恩客。恩客是名中原人,蘭芷不比他有錢,卻勝在有虎威衛校尉這身份撐腰,遂從大堂一路鬧去杜憐雪房中,踹破門闖進屋,將那恩客趕了出來。老鴇早就聽說了昨夜的事,也不記得是否得罪過蘭芷,掂量再三,還是睜一眼閉一眼沒管,轉頭去安撫客人。 杜憐雪的癮癥并不太重。按她的話說,自入了新鳳院后,夜夜都要被男人弄個半死,難得有空閑悲秋傷春。也是因此,她戒玉丹髓不似蘭芷曾經那般難熬。時是戌時中(20點),她洗了個澡,縮去床上吃干果,竟是很有精神。 蘭芷思前想后,還是告訴了她仇人已死的事實。杜憐雪聽了,臉上的神情絕對談不上開心。蘭芷早知會如此:杜憐雪為了復仇,已然豁出一切,甚至自愿墮入風塵??涩F下她的仇人卻死了,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死得與她沒有半分關系。那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個女孩抱著殺死他們的執念,悲苦而倔強地活著。 蘭芷找不出安慰的話語,只能默默陪她坐著。不知過了多久,杜憐雪終是重新撿起干果包,一顆一顆朝嘴里塞果脯。蘭芷這才開了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杜憐雪動作一頓。仇人死了,再留在新鳳院似乎沒了意義,杜憐雪靜默片刻,忽然將手中蜜棗遞給蘭芷。她看入蘭芷的眼:“姐,進城那日你救了我的命,我還沒有和你說謝謝?!?/br> 蘭芷不料她會提起過去的事,也不料她會突然分一顆蜜棗給自己,就好似要用這顆蜜棗報答她的恩情。她將杜憐雪的手推回:“不用謝。你吃吧?!?/br> 杜憐雪笑了笑,果然將那棗子送回了自己口中。她慢慢咀嚼,許久方才將棗子咽下肚:“左右我也無事可做,便去幫你殺向勁修吧,也算是還了你的救命之恩?!?/br> 饒是蘭芷向來淡定,此時心中也是大驚!她瞇起眼,聲音也冷硬起來:“誰告訴你我要殺向勁修?” ☆、第24章 端倪(二) 杜憐雪又往嘴里塞了顆干橘,鼓起了腮幫子:“我不告訴你?!?/br> 蘭芷盯著她。便是杜憐雪不說,蘭芷也能猜到。這個世上,知道她要殺向勁修的人只有蕭簡初。身為宇元圣上一心想要剿滅的中原大寇,蕭簡初在浩天城定是有些勢力。想來那日她帶杜憐雪進城時,蕭簡初的眼線就發現了她們的行蹤。她與杜憐雪分別后,蕭簡初的人又設法與杜憐雪聯系,從杜憐雪嘴里得知了兩人相識的始末。他們告訴杜憐雪她要殺向勁修,也是存了有機會讓杜憐雪幫忙的心思。 只是,若杜憐雪不得蕭簡初信任,蕭簡初定不會將自己來浩天城的目的告訴她。而要獲得蕭簡初的信任并不簡單,至少……杜憐雪要表示效忠。 蘭芷心知杜憐雪會跟隨蕭簡初,十之*是想借助蕭簡初的力量,為家人報仇。兩人之間無所謂誰利用誰,只有互惠互助??蓻]來由的,她還是覺得蕭簡初不該如此:杜憐雪才十五歲,她到底只是個孩子,命運待她已經太殘酷,任誰也不該讓她背負再多。 可是,這卻是杜憐雪自己做出的選擇,蘭芷又根本沒法責備蕭簡初。蘭芷心中忽然有些悶:她與蕭簡初之間,是不是也是這種情況?他勸她來浩天城,是不是在暗中期待,她的復仇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個男人到底是對她有情有義,還是深諳用人之道的真諦? 而身為青樓頭牌,杜憐雪一定能獲得很多消息吧,甚至,她能做還更多。蘭芷緩緩發問:“蕭簡初讓你做什么?” 杜憐雪嘴里不停:“蕭簡初?他誰???” 蘭芷便不再多問。杜憐雪說出這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和她接觸的人沒有告訴她蕭簡初的存在,二是她不愿承認她是蕭簡初的手下。蘭芷想了想,措辭道:“或許你覺得你為他做的事無關痛癢,可在宇元人眼中,你便是細作。我身在虎威衛,清楚宇元人對待細作有多殘忍,我不想見到你慘死?!彼q豫片刻,還是道了句:“既然你的仇人已死,現下便抽身吧。蕭簡初那邊……我去和他說?!?/br> 杜憐雪卻自顧自一拍手掌:“??!我知道了!蕭簡初便是你故事里那位蕭公子吧?”她搖頭嘆氣:“jiejie啊jiejie,他都不肯娶你,你還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就算我真是他的手下,你又有什么資格去和他說?” 蘭芷被噎住。她想說,蕭簡初有他的難處,他的兄弟們不肯接受他娶宇元人,他總要顧忌眾人情緒。況且兩人只是互有好感,可誰也沒說破,哪里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卻又覺得和杜憐雪說這些毫無意義,遂只道:“我是虎威衛校尉,我能為他做的比你多。他要你做什么,我替你完成便是。他達成目的了,自然不會與你計較?!?/br> 杜憐雪便哼哼幾聲:“行了,你也別再cao心我,現下是我說要幫你報仇?!?/br> 蘭芷拒絕道:“不必,我已經找到了殺向勁修的法子?!?/br> 杜憐雪根本不信:“他是虎威衛正使,功夫還遠勝于你,你要怎么殺他?” 蘭芷反問:“你根本沒有武功,又要怎么幫我?” 杜憐雪竟是沒被她問倒,而是輕聲一笑:“就憑他生性yin.亂,我能陪他上床。你能么?” 蘭芷微皺眉。她想說你一自小尊禮守節的姑娘家,便是無奈暫時入了青樓,也該時刻想要脫身而出,似現下這般總將“男人”“上床”掛在嘴上,實在不好。卻不習慣教訓人,終是作罷。她解釋道:“我真有法子。有人研制了一種蠱蟲,種在女子體內,可以殺死和她交歡的第一個男人。我便打算用這蠱蟲對付向勁修?!?/br> 杜憐雪很是驚異:“竟然還有這種東西!那你送幾條給我罷。屆時我想殺誰,還不是輕而易舉!” 蘭芷只覺無語:“那人都不舍得將蠱蟲上交虎威衛,想是東西稀罕,我都還沒拿到手,你卻讓我送你幾條?” 杜憐雪便撇撇嘴:“不給就不給,小氣!”她將吃空的果脯包扔去地上:“這蠱蟲我用挺合適,找個時間給我種上,我去和向勁修上床?!?/br> 蘭芷那番教育的話又被逼至嘴邊,可轉了幾轉,還是咽了回去。面前女孩的身影又與她愛胡鬧的弟弟重疊了,蘭芷只覺無奈:“向勁修雖然yin.亂,卻小心謹慎,若是要找女人,都是直接將人擄去府中,從來不碰青樓中人,你要怎么改變他的習慣?” 她頓了頓,又道:“再說蠱蟲雖然能殺人,可殺死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被殺之人死狀如何?若是向勁修不立刻咽氣,拼著最后一口氣殺了你,你可甘心?便是你僥幸不死,萬一向勁修死狀詭異,被仵作順藤摸瓜查出端倪,你又要如何抽身?” 杜憐雪不說話了。蘭芷這才一語定音:“需要考慮的問題很多。向勁修有百余侍妾,我可以輕易接近她們,給她們種蠱,不需要你去冒險?!?/br> 第二日清晨,蘭芷早早起身,離開了新鳳院。她今日還要去找袁巧巧,設法從她那拿到蠱蟲,并且弄清蠱蟲的效用習性。如果可能的話,在成功暗殺向勁修之前,這件事她還得瞞住段凌,免得那人知道了原委,還要插手進來,白費了她保護他的苦心。 她一心思考,因此沒有分神注意杜憐雪,也不知道在她離開后,躺在床上的杜憐雪便睜開了眼睛。 杜憐雪簡單梳洗一番,來到了偏房。她的手掌在墻壁某處一撫,衣柜便緩緩滑開,露出了一扇暗門。她穿過暗門,來到了新鳳院的另一間屋中。有個丫鬟正在打掃,見她到來,行禮道:“杜姑娘?!?/br> 杜憐雪回禮,又看看臥房的門,低聲問:“公子可醒了?” 丫鬟一聲輕嘆:“一夜來了幾撥人,公子一宿沒睡,現下還在書房里。你直接過去便是?!?/br> 杜憐雪點頭,推門進入。書房已經滅了燈,幾張小幾上都擺著茶杯,有的茶水還冒著熱氣,顯然客人剛走不久。一男子坐在房正中的書桌后,手肘撐著木桌,手指支著額頭,姿態很是疲憊。晨曦自半開的窗戶中照入,投射在男子臉上,光影交錯間,那張儺舞面具顯得有些猙獰。 杜憐雪在離男子幾步遠的地方站定,輕聲喚道:“首領?!?/br> 男子身體微微一動,抬起了頭:“阿雪,你來了?!彼坪跏切α?,聲音愈發柔軟:“不必喚我首領。我說過,你和他們不一樣,你隨時可以離開。喚我元白便是?!?/br> 說話間,丫鬟捧著水壺進來,想要給杜憐雪上茶水。元白指尖捏了捏太陽xue,問杜憐雪:“渴不渴?” 杜憐雪一愣,搖頭:“不渴,來時剛喝過茶?!?/br> 元白便朝丫鬟揮揮手:“別上茶了。喝了一晚上的茶,嘴都苦了?!彼肓讼?,又朝杜憐雪道:“餓了,我們吃小籠包好不好?” 杜憐雪看著面具下男子的眼,微紅了臉:“好?!?/br> 丫鬟便退了下去,出外買小籠包。元白這才起身:“走吧,我們去廳堂聊?!?/br> 杜憐雪跟在男人身后,聽見他問:“她走了?” 杜憐雪應道:“走了,寅時一過便走了。她一走,我便過來了?!?/br> 男人點點頭:“你說要幫她殺向勁修,她是什么反應?” 杜憐雪一邊回想一邊道:“很吃驚,但沒有否認,還問我是從哪得來的消息?!彼低悼丛滓谎郏骸八詾槭且粋€叫蕭簡初的人告訴我的?!?/br> 她心中猜測著元白和蕭簡初的關系,可元白顯然不愿談這個問題,他只是偏頭朝杜憐雪一笑,面具下狹長的眼微彎:“然后呢?” 杜憐雪有些失望,卻還是道:“她還說不要我幫忙,她自己已經有了法子。她說她打算將一種蠱蟲種去向勁修侍妾體內,靠那蠱蟲殺死向勁修?!?/br> 元白一時沉默。兩人走到廳堂坐下,元白方才又開了口:“阿雪,你覺得蘭芷這人,可不可靠?” 杜憐雪試探問:“首領怕她會出賣我們?”她想了想:“那日她出手救了我,我心中便對她有偏袒,你若問我,我自是信她的。首領不是說她的家人都被宇元人殺了么,卻為何不相信她?” 元白沉吟道:“幾個月前,劉叔傳送消息出了岔子,引來虎威衛抓捕,當時抓住他的人便是蘭芷??蓜⑹迦氇z前又留下暗號,說消息在蘭芷手中?!彼nD片刻:“后來蘭芷去了一趟無相寺,將劉叔留下的香囊扔去了樹上,我聽到消息,本以為她還是心系中原。卻不料當天晚上,段凌的人又在無相寺設伏,殺了取消息的小羅?!?/br> 說到此處,他停頓片刻,緩緩道:“小羅當場便死了,是以當時發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我不知道小羅的死是不是與蘭芷有關,也不確定是不是蘭芷向段凌告了密?!?/br> 杜憐雪皺著眉頭想了想,也不敢斷言蘭芷無辜??伤氲教m芷對她的關心和那句“我替你完成便是”,莫名不希望蘭芷牽扯進他們的事情中,便道了句:“首領若是不信她,別見她便是?!?/br> 元白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看透了她,杜憐雪不自禁低下了頭。卻聽元白一聲長嘆:“如果可以……我是不想見她的?!?/br> 便是此時,敲門聲響,丫鬟推門送小籠包進來。杜憐雪托著碟,拿了筷子夾小籠包,卻見元白將面具抬起至鼻梁,直接用手捏起一個包子,送進嘴里。他的動作雖然隨便,可吃相卻優雅,面具下的那張臉一半傷痕猙獰,一半光潔如玉。 他進食時倒不說話,杜憐雪也一樣,兩人默默吃完了小籠包,元白這才將面具蓋回,喃喃道:“可是虎威衛里進一個人,著實不容易……更別說,她還和段凌關系親密?!?/br> 他行去屋中角落,動作緩慢在盆里洗手。待他取來汗巾擦干手,終于下了決心。男人又是一聲長嘆:“阿雪……下次她來你這,你便帶她來見我吧?!?/br> ☆、第25章 端倪(三) 蘭芷回到女兵營,便尋了個機會去找袁巧巧,假傳段凌命令,只道段大人需要蠱蟲。袁巧巧見到是蘭芷,倒并不懷疑,只是小心翼翼告訴蘭芷,她的蠱蟲還在培養中,至少要等上一個月方能最終成熟。 蘭芷有些失望。她以為不過幾日便能殺了向勁修,沒想到還得先等蠱蟲成熟。一個月時間可以生出很多變數,萬一袁巧巧向段凌求證,又不知會生出多少麻煩。卻也無法,只得先向袁巧巧詢問了蠱蟲的效用特性,又叮囑她蠱蟲成熟后,速速交予自己。 這日夜晚,蘭芷照舊去了新鳳院。杜憐雪今夜倒是沒陪恩客,而是一個人靜默坐在桌邊。蘭芷在她對面坐下,便聽她輕聲道:“jiejie,首領想見你?!?/br> 蘭芷迅速扭頭看她?!笆最I”這一稱呼似乎尋常,可蘭芷卻立刻明白了她在說誰。猶記虎威衛天牢里,司揚曾經說過:“中原反賊在浩天城的所有活動,都聽從一首領的指揮。我們早就想將那首領繩之以法,可那首領行事隱蔽,甚少有人知曉他身份……” 沒想到,與杜憐雪聯系的竟是浩天城里中原細作的首領。沒想到,蕭簡初竟然真與這首領有關系…… 蘭芷緩緩道:“你怎么會和那些人攪在一起?” 她語氣中的不贊同十分明顯,杜憐雪聽了很不高興:“什么叫‘那些人’?!我也是中原人,我不想看到中原國被宇元國糟蹋,我和他們志同道合,為什么不能在一起!” 蘭芷定定看她,半響方低低嘆道:“志同道合……” 這又是個懷揣念想的傻人,蘭芷心中暗嘆。想起天牢里中原細作慘死的樣子,再看看面前女孩如花的容顏,蘭芷沒法不為她擔心。 可蘭芷又無力改變什么。杜憐雪的固執倔強,她早就見識過了。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多管,開口轉了話題:“我不見你首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