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陳學功全收下。 許衛東干瞪眼,“一張都不給我留啊?!?/br> 陳學功道,“部隊缺衣裳發給你們?” 許衛東搖頭,“不缺?!?/br> 一年發兩套,冬天還有軍大衣軍棉衣,軍靴襪子白毛巾,啥啥都發。 “部隊缺你吃喝了?” 許衛東語塞,也不缺,食堂大師傅做啥他們吃啥,葷素搭配,營養指定能跟得上。 “有個頭疼腦熱要花錢看???” 也不用,全給報銷。 陳學功道,“那不就得了,反正你們發這個都是給家屬用,你小子光棍一個,你要這疊票去干什么,我給你收著,省得你沒事進城瞎晃蕩?!?/br> “哎,哎,人家都這么大了,搞不好處個對象呢,不得帶人家姑娘出去吃吃喝喝看看電影讀讀毛選啊?!痹S衛東抗議。 秀春聽得直發樂,忍不住道,“衛東你今年多大了?” 許衛東以為有門道,忙道,“比苗苗哥小兩歲,二十五,人家像我這么大,孩子都打醬油了!” 陳學功揭穿他,“我像你這么大,還沒結婚?!?/br> 許衛東嘀咕,“誰能像你,這不是干守著小嫂子,就是不能結婚么!” 誰不知道他陳學功監守自盜,把一朵水靈靈的花給采了,聽說人家小嫂子剛畢業,還沒到領證年紀呢,就把人硬拉著辦酒席結婚了,哪天他瞄準了也這么干! 吃了飯,許衛東又在這磨磨唧唧待了許久,等陳學功不得不上班了,他才告辭。別看許衛東說話不著調,大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心里可明白著呢,陳學功不在,他規規矩矩,跟秀春說話也是一問一答,堅決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也只有陳學功在,他才放得開打趣小兩口,權當活躍活躍氣氛。 臨走前秀春把蒸好的洋槐花裝到飯盒里讓許衛東帶回去,許衛東也不客氣,漁網兜掛在自行車把手上,晃晃悠悠騎出了職工家屬院。 部隊駐扎在犄角旮旯的地方,要繞過一鋼。 許衛東為了圖省事,直接從一鋼里過,穿過家屬院,到盡頭是一片蘆葦地,越過水溝子,就算是穿過了一鋼。 許衛東眼力好,正要把自行車搬過小水溝,錯眼瞧見一對男女在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也不稀奇,時下管得雖然嚴,處了對象的小年輕不好在大馬路上拉扯,偷偷摸摸鉆個沒人的地方,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啥的也都有。 許衛東搖搖頭,可沒興趣觀賞這對野鴛鴦。 剛要走,突然被喊住了,是女人的聲音,沖他喊救命。 許衛東不由停了下來,往他們看去,男人在拼命捂女人的嘴,顯然是不想她聲張,女人死命掙扎,沖他招手。 許衛東想了想,管他是因為什么吵架,權當日行一善了,不管怎么樣,一個大男人逮著女人欺負,就不是什么好鳥! 第106章 12號一更 許衛東扔了自行車大步走過去,他身量魁梧,肌rou結實,相較之下男人就不夠看了,許衛東像扔小雞一樣把男人扔了出去,喝聲道,“大白天的,欺負女同志,哪個單位的?我要找你們領導談談,看看他管不管這事,傷風敗俗!” 張秀英連忙藏到許衛東身后,手指著顧偉民道,“軍官同志,他約我出來說是談事,結果威脅恫嚇我!” 聞言,許衛東擼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朝顧偉民走去,嚇得顧偉民連連后退,待看清許衛東肩膀上的星星之后,一陣冷汗,忙道,“軍官同志,你不能聽信她的片面之詞啊,她背地里編排我,壞我名聲,所以我才找她出來,希望她謹言慎行!” 張秀英給氣樂了,“我在背地里編排你?是你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虧心才是,我人正不怕影子斜,我問心無愧!” 張秀英承認,她從初中就開始偷偷喜歡顧偉民,班上數他最會說話,無論何時都能侃侃而談,課上經常和老師爭論時政爭論的面紅耳赤,什么事都有自己獨到見解,組織性又強,父母都是工人出身,根正苗紅,當時班上指定不止她一個人偷偷喜歡顧偉民。 單張秀英知道的人里面,郝雪梅就算一個! 郝雪梅跟顧偉民一樣喜歡談時政,喜歡出風頭,無時不刻不夾一本紅寶書…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郝雪梅跟顧偉民就是一路貨色,可當時張秀英就是看郝雪梅不順眼,巴不得她考不上高中,大快人心的是,郝雪梅最后還真沒考上。 沒了郝雪梅,她跟顧偉民在高中校園里你來我往,交流不覺多了起來,高中畢業之后就算處起了對象,周末一塊去看電影,在放映室烏漆墨黑的時候,顧偉民會伸過來抓她的手,在他手心里來回揉捏,搓的她心砰砰亂跳。 天黑了之后,也去過小公園,背著人的時候,顧偉民會把手擱在她腰上,攬著她一塊散步。 還有他guntang的唇舌… 本以為他們處對象是你情我愿、光明正大的事,沒想到顧偉民單方面偷偷摸摸,從來不把他們的關系告知周邊人,更不提請媒人上門去她家說媒,弄了半天,原來人家是背地里又跟別的姑娘勾搭上,火速領證結婚了。 結婚就結婚吧,她又沒死纏爛打,他犯的著說她家條件不好,說她配不上他,還說她想攀高枝,啊呸,他有什么高枝可讓她攀的! 張秀英也不是什么拖泥帶水的姑娘,顧偉民既然不跟她處就拉倒,至于他背地里腳踏兩只船,張秀英只當是自己被狗咬了一口,識人不淑,誰沒個年輕不懂事的時候! 她也沒再理會顧偉民的事,還是去找秀春玩,才知道顧偉民因為作風不正被精簡去鄉下支援建設。 初時張秀英知道之后,心中大快,只覺他活該,可后來又有些悵然,到底是跟自己處過一段時間,并且是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有點難受,她年紀也不小了,單位里有大姐給她介紹同單位的小伙子,張秀英都沒心思再處。 直到今天顧偉民再次來找她,說找她有事相談。 張秀英也想跟他好好談談,他兩處對象時,她只告訴了秀春,再者說,秀春也不是大嘴巴的人,任誰都能往外放,至于其他人,她可不敢保證沒別人看見他們偷摸手拉手過,說來說去,要怪就怪顧偉民他自己吃著碗里還看著鍋里! 許衛東皺眉看著這兩人針鋒相對,呵斥道,“好了,一個一個說是怎么回事!” 說著,許衛東看向張秀英,道,“女同志,你先說?!?/br> 事到如今張秀英也是破罐子破摔了,犯不著再顧著臉面,對許衛東道,“軍官同志,他在郵局上班,以前跟我過對象,但是因為他在跟我處對象的同時又跟別人處,作風不正被人發現,現在反過來賴我,說是我到處散播謠言,毀他名聲!” 張秀英話音剛落,顧偉民便不客氣嗆聲道,“軍官同志,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張秀英同志,我啥時候跟你處過對象了?我光明正大處對象的一直是我現在的媳婦金蘭香,我說難聽點,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我還能去找你?” 張秀英頓時氣紅了眼眶,渾身發抖,沒跟她處過對象,沒跟她處對象還拉她手,摟她腰,甚至是親她嘴? 此時張秀英才知道自己是被耍得團團轉,她要怎么證明她跟顧偉民處過對象?難不成跟眼前的軍官同志說顧偉民摟她抱她親過她? 讓她怎么能張得開嘴,白吃了個啞巴虧! 顧偉民這一番話,讓許衛東止不住皺眉頭,一個男同志,把話說到這份上,一點情面都不給人家女同志留,還是個男人么? “你單位在郵局?”許衛東沖顧偉民道,“行,回頭我就去管你領導了解情況,要是敢說假話,我看就你這樣的,最該送去好好改造改造?!?/br> 顧偉民被這話嚇得腿軟,他到現在還在支援農村建設,回城遙遙無期,要是再被按個其他大帽,他還能混下去嗎! 顧偉民呵呵笑,“軍官同志,誤會,都是誤會…” 說話間,側身挪著步子,一溜煙竄走。 許衛東罵了聲娘們,再轉頭看張秀英,這姑娘五官長得還行,挺黑。 “女同志,你說他在郵局上班,哪個街道上的郵局?還是總局?” 張秀英低頭,無意識的攪著手指頭,半響才道,“我不知道?!?/br> 話音剛落,飛速的往車間方向跑。 許衛東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好歹是幫忙解了圍吧,這女同志,好歹說聲謝謝再走啊… 入了伏天之后,天氣越發燥熱,實在難熬,秀春不停揮蒲扇一點不好使,旦旦肚子上就圍了個肚兜,睡覺的時候再給他蓋個小毯子就算完事。 這天下班,陳學功拎了個電風扇回來,往圓桌上一放,插上電,那風力,可不是扇風扇能比的。 “苗苗哥,這玩意從哪來的?”秀春知道它叫電風扇,但沒見澤陽的百貨商店有賣過,要是有的話,她早買了。 陳學功三兩下脫了短袖襯衫,里面就穿了個背心,坐下來跟秀春擠在一塊對電風扇吹。 “老高去省城辦事,我托他帶的?!?/br> 海鷗牌的電風扇,五十塊錢,要三十張工業劵,幸虧從許衛東那里搜刮來不少工業劵,不然還真有錢都買不了,這也是電風扇沒能家家戶戶都有的原因之一,像陳學功這樣,一個月也就五張工業劵,三十張工業劵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蓄積的,所以不少家庭寧可用蒲扇,也很少愿意花這么多工業劵買一臺一年最多用兩個月的家什。 很快,家屬院里的鄰居門知道秀春家有臺電扇,吃過晚飯之后都愿意溜達來串門子,順帶吹吹電風扇。 陳學功干脆把電風扇插在外面,大家坐花壇沿上嘮嗑。 “小陳,陳主任和許主任現在住在哪兒?回頭你幫我傳個話,我找他們有事?!闭f話的是院里的齊書記,其實齊書記家有電風扇,不過看這里天天這么熱鬧,就也跟著過來湊熱鬧。 齊書記話音剛落,他愛人便心直口快道,“直接告訴人家小陳要請陳主任和許主任回來上班不就得了?還整得神秘兮兮,跟啥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在坐的人紛紛一怔,要請陳主任和許主任回來?眾人不由想到頂替陳主任和許主任職位的兩個副主任,默默在心里為他們點了根蠟燭,等這兩大拿回來,他們又得靠邊站,還不知熬多少年才能出頭啊… 隔幾日,趕著周末,陳秋實夫婦過來看望大孫子,手里拎了從淮河壩上逮的草魚,約莫巴掌大,不過足足有十條。 許淑華道,“草魚要小的吃才鮮美,熬湯,咱們熬湯喝,湯里再敲兩個雞蛋,滴幾滴香油!” 婆媳兩個去殺魚洗菜,陳秋實懷里抱著旦旦,跟陳學功說事。 “爸,齊書記讓我帶話給你和媽,應該是商量復職的事?!?/br> 陳秋實一怔,隨即搖頭,“都不想再回來干了,我看現在這樣挺好,不過就是可惜了學生,我還是想踏踏實實交給他們點東西?!?/br> 陳學功道,“那就回來吧,不想在醫院,那就去學校?!?/br> 陳秋實道,“回頭我跟你媽先商量商量,等我們商量一致了,再去找齊書記談話?!?/br> 實話說,陳秋實夫婦和時下的人相比,完全是不求上進類型,別人巴望著往上攀,他兩一路往下走。不少人因為派別問題,被斗倒丟了工作,無論是精神還是情緒方面,多多少少都會受到打擊,這兩人可倒好,回了農村就不想再回來。 就算是復職,許淑華也不愿現在復職,她的理由很簡單,三伏天太熱了,不愿意上班。 一直等過了伏天,一場秋雨下了之后,陳秋實夫婦才去找齊書記談話。 暫且不論他們談了什么,談話之后,陳秋實夫婦回來辦理了復職手續,原先的兩室一廳的房子還在那兒空著沒動,夫婦兩順理成章住進去。 有真心誠意道賀的,比如樓上的梁主任,住陳學功家隔壁的霍主任,當然大多數還是帶著些許不爽。 一類是怕被陳秋實夫婦搶了權的副主任之流,一類是單位沒分到房沒結婚和將要結婚的光棍們,還有一類是已經結了婚但還跟父母擠在一塊的。 本來職工房就是僧多粥少,怎么都不夠分,現在姓陳的一家還占了兩套房子,他們能不眼紅么! 職工代表大會上,由齊書記主持,這三類人將矛頭直指陳家。 “陳主任這是占用資源,這么多人沒有房子住,可他們卻占了兩間套房!”內二科的小江拍桌而起,率先發言。 小江和陳學功的工齡差不多,也結了婚,遞交了住房申請,可就是遲遲不給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三間房擠得滿滿當當。 小江話音剛落,齊書記瞧瞧桌子,皺眉道,“坐下,坐下說話,別整得跟吵架,行了,組織已經接到你的意見?!?/br> 接到是一回事,給不給解決又是另一回事。這個小江,講話做事到底帶不帶點腦子,撇開陳家三口都是醫院職工不談,單說許部長現有的影響力,但凡上了年紀的副主任和主任們,哪個敢這么拍桌而起,也就這幾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愣兒吧唧的,早晚給人整死! 像小江這樣義憤填膺的愣頭青還不少,又站起來一個,財務科剛工作不到一年的小曹姑娘。 “俺也覺得陳主任一家這是占用資源,俺還聽說陳主任一家不止單位分了兩套房,家屬院外還有三大間?!?/br> 小曹姑娘前些時候跟院里內三科的小沈處了對象,眼看就要打結婚證,住房還沒著落,小曹姑娘可不想結了婚之后跟婆家人擠一塊,她要住兩室一廳的套房。 小曹姑娘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家跟秀春娘家住一個街道,秀春生完孩子之后,陳秋實夫婦過來照看,住的就是秀春娘家,正好被小曹看到過。 易真看了小曹姑娘一眼,心道這姑娘平時看著一聲不吭挺老實,心里還挺有主意啊。 “這事我知道?!币渍嬲酒饋淼?,“家屬院外的房是陳主任兒媳婦娘家的,兒媳婦娘家的房,不能還按在陳主任家頭上吧?在坐的各位,有哪個娶媳婦還順帶把媳婦娘家的房子也給占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