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首陽皺眉,“也只有你才將他當生死之交,沒見別人可是半點舊情不念,下這樣重的手,根本就沒想你活著?!?/br> 顧侍衛咧著被血染紅的嘴巴笑了下,“他也是急了,想解京城之危,公主應當不會有事?!?/br> 首陽冷笑一聲,抽了帕子出來給他擦嘴,“這人一旦身處高位。得到的越多,便越發不再是從前的自己,白侍衛已經不再是侍衛?!?/br> 若他還只是個侍衛,又豈敢擅作主張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蓋因如今身為大將軍,又初初打敗突厥,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他的膽識,他的心胸。早與同以往不一樣了。 顧侍衛沒多說,他推了推首陽,“想好該如何跟駙馬稟……” “要與本王稟什么?” 顧侍衛一句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秦壽冷冰冰的聲音,緊接著鳴蜩與季夏低著頭走了進來。 隨后才是秦壽,他站在陰影之中,面無表情,只那雙煙色鳳眸森寒狠厲。一身殺意再不掩藏,宛如修羅魔神。 在場的人心頭一驚,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首陽抽了口冷氣,硬著頭皮道,“回駙馬,一刻鐘前,白夜大將軍闖入府中,帶走了公主?!?/br> 她頓了頓,在秦壽銳利如刀劍的目光下,又道,“并小主子一起?!?/br> 此話一落,仿佛由盛夏至隆冬,如果說起先秦壽身上翻滾的殺意還潛藏在死水之下,只頗起微瀾,那么在這得知息藏也被帶走后,那股子殺意騰的化龍升淵。又似水滴油鍋,濺起嗤啦的炸裂聲,駭的人忍不住遠遠退開。 秦壽還穿著一身朝服,暗紅色的藩王朝服,金線紋繡的蛇蟒,無風自動,猙獰撲面。 “很好!”秦壽低低道了句,他目光從膳桌上一掃而過。 好似上輩子發生過的事,又再次重演,無論他如何對她,她總也是要與那個賤民走一遭。 “秦家軍聽令,縱列四隊,給本王將京城四門堵死,任何人不得出入,另一千騎兵隨本王來!” 也不知他在同誰下命令,顧侍衛和首陽等人心頭發憷的厲害,雖沒人應聲,可他們就是曉得,在城外數月以來毫無動靜的秦家軍動了起來。 秦壽則徑直去了雒妃的書房,帶上九曲長槍,又再次牽出那批黑毛戰馬,長鞭一甩,座下戰馬前蹄一揚,一躍而起,瞬間出了公主府。 彼時的雒妃,她早冷靜下來,息藏在她懷里,玩的累了,早呼呼大睡起來,小嘴還撅著吐口水泡泡。 雒妃悄悄撩開馬車車窗簾子,只見外頭盡是葳蕤新綠的枝椏矮樹,她目色一凜。猜測出約莫是在官道上。 她分辨不出白夜走的到底是哪個方向,也就暫且歇了旁的心思,這一心神松懈,她就覺得餓了起來。 一大早,她就只用了一小碗的血絲燕窩粥,這還在喂著孩子奶,自然餓的快。 雒妃在馬車里摸索一陣,果然從馬車壁的暗閣中找出些點心來。另外她還在角落那紅漆并蹄蓮描金的食盒里,發現有一小盅的紅棗烏雞湯,入手還是溫的。 不用說,她都曉得這些是白夜提前準備的。 這樣的周到,叫雒妃心頭那點怒意緩和下來,她面色復雜地看著那盅雞湯,爾后執起來送至唇邊,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味道自然沒有御廚做的鮮美,那烏雞rou燉的也并不軟,但雒妃慢條斯理的連湯帶rou用的干干凈凈。 末了她按了按嘴角,將家什收拾金食盒里,攏著息藏,蜷縮著躺褥子上瞇眼休息起來。 她篤定,用不了三天,秦壽定然就會追尋過來,故而在這幾天里,她只需冷著白夜,專心照顧好息藏便是。 臨到晌午,馬車咚的一聲??肯聛?,雒妃警惕睜眼,就見白夜撩起簾子望了進來,他見那食盒被動過,一雙寒目都帶出柔和來。 “公主,可要下馬車透透氣?”白夜輕聲問道。 雒妃冷笑一聲,她撐起身,理了理鬢角衣裳,緊緊抱著息藏當真下了馬車。 白夜伸手來扶,誰知雒妃一個側身,躲開他的手,并道,“休要碰本宮!” 白夜手僵在半空,眉目有瞬間的受傷。他喉結動了動,艱難的道,“公主,卑職……” 雒妃轉頭看著他,那雙清貴的桃花眼,升起浮冰碎雪的寒意,“你若此時送本宮回去,本宮可當任何事都沒發生過,你白夜,還是大殷大將軍?!?/br> 聽聞這話,白夜微微斂眸,好一會他才口吻難辨的道,“自然是要送公主回去的,但不是這會,等卑職大敗容王,公主可此生無憂?!?/br>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雒妃心頭就有氣,“哼,本宮與駙馬之間的事,本宮自會處理,哪里容你置啄的余地!” 白夜執著地望著雒妃,堅定不移的道,“容王他曾苛待公主,也有狼子野心,公主身份尊貴,卻是不宜與容王再有糾纏?!?/br> 這樣的話,太后能與她說,皇帝也能說道,再不濟秦壽本人也是可以說的,但唯有白夜,他卻是沒立場如此說。 雒妃心頭發沉,她冷著臉,抿著粉唇,她似乎在斟酌用詞,“白夜,捫心自問,你說此等話,皆是為了本宮?” 鴉羽面具下的唇一動,白夜正想回答是。雒妃就譏誚一笑,她看著他的目光興味而自曬,“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本宮清清楚楚,莫不是你一直以為當有一日,你與駙馬同樣手握大權,本宮與駙馬走不到一塊,是以,本宮就會多加考慮你?” 白夜不期然握緊手中長劍劍柄,他甚至不敢直視雒妃,隱秘的心思被雒妃一言戳破,就像是他窺視了不能窺視的,心虛、忐忑、不安、怯懦…… 他也就沒看見雒妃居高臨下的眸底,倨傲冷漠之下,是潛藏的悲哀,若是上輩子的她。自然不會如現在這樣思量諸多,總是白夜對她那樣好,一切秦壽身上得不到的,白夜都能毫無保留地給她。 她定然是會理所當然的接受白夜,即便她對他的感情,并不與對秦壽的一樣,但那又如何呢? 她是公主,過慣了這樣她想要就有人送到手上的日子。 偏生,她與從前不同了,她分得清眼前的白夜同上輩子的白夜,同樣不一樣的,說是兩個人都不為過。 她曾問過他,可有想要達成的心愿。 當時他便做出了選擇......權勢和地位! “權勢和地位,”雒妃低聲說著,她嘴角有刺眼的淺笑,“本宮給了你想要的。你還在執著什么?” 白夜直直望著她,倔強的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