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秦壽說話的時候,總不會有太多表情,反而極為的認真,不管說的是什么都叫人忍不住想相信。 “臣見一個寡居婦人生活不易,自打有了梅林后,臣便照拂了幾次,那婦人也是能干的,一人撐起梅林,近年來,需要臣照拂的地方便少了,臣此次來京,便順道去瞧了瞧。喝了幾次梅花釀?!?/br> 他娓娓道來,末了似笑非笑地看著雒妃道,“那梅花釀不錯,昨晚臣給公主帶了一壇,公主貪杯,竟是喝醉了?!?/br> 正在用一乳鴿細絲rou的雒妃動作一頓,她抬頭,粉嫩的唇上還沾染了點滴的醬汁,眉眼茫然,憑的多了幾分單純的嬌憨來。 皇帝與秦壽皆莞爾一笑。 雒妃慢條斯理地咽下嘴里rou絲,揩了揩嘴角才道,“要蜜蜜說,梅林的東家可比梅花釀醉人,駙馬不是最有體會?” 這話一落,秦壽鳳眼深邃,帶出高深莫測來。 皇帝轉頭呵斥道,“蜜蜜,怎的還是如此任性,那樣的話是你能說的么?” 說完,他又轉頭對秦壽道,“蜜蜜讓朕與太后寵壞了,性子比較任性,好在不會有壞心,駙馬當多體諒一些?!?/br> 秦壽并不介懷,他還抬手夾了塊魚肚腹的rou。剔了魚刺,這才放在干凈的小碟子里,示意宮娥送到雒妃那邊去,“臣愛護且不及,哪里會計較這些,圣人當寬心才是?!?/br> 皇帝眼見著秦壽與雒妃夾菜,自家妹子根本不吃,嫌棄地推一邊,他就微微皺起眉頭,爾后當沒看見,與秦壽說起其他,“既然那梅林東家的夫君是為大殷而犧牲,朕理當有所封賞才是?!?/br> 他當即吩咐下去,“傳朕旨意,封梅林梅花釀為貢酒,梅林東家性貞節賢淑,冊為貞淑夫人,御賜貞節牌坊?!?/br> 秦壽嘴角微勾,斂眸道,“臣替袍澤家眷,叩謝圣人封賞?!?/br> 皇帝擺擺手,不甚在意,轉而將面前那盤清燉蟹粉獅子頭送到雒妃面前,“蜜蜜,多用點?!?/br> 雒妃不與自家兄長客氣,她全盤笑納,心里再是明白不過皇帝哥哥封賞梅娘的用意。 這樣的維護,讓她眼眶微微泛酸,她趕緊低頭,一徑用著小碟子里的菜。 第119章 皇帝:鳳家兒郎可適公主 皇帝封賞了梅林梅娘的事,不出一個時辰就在京城傳開了。 待雒妃與秦壽回到公主府,她就見梅娘站在府門外,似有踟躕不安。 雒妃搭著首陽的手下了金輅車,她帶著自個的人與梅娘擦肩而過,秦壽隨后下來,見四下無人,這才走到梅娘面前。 梅娘忽的就紅了眼眶,她揪著帕子,期期艾艾的喊道?!巴鯛敗?/br> 秦壽面無表情,眉梢冷硬,他定定看著梅娘,好一會才泠泠然道,“梅娘,昨晚你逾越了?!?/br> 昨晚他聽了雒妃的話,歇息在朱鸞殿偏殿,才初初睡下,就聽聞正殿有動靜,他以為是雒妃,便不曾理會。 哪知,轉過二十四幅的屏風,出現的人卻是被盛裝打扮過的梅娘。 若如此,他還能當什么事都沒發生。 可梅娘接下來卻面帶羞赧,二話不說退了紗衣,還道,“王爺,是公主讓小婦人過來的,說是伺候王爺……” 她若無心,雒妃再是有意。她又豈會這樣順從。 只能道是本就心懷旖思,才不過順水推舟。 他自問平素就只是照拂,并未做出過旁的暗示與留戀,那梅花釀也就是看在袍澤的份上,多喝了幾次罷了。不然以他喝慣沙場烈酒的習性,哪里會喝那等軟綿綿毫無后勁的清酒。 蓋因無情,自然無怒。 是以,他氣惱的唯有雒妃罷了。 “圣人感念你夫君的衛國犧牲,已將梅花釀欽點為御前貢酒,冊封你為貞淑夫人,并一道貞節牌坊?!鼻貕鄣纴?,語調平瀾無波。 然而這樣的賞賜,與梅娘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她睜大了秋水剪瞳,震驚地望著秦壽,似乎難以置信。 秦壽不為所動,他繼續道,“有了圣人的欽賜,日后想來也不會有宵小之輩到再到梅林鬧事,本王對你夫君也算是能有個交代,日后……” 他頓了頓,瞧著梅娘臉上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來,哀怨又楚楚,“好自為之?!?/br> 話落。他抬腳錯身離開,沒有半分的不舍,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情。 “王爺,”梅娘快手一步,拉住他衣袖角,“貞淑夫人,貞節牌坊,這也是王爺的意思嗎?” 有這封號與牌坊,她日后自是不能再二嫁他人,只能一輩子給亡夫守節。外道是美名遠揚,可實際她自個才曉得其中的苦楚。 秦壽拂袖,掀開她,站在公主府臺階上轉身冷冷看著她,居高臨下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自然是的,你夫君戰死沙場,馬革裹尸,才有你今日這樣安然的日子可過,他用性命給你換的這些殊榮,日后,你也應該為他守著回報恩情?!?/br> 梅娘怔忡,她望著秦壽那張臉,分明熟悉,也時常思念入夢??山袢者@樣的薄涼無情,竟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整個人像是墜入冰天雪地里,骨頭縫里都帶出寒氣來,“王爺……” 秦壽卻不再與她糾纏,轉身徑直入府,連一根幻滅的稻草都不給她。 她此刻恨自己的自作多情,往日里他安靜飲酒,并與她溫言細語的閑談,致她一腔錯付,原來不過都是看在她亡夫的救命之恩上。不然,她于他,同路人無異。 她也怨他的無情,這樣寡情薄涼的,活該一世孤寂。 實在瞧不見秦壽的影子了,梅娘這才轉身,她捻起袖子擦了擦眼尾,一步一步往京西梅林的方向去。 從此以后,她曉得,他是再不會過來梅林了。 這廂雒妃回了洛神閣,她讓紺香研墨,翻了帖子出來親自動手。 她回京城,也算有些時日了,怎么也要邀高門女眷出來一敘不是,而之于司馬皇后的事,她也不急,預備著宴飲那日打聽打聽。 秦壽倚在門口,瞧著雒妃斂袖潑墨,好一會才問道,“公主是如何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