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可你卻是不知,廊城上奏請,只說是新糧被突厥所截,還要本宮給他們減免三年的賦稅?!宾缅鷼鈽O反笑。怒不可遏。 易三目瞪口呆,他哪里曉得里還有這樣的緣故。 雒妃繼續道,“本宮是差了人去查,可也只查出廊城的貪官污吏是要中飽私囊,私賣新糧,糧倉里糧食一顆不少,哪里像是被燒毀過的?!?/br> 易三笑的凄厲,他嗓音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那是石頭。全是石頭,草民一直躲在糧倉里,親眼所見,他們將一摞一摞的石頭往糧倉里倒,面上灑了層糧食蓋住罷了?!?/br> “草民的喉嚨就是那個時候灼傷的?!币兹凉M目悲涼,他深深地看著雒妃,雙膝一屈,額頭觸地,“草民不是真的要刺殺公主。草民只是誰都不敢相信……” “公主,請為廊城百姓做主啊……” 嘶聲竭力的喊聲叫院中聽聞的人心頭泛酸,雒妃更是覺的肩上沉甸甸的,這樣悲苦祈求她的,是她大殷息氏皇族的子民,是列代先帝一心庇佑的百姓。 從未有過任何時候像眼下這樣,讓她真切的感受到作為息氏子孫應抗的責任。 從前的她還是想的太過狹隘了,她不應只給予身邊的人以庇護,而該是但凡需要她的人。都當等同視之。 不為別的,只因她姓息,她是大殷長公主! “快快起來,本宮定然會為所有死去的廊城百姓討回公道,”雒妃伸手虛抬,此前的怒意已經沉淀為雍容的貴氣,“不論那人是誰,本宮向你許諾,必然用他項上人頭祭奠英靈?!?/br> 易三感動的無以復加。他動了動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唯有不斷的向雒妃磕頭。 雒妃示意顧侍衛將人扶起來,她這才對秦壽冷笑道,“日前,本宮還以為駙馬的秦家軍將廊城之事解決妥當了,不想竟是早已投敵,駙馬如此的迫不及待,不然目下就殺了本宮揭竿而起?!?/br> 秦壽不為這話所怒。他篤定的道,“秦家軍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更勿論投敵!” 說完這話,他瞥著易三又道,“公主不該輕信此人?!?/br> 雒妃微微勾起嘴角,就是一臉譏誚,“本宮不相信他,莫不是相信駙馬不成?哼,真是可笑!” 秦壽抿起唇,冷冷看著易三,“你沒盡說實話?!?/br> 易三怒視著他,“與蠻子勾結的畜牲,盡是巧言令色?!?/br> 一句畜牲,終于讓秦壽動怒,“本王再說一次,秦家軍絕不會叛變投敵!” 接著他飛快的又道,“你不是普通的鄉野之人。你右手虎口有繭,掌心指根處厚繭均勻又分明,且左手只指尖才有同樣厚的繭子,本王沒瞧錯的話,你應該上過沙場殺敵?!?/br> 易三沉默不語,他神色莫辨地望著秦壽。 秦壽道,“身高八尺,下盤穩健,行走之際。習慣右側身軀微傾,這般身強力壯,毫無暗疾,上了沙場,若不是做了逃兵,軍中豈能放你歸家?!?/br> 這番話說的雒妃將信將疑,顧侍衛順勢翻起他的手看了看,果然如駙馬所言,分毫不差。 “我不是逃兵?!币兹龅钠降牡???扇握l都能聽出那平淡之下的洶涌澎湃。 “哼,”秦壽瞇起狹長的鳳眼,以更蔑視的眼神看他,仿佛看的是只螻蟻,“廊城官吏勾結突厥,本是事實,突厥屠村,也多半不假,可事關你自己的卻是半句都沒真話?!?/br> “我不是逃兵!”同樣的話。易三又說了次,這一次他稍顯激動。 秦壽咄咄逼人,“是或不是,不是靠嘴巴說,而是狹路相逢,你卻連戰的勇氣都沒有,那就是逃兵、懦夫!” “我不是逃兵!”易三猛地高聲道,那本就傷了的嗓子這一喊之下,更是沙的猶如老破風箱。吱嘎吱嘎的不堪得用。 秦壽只看著他,眸色清冷如霜,雒妃舉棋不定,她原本是信了易三,可經秦壽那一逼迫,易三的反應又叫她不確定了。 “我不是逃兵……”易三喃喃說著,就那般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頂天立地的一個漢子,此刻卻傷心的像個孩童一樣?!拔覜]有做逃兵,我也殺過很多蠻子,很多袍澤都死了,可我不能死,蠻子不絕,豈敢就死……” 雒妃微微轉頭,就見秦壽背脊筆直,他俊美無雙的臉沿平波無瀾,顯得無情至極,他甚至還在逼問,“蠻子不絕,豈敢就死,目下蠻子屠了你的村,而你都干了些什么?” 易三虎軀一震,他盯著秦壽,滿是污垢的臉上布滿痛苦之色。 “我本是廊城巡防軍,一日鄉中老母病危,我便與上峰告假回鄉。老母彌留之際,想要見嫁在鄰村的小妹一面,是以,我天不見亮就去鄰村接人,哪知到了地頭,見到的卻是哀鴻遍野,整個村的人沒個活口…… “草民那小妹,不足雙十年紀,肚子里還有著五六月的身孕,草民從尸堆里將人刨出來,才發現她肚腹被剖開,未足月的孩子被生生剜了出來,可憐草民那不曾睜眼的外甥……” “我一怒之下闖到府衙,府衙大人問詢后,匆匆報與參政司,我本預回鄉安置了老母,就回軍營,將此事密報上峰,哪知我才前腳一走,后腳整個村就遭了蠻子洗劫,我行至半途,還被一小隊蠻子埋伏,至此我才曉得廊城上下早和蠻子勾結在一起?!?/br> “從前我與袍澤每日深入突厥幾十里腹地巡防,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有一日將蠻子徹底趕出大殷,可廊城那群畜牲反而引狼入室,我與袍澤不要命的征戰沙場,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如此,我保的是什么,衛的又是什么……” 第063章 公主:誰和你是小夫妻 雒妃沒辦法回答易三的問題,一樣米養百樣人,她又能跟他保證什么?與其給他虛幻的許諾,不若從一開始就讓他認清事實。 然而秦壽卻道,“沒人能懂你想保衛的是什么,但男兒立有天地,當是無愧于心?!?/br> 這般空泛的話在雒妃看來,也不過是秦壽慣常的手段。最擅拉攏蠱惑人心。 但易三卻是沉默了,亂蓬的披發之下,那張滿是污垢的臉怔忡莫名,還帶著前一刻痛哭流涕的狼狽,倒從他身上瞧出委屈來。 雒妃示意顧侍衛將人帶下去拾掇一番,她頓了頓,對秦壽冷言道,“前幾日,駙馬的長隨還對本宮回稟說,廊城之事已派秦家軍前去解決,可這才多少時日,駙馬的秦家軍就是眼下這樣解決的?” 秦壽眉頭緊皺。眉心丹朱色艷麗緋紅,引人注目的很。 要說秦家軍轉頭就背叛秦壽,就是雒妃都不相信的,但是廊城的事又赤裸裸的擺在眼前。讓人忽視不得。 秦壽讓延安取來一疊書信,他當著雒妃的面一封一封的展開,上頭字跡潦草簡單,一筆一筆記著廊城大小事...... 六月初十。到廊城,沉趁夜,押了左參政使,已招供。 六月十二,遇上西突,殺敵數人,未放跑一個。 六月十三,清查右參政使。 六月十四,清查廊城治下官員六人,其中五人獲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