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正話間,有腰帶長劍的玄衣侍衛從月洞門分列而出,緊接著,是六名身穿粉藍宮裝的宮娥垂立兩旁,最后在一陣環佩叮咚聲中,步出一年約十五六的艷色女子。 一襲百合色洽淡金蓮花紋路的曳地長裙,綰驚鵠髻,髻中是五彩孔雀石纏金邊小華勝,鬢邊鳳尾金步搖,隨著走動,燁燁生輝,晃的人移不開眼。 園中來客第一次見到雒妃真容的,皆倒抽了口冷氣,實不知這世間竟有貌美如斯地步的女子,然后是嘩啦一片見禮疊聲。 雒妃對這樣的陣仗習以為常,她牽著張鎮守指揮家的小娘子踱到上首位置,長袖一揮道,“諸位夫人、小娘子不必客氣,本宮而今到了容州,入鄉隨俗,日后也算是容州人士,故而京城的繁文縟節,不必理會也罷?!?/br> 話是這樣說,可該有的禮儀,下面的女眷半點都不敢少。 待雒妃坐下后,其余人等才依次按著身份落坐,從始至終,她都帶著張家小娘子,并與眾人道,“諸位隨意,莫要拘謹?!?/br> 底下又是一片接連稱是的應聲。 雒妃眸光一掃,見著躲在角落的青歡,她嘴角驀地揚起笑意,“歡表妹來了么?快快過來與吾瞧瞧?!?/br> 這下,卻是連自稱都換了。 青歡即便再不甘愿,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道,“綺羅見過公主?!?/br> 雒妃卻并不客氣,她似乎頗為高興地讓身邊宮娥在自己右手邊加了杌子,指著道,“歡表妹上前與吾同坐,自那一日見了表妹,表妹這些時日怎的也不過府來,讓吾甚掛心?!?/br> 旁人見青歡竟如此得公主歡心,暗自吃驚的同時又有些眼熱,青家其他幾個小娘子更甚。 皆為青家女兒,又同是嫡出,憑什么青歡就能入了容王的眼,還博得公主的喜歡。 青歡坐立不安,她僵硬地扯起笑臉,手里攪著帕子,嘴里還得應付道,“綺羅擔心過府會叨擾了公主,故而不敢……” 雒妃巧笑嫣然地看著她,似乎就喜歡瞧她不自在的模樣,“歡表妹見外了,駙馬可是特意叮囑過,歡表妹要相看人家,讓吾今日趁著賞花宴,與諸家夫人好生打聽一下來著?!?/br> 提起這事,青歡猛地轉頭盯著雒妃,眸底的憤怒噴發。 雒妃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越發濃膩,她對園子里的各家夫人道,“青老夫人為了歡表妹的終身大事,可是焦心無比,本宮不忍見老人家憂思過重,故而哪位夫人家中有好兒郎的,勿須藏著掖著,本宮這表妹值當最好的?!?/br> 此話一落,猶如石子落湖面,在眾夫人間激起好一波的漣漪。 青家的青三娘子,之前不是沒有人家請冰人上門過,可都讓青安氏給攔了,但今個公主透出的信兒,沒有說青安氏,反而直接點出了青老夫人。 按理一家有女,婚姻大事那都是嫡母做主的事,然而這會,做主的人好似成了青老夫人,這就耐人尋味了。 青歡面無血色,她簡直不能想見日后會是何種情形,也著實不明白公主為何要如此宣揚她的終生大事。 雒妃似乎終于察覺了青歡的面色不對,她微微皺眉詢問道,“歡表妹這是怎的了?莫不是面皮薄,不好意思了?” 青歡趕緊低頭,生怕泄露出心里的憤恨,“沒有,綺羅突然有些不適,公主可容綺羅暫去更衣?” 更衣的意思,誰都明白,雒妃頷首,“紺香,帶歡表妹去?!?/br> 紺香娃娃臉上笑意盈盈,她伸手一引,“青三娘子,請隨婢子來?!?/br> 青歡慌忙起身,逃似的般隨紺香去了。 雒妃這才意興闌珊地斂了笑,此時,早按耐不住的張連氏上前道,“公主,小女頑劣,還請公主容臣婦帶她下去自行玩耍?!?/br> 雒妃低頭看了看身邊一直乖巧的小娘子,摸了摸她的花苞髻,笑道,“不妨事,在宮里,本宮也有個這般大的meimei,本宮很喜歡你家小娘子?!?/br> 聞言,張連氏吶吶無言,她立在那,根本不曉得如何是好。 更驚人的是,雒妃干脆一把抱起小娘子放自個膝蓋上,輕聲問道,“你小名叫什么?想不想做本宮的meimei?” 一直關注著公主的眾人,聽聞接二連三的驚駭之語,也只是靜默一片,張連氏嚇的趕緊跪了下來,“公主使不得,小女福薄,哪里敢有此妄想?!?/br> 雒妃沒理會她,只看著懷里的小娘子。 小娘子怯怯地看了看下面的母親,又看了看公主,才稚氣的道,“母親都叫我阿蓮?!?/br> 至于要不要做公主meimei的話,即便她年紀還小,也曉得這話不能輕易回答。 雒妃不強人所難,她本也是威懾一番張鎮守指揮而已,況,再大的禍事,也罪不及幼童,故而她只是逗弄了阿蓮會,就放她自行尋母去了。 第022章 駙馬:本王身心都是公主的 容王府的園子,多以假山怪石、四季翠植為主,并無多少花草。 在雒妃的眼里,這樣的園子哪能叫園子,粗糙不精致,又無園趣,實在死板沒看頭。 她坐在涼亭里頭,瞅著各處三三兩兩低語的女眷,忽的生出無趣來。 延安今日被秦壽撥了過來,他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一一為雒妃介紹女眷身份,當真是言無不盡。 “公主,可是要見見朱長史家的?”延安小心翼翼地問道,他記得王爺吩咐過,不管公主要面見誰,他都不用阻攔。 雒妃瞥了他一眼,抿了口茶水道,“那就見見?!?/br> 延安得令,招來一婢女耳語幾句,不大一會,那婢女就領著一身穿桃紅色褙子的女子過來。 那女子進了涼亭,斂衽行禮道,“民女朱白露見過公主,公主長樂無極?!?/br> 雒妃淡淡應了聲,她看著面前的女子,憶起朱長史這個人來,每個藩王麾下,朝廷都會指派一名長史,長史掌王府政令、輔相規諷,總管王府事務。 且凡請名、請封、請婚、請恩澤及陳謝、進獻表啟書疏等,皆由王府長史奏上,便是藩王有過失,也是要即問長史的。 能任長史之職的,那定然是帝王的心腹大臣,不然如何掣肘藩王。 而朱長史,從前雒妃一直覺得此人一口陳詞濫調,是頑固不化的老古板,也最是不同情面,按理這樣的人,秦壽如何能拉攏?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天下將傾之際,做了秦壽手中最鋒利的一柄刀,一篇討伐檄文,將她皇帝哥哥定為萬死難辭其咎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