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秦壽復又拿起毫筆,垂眸在荷塘月色筆洗里涮了涮,沉吟片刻道,“請王圣手去瞧瞧,若是真的染上豆瘡,就連夜拉到莊子上處理掉?!?/br> 說到這,他飽蘸墨汁,筆走游龍,雒妃的雒字躍然紙上,才道,“即便沒有,本王要他染上,他就得染上?!?/br> 聽懂了話里的意思,延安面色一整,“小的明白?!?/br> 話畢,延安不敢耽擱,倒退出書房匆匆請王圣手去了。 秦壽后退一步,看了那雒字好一會,又在后面補上個妃字,哪知書畢后,他反而皺起了眉頭。 隱隱得,輪廓分明的臉沿浮起顯而易見的陰霾,嘴角上勾,那陰霾就化為凝結的冰霜,他一揮手,整個硯臺里的墨汁頃刻撒了滿書案,將那兩字也溶為一灘晦暗墨跡,再不復見。 花開兩朵,各表一只。 卻說王圣手與月華看診,因著秦壽的意思,臉上已長出紅疹子的月華,自然被安上身染豆瘡的惡疾。 延安當即就要遣人送月華去莊子上,誰想,雒妃驀地開口道,“本宮曾指了名親兵照顧月華,這親兵今個晚上也開始發熱,既然駙馬請了王圣手過來,那便連這名親兵一并給瞧瞧?!?/br> 頭須皆白的王圣手面不改色地瞧了延安,見延安點頭,他才道,“請公主將人抬進來?!?/br> 雒妃與首陽一使眼色,顧侍衛便扶著那名親兵走了進來,王圣手抬眼一看,只見那名親兵臉上與頭首,皆和月華一般生了通紅的疹子。 王圣手勿須把脈,他便肯定的道,“皆是豆瘡,請公主盡快將人送到莊子上去,莫讓旁人亦染上了?!?/br> 說完,提筆刷刷幾下開了方子出來,轉手卻將方子給了延安,“此方不可根治,唯有防范,這上上下下的人最好都喝上三日?!?/br> 延安小心地捏著方子,心頭還在天人交戰,王爺的意思他很明白,可這其中牽扯到公主的親衛,他便不確定了,不過,他面上不顯,“公主,小的這就將人連夜送出城……” “勿須多此一舉,”雒妃打斷延安的話,她嘴角帶著意味深長地淺笑,“本宮與本宮身邊的人,從前在宮中就種過花,親兵是本宮出嫁之時才從邑地挑上來的,故而會被染上?!?/br>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惶恐不安的月華身上繼續道,“至于月華,本宮會親自給皇叔送回去,簡直不論好的壞的玩意都送出來,皇叔好會觸人霉頭?!?/br> 延安嘴皮子動了動,硬著頭皮道,“公主,王爺有吩咐,這生了豆瘡的不能在府上過夜,畢竟府上還有諸多人等,若是都被染上了,可如何是好,是以,小的是定要將人送到莊子上的?!?/br> 見狀,首陽上前一步喝道,“放肆,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跟公主說話?” 延安心里默默冒了句,自然是王爺給的膽子來著…… 又覺這樣的念頭太過大不敬,搖頭甩開道,“王爺是這般吩咐的?!?/br> 首陽冷哼一聲,目若利劍地看過去,一字一句的道,“公主的人,誰敢動?” 延安低頭,接連應是,嘴里發苦,公主不好相與,就連公主身邊的人亦同樣,他已經可以預見王爺的眉頭又要多皺幾次了。 不說延安的無功而返,雒妃讓人將月華和那親兵單獨看了起來,末了又點了侍衛守著,只待明個一早就與恭王送還回去。 卻說秦壽得了延安的回稟,出奇得他眼皮都沒撩一下,沉著個臉語無波瀾的道,“既然公主自有安排,拘著府里的人,莫要往安佛院那邊去就是了?!?/br> 王爺越是這樣云淡風輕,延安越發覺得心頭沒底,他斟酌問道,“可還要小的去安排安排?” 這安排的是什么,誰都明白。 延安就見自家王爺冷若冰花地勾唇點笑,“螞蚱罷了,不用臟手?!?/br> 延安不是聰明人,他只是曉得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故而即便不明這話的意思,他還是退下了。 又一日,雒妃公主的送親大臣到了回京之時,容州百姓這幾日閑談最多的自然是這雒妃公主。 有人說公主金枝玉葉,也只有容王那樣龍章鳳姿的謫仙人物才能與之般配,也有人惡意揣度王府洞房那一晚鬧出的動靜,即便是公主的金輅車,也被人拿出來好一陣說。 而對今日要回京的送親大臣,倒沒多少人注意。 一大早,送親隊伍不聲不響的就到了城門口,不若來時的吹鑼打鼓熱鬧,回去之時倒安安靜靜的。 恭王坐在寬敞的輅車里頭,那輅車雖不若雒妃的金輅車,可也是按著天家親王之制來置辦的。 頂有錦繡華蓋,垂十二色絲絳,并六匹駿馬拉著。 恭王懷摟一妖嬈美人,享受著美人的服侍,眼微瞇十分愜意,他甚至手有節奏地敲著膝蓋,哼起京城那邊才有的小曲。 “恭王且慢!” 就在輅車即出城門之際,老遠就傳來動靜,眾人回頭,便見一玄衣侍衛策馬而來,他還不斷喊著,“恭王且慢!” 恭王猛地睜眼,臉上有冷厲一閃而逝。 “王爺,這是何事?”在前頭的禮部大臣從馬車里探出頭來問道。 恭王往外看了看,笑道,“看衣著應是公主身邊的侍衛,約莫公主是舍不得本王?!?/br> 說著,他自個就笑了起來。 禮部大臣了然,事不關已,遂安坐車中,并不下來。 玄衣侍衛近了,恭王才看清來人是顧侍衛長,他撩起輅車絲絳問,“顧侍衛可是來與本王送行?” 顧侍衛冷著臉,他坐在馬上,沖恭王抱手見禮道,“王爺請稍等片刻,公主隨后就到?!?/br> 聞言,恭王樂了,“本王這嬌嬌公主,嘴里說著受不得生離開之苦,心里還是十分惦念本王的……” “皇叔說笑了,蜜蜜可不是惦念皇叔,”緩緩而來的雒妃坐在金輅車中,冷笑了聲,“皇叔送給蜜蜜的好玩意,可真是讓蜜蜜消受不起??!” 第011章 駙馬:公主要養野男人 五月初陽,曬的人眼花,恭王手擱在額頭,虛瞇著眼看雒妃,“蜜蜜,這是怎的了?” 雒妃哼了聲,她一揮手,就有一渾身裹在披風的人轉了出來,那人猶豫了瞬,沖著恭王撩開了頭上的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