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畫的問題解決了，但推廣費用還是幾千塊錢。朱韻找董斯揚據理力爭，董斯揚坐在真皮老板椅里，翹著二郎腿，一邊掏著耳朵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等朱韻說得口干舌燥了，他才懶洋洋道了句：“女人懂個屁怎么花錢?！?/br>
    朱韻差點就拿桌上的鋼筆捅他。

    董斯揚說：“你就買買包和化妝品吧，其余的別管?！彼麏A著公文包揚長而去，朱韻要追她，被張放拉住，直接拽出公司來到樓梯間。

    李峋正在抽煙。

    張放：“喲，吃干飯的你也在啊?！?/br>
    李峋看著他抓著朱韻的手，默默無言。

    朱韻被董斯揚刺激得臉色陰沉。

    張放開始教育她。

    “董總在女人面前要面子，你得體諒領導?！?/br>
    “我體諒個屁?！?/br>
    張放摸摸胸口，嘆氣道：“你們是不知道情況，我管公司財務，今天就給你們交個底吧。我們公司從創建開始就是一直虧損的，現在是真拿不出錢了?！?/br>
    朱韻想了想，說：“那把我的工資也算上吧?！?/br>
    李峋吐了口煙。

    張放笑了?！皠e鬧?！?/br>
    朱韻：“我說真的?！?/br>
    張放收斂笑容道：“我也說真的，這不是你一腔熱血的事，董總不會同意的?！?/br>
    朱韻：“他為什么不同意？”

    張放：“你別以為董總就真是個徹頭徹尾不講理的老板，那樣我們早走光了。之前公司出現財務危機的時候，我們也提過你這個意見，當時董總就說了‘如果需要靠減工資來度過難關的話，那公司也離死不遠了?！?/br>
    朱韻狐疑地看著張放，“這話是董斯揚說的？”

    張放攤手道：“我稍微潤色了點，但大概內容就是這樣?！?/br>
    旁邊有人冷笑。

    張放轉身，“吃干飯的你有意見？”

    李峋：“這位董總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br>
    “那當然！”張放自豪道，“我們董總厲害著呢！”他轉頭對朱韻說，“你放心，雖然錢不多，但我都會花在刀刃上。我跟刷數據那邊已經很熟了，能拿到打折價，到時候上線了爭取刷到游戲排行首頁去?！?/br>
    朱韻眉頭依舊皺著。

    刷數據……

    李峋：“除非你走大批量，而且后續還有其他營銷方式跟上，否則刷這個沒用。我們又不需要做數據給甲方看?！彼f著，叼著煙走到朱韻面前，掏出手機，“認識這個人嗎？”

    他語氣比往常冷不少，朱韻默默看著屏幕，上面是一個面相和藹的女人。

    張放也湊過來，指著屏幕說：“這我認識啊，這趙果維啊，網上著名段子手，專門講歷史故事的，很搞笑的，超級火！”

    個人自媒體發展不久，但勢頭迅猛，藏于民間的能人異士借由開放的網絡平臺各顯神通。

    “你們想找她打廣告？不可能啦，這種學者都不接廣告的，花錢都沒用?！睆埛殴麛嗟?。

    李峋又問一遍，隱隱不耐煩。

    “認不認識？”

    朱韻：“這是我們學校歷史系的老師?！?/br>
    張放：“什么？”

    朱韻以前見過趙果維，不是碰巧見的，她專門找過她好多次。

    因為趙果維經常丟三落四，出門不是忘了帶飯卡就是忘了帶鑰匙，每每打電話要隔壁辦公樓里的老公送。她老公潛心研究學術脫不開身，就委托自己的課代表去跑腿……

    朱韻張了張嘴。

    “林老師……”

    ☆、第二十一章

    李峋的提議給目前深陷宣發沼澤地的朱韻開拓了新思路。

    如果能請到趙果維教授幫忙的話，確實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趙果維的粉絲都是對歷史感興趣的年輕人，正是《無敵武將》的目標用戶。

    但朱韻有點不好意思，當年他們太不懂事了，鬧出那么大動靜，也不知道有沒有對林老頭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而且事發當時朱韻心慌意亂，簡直就是逃出國的。之后六年里，除了任迪以外，她從沒聯系過其他老師和同學，就這么貿然請求幫忙的話……

    朱韻考慮了三天，百般猶豫要不要給林老頭打電話的時候，李峋對她道：“最壞就是被拒絕，不過就是回到起點而已，除此之外什么結果都是賺的，有什么可猶豫的?！?/br>
    朱韻無語，李峋做事情向來只管“事”，不管“情”。他只考慮能不能達到目的，能不能資源利用最大化，其余的一概不理。

    李峋：“只要你開口，他一定同意?！?/br>
    朱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撇了撇嘴。

    李峋風涼道：“他很喜歡你，虧得你當初當課代表的時候干得那么賣力?！?/br>
    朱韻看他：“喜歡就會幫忙？”

    李峋：“當然?！?/br>
    天色已晚，公司里只有他們兩人，夜漆黑凝重。

    李峋忽然不咸不淡地來了句：“就像那畫畫的喜歡你，所以就幫你做圖一樣?！?/br>
    朱韻：“……”

    她不想跟他討論這個話題，拿著手機準備去外面給林老頭打電話，沒想到李峋在后面不依不饒。

    “長得跟娘們似的，你也真是不挑?！?/br>
    朱韻回頭。

    “你差不多得了?！?/br>
    趙騰東西忘帶，回公司拿，正好看到最后他們吵架這一幕，閉著嘴往后撤。

    沒人知道他們是怎么開始吵起來的，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毫無理由就勾起了這些不適時的話題。

    李峋冷笑道：“你檢查過他身上零件齊全么？別到時候——”

    “我說差不多得了！”他說得越發難聽，朱韻打斷道，“你用不著這么侮辱別人，我是喜歡過你，那又怎么樣，你上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誰還記得自己十九歲時愛過的人？”

    旁邊的趙騰張大嘴巴，忽然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他有點把持不住。

    “喲，”李峋故作驚訝地說，“原來你大一就愛上我了，可惜那時我對你完全沒興趣?！?/br>
    朱韻：“你接著裝?！?/br>
    李峋嗤笑道：“我只記得有人拼命往我身邊擠，程序課總最后一個走，就為看我的上機作業，還花幾千塊錢買身行頭來跟我表白?！?/br>
    朱韻緊緊抿唇。

    李峋：“讓我想想還有什么，哦，所有公開課永遠坐在我正后方，從上課盯我一直盯到下課，我課上隨便寫得流程圖也撿走，你告訴我那是誰，掃地阿姨？”

    他每說一句朱韻心里就跟著顫抖一下，最后胸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面紅耳赤。

    她開始后悔跟他爭辯，她怎么可能爭得過他，他隨便幾句話她就潰不成軍。

    她感到深深的羞愧和恥辱。

    她不知道李峋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那對她而言是很寶貴的記憶，她不懂為什么李峋要用這種語氣來說這些事。

    他們的遺憾已經多得數不清了，但至少最初讓他們熱血沸騰的東西還在，非要揭開過去將一切貶得一文不值，她不懂這究竟有什么意義？

    但她也不會問李峋，她知道什么都問不出來，他只是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朱韻沒再說話，搖著頭與趙騰擦肩而過離去了。

    屋里剩下兩個男人，李峋在朱韻離開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再沒有剛剛那么若無其事。

    趙騰看著他，默默道：“有點過了?！?/br>
    李峋眼神看過去，氣勢嚇人，但趙騰對李峋剛剛跟朱韻的態度非常不滿，幫腔道：“人家到底是個女孩，哪有你這樣的。翻舊賬的男人太遜了?！?/br>
    李峋還維持著陰森的表情，一語不發。

    趙騰說：“告訴你，要沒她就你這個情況想找工作簡直難到登天！而且要不是她能力強，把你的工作量都帶出來，你以為你還能這么輕松天天看書不干活？董總直接手撕了你！何況她還給你買那么好的顯卡……”一提顯卡趙騰就眼饞，“要是哪個妹子肯送我泰坦我就倒掛在她身上?！?/br>
    李峋陰沉地說：“你懂個屁?！?/br>
    趙騰：“我是不懂屁，但我勸你趕緊去道歉，你要是把她氣走公司就玩完了?！?/br>
    李峋冷笑一聲，不作回應。

    第二天朱韻告假沒來上班，趙騰慌了。

    “完了完了，肯定是生氣了?！彼焸淅钺?，“讓你廢話那么多！”

    他死命讓李峋去道歉，李峋就是不動地方，趙騰：“你不去的話我就告訴董總了，你信不信他一刀捅死你？”

    李峋：“你把她的項目進程發給我?！?/br>
    趙騰：“怎么著你要接盤？行，等著?！彼厝ⅰ稛o敵武將》的一堆資料發給李峋，李峋黑著臉看了一會，把顯示屏關了。

    趙騰嘲諷道：“你不要接盤嗎？看看工作量和基本結構，上線前來得及讀完不？”

    李峋臉更黑了。

    趙騰推他，“趕緊去道歉！”

    一夜過后，李峋冷靜下來，他自己也有點奇怪，為什么昨晚會來那么一出。

    想了想，沒理由，單純就想找她麻煩而已。

    李峋對項目有明確的規劃，不想打亂節奏。他給付一卓打了個電話，付一卓接通時滿嘴抱怨?！澳阍趺丛谖疑险n的時候打電話來，顯得我特別不專業?！?/br>
    李峋：“那我掛了?！?/br>
    “別?！备兑蛔啃σ饕鞯?，“說吧，怎么了？”

    李峋把事情復述了一遍，付一卓聽完無言半晌，最后說：“你又開始作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