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她正在熟睡,自是得不到回應。 李知行輕輕低下頭,在她頭頂的黑發上輕輕一吻,轉身去了臥室。 他希望為了唐宓留下,但他尚未成長到可以做這種任性事情的年齡,也不具備這種能力。 人的一生總有許多不能不做的事情,因此他只能遠行,看看世界,學習世界。 人生是自己的,只有一次,他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以他的出身,他不需要努力也可以過得很好。那樣的人生,就像是永遠長不大的樹苗,無法自立,不得不順從于別人,事事都要依靠父母,任憑他們安排一切。 那樣的話,自己的人生就是為父母而活,毫無意義。 世界上努力的人有千萬種,目標各有不同。他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他的目標是參天大樹,從來都不是纏繞在樹上的蔓藤。 對李知行來說,這個暑假幾乎等于沒有。七月初,他出發去了美國。高二那年他在華盛頓的高中學習,現在在加州,環境大不一樣,他需要重新熟悉。 他下了飛機,拿上了行李,通過了海關,拖著行李箱離開機場。 李澤文在出口處,沖著堂弟晃了晃手中的墨鏡。 “挺準時的?!?/br> "是啊?!崩钪谐珠L走去。 李澤文微笑:“今年的加州可是很熱的。做好準備了沒?” 李知行跟著堂兄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之后,能看到親人的臉,真是讓人疲憊全消。 “自然是,沒做好準備怎么敢來?!?/br> “那走吧?!?/br> 現在的確是很熱的,暑氣熱辣炫目,陽光蒸騰不休,炙熱的熱氣流貼著平滑的地表滑動,慢慢卷起了李知行的褲腳。 然而不要緊,四季循環一刻不休,混沌理論告訴我們,今年的夏天很炎熱,明年后年就未必。 到那個時刻,一兩年時間應該就過去了。他也許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就可以回家了。 他的家庭,他的根,還有他最喜歡的那個女孩,都在他來的地方,靜靜等著他歸去。 這就足夠了。 |第九章|金錢的意義 一個學生如果在一所大學待了四年以上,那么幾乎可以說對學校的花花草草都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樣。尤其是對唐宓這種吃了整整四年食堂、在學校的時間占據了她人生中百分之九十九時間,離開學校就快活不下去的人來說,她對學校的了解程度簡直無人出其右,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宿舍,看著天都可以騎車到圖書館,就連在圖書館占座都可以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從不落空的辦法。 研究生階段的課程還不算少,研一上學期的必修課有六七門,貨幣投資學、計量經濟學等,這幾大類專業課程必修課更多,老師留下的作業的研究性非常強,但總而言之,課程的緊張程度和本科階段的雙學位比反而輕松一些,因此,唐宓也終于有了思考的余地。 本科階段里,她花了太多時間學習數學,從來沒真正思考過金融啊經濟啊這種學科是怎么一回事,書上怎么說就怎么背誦,考試照著書上的答案和老師的講授填上去就好了。至于專業課里的數學,那也叫事兒?她的高績點是跟她的數學分不開的。就算是專業課成績略差,自然有滿分的數學來拉扯績點。 現在,她開始思考自己所讀專業的意義,試圖從里面發現意義或者樂趣。她還跑去開了股市、期貨等投資的戶頭,投入很少的錢,了解其運作規律,試圖弄明白自己到底處于一個什么行業。 唐宓的導師是金融研究中心的著名學者,名叫章斌,三十五歲就當了正教授,今年也不過三十九歲,正是年富力強出成績的時候。這些年來,他發了十幾篇高水平論文,專著也有好幾部,在經濟學上頗有建樹,他外表儒雅,授課水平高,關系廣泛,一直被譽為學院里的男神老師。 導師的人脈關系對學生助力頗大,尤其是在這個和錢打交道的行當,所以,導師優秀,自然對學生要求比較高。他認為本學院本科一大批優秀學生,要么出國要么工作掙大錢去了,真正留在本校讀研的不多,因此每年不過招收一兩個研究生。 今年,他也只招了唐宓和陳卓航兩個人,對兩人寄予厚望。 開學后第一天在導師辦公室見面的時候,章斌就跟兩人談了國內經濟金融行業的現狀,隨后又說:“任何金融模型都要建立在數理基礎上。你們兩人應該發揮自己的優勢?!?/br> 唐宓說:“我會努力的?!?/br> 陳卓航怎么會落后,也跟著表態自己一定努力。 對好學生章斌從來不吝嗇獎勵,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給他倆開了書單和資料。 兩人拿著章斌給的書單和資料離開了辦公室,陳卓航深呼吸一口氣,側頭去看唐宓,跟她說:“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請不要跟我計較?!?/br> "沒什么?!?/br> 對和陳卓航的芥蒂,她早就不在意了。她和陳卓航沒仇沒怨,曾經有的矛盾也煙消云散,現在兩人是同學,好好合作還是有必要的。 “那就太好了?!标愖亢较残斡谏?,“你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用了?!碧棋祿u頭,“我還要去圖書館?!?/br> “我也去圖書館,一起?” 唐宓沒有拒絕。導師手下的新研究生就她和陳卓航兩人,沒必要搞得太僵。陳卓航學習確實不錯,數學和英語水平很扎實,不然也不會被大牛導師看中——雖然學院里有種說法是“真正優秀的學生要么去工作要么出國”,但這并不全面。優秀學生里總有人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出國深造又沒有工作,唐宓是一例,陳卓航也是。 研究生和本科生不一樣,研究生的假期是隨著導師的心意確定的,十 · 一這種假期只放了三天,唐宓抽空回了寧海一次看望舅舅和外婆。 唐衛東已經恢復工作半年,身體的各項指標很正常,開始忙碌起來,但因為吃藥的后遺癥,他比原來胖了不少,正在努力鍛煉身體。 好在他現在工作壓力不大,對他恢復身體很有幫助。 外婆對寧海的生活還是無法習慣,每天除了早晚兩頓飯幾乎無事可做,唐衛東每天都是七點后才回家,母子倆能聊的內容也少——而且一起生活久了,各種矛盾也日益凸顯出來,偶爾也會有爭執發生。 比如有時候唐衛東看資料較晚,外婆就不高興;再比如唐衛東打算帶著外婆出去哪里玩一玩,都被外婆果斷拒絕。這種情況,也確實讓人擔憂。但哪怕唐宓是神仙,也解決不了這種矛盾。 外婆嘆息:“要是你舅舅再婚了,有人照顧的話,我就可以回村子里去了?!?/br> 對外婆來說,在大城市里生活,也就是生活罷了,她最想念的,始終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和那棟灰撲撲的土墻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