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李知行難以置信地看著母親,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 “媽,你怎么這么說?” 張靜瑜瞧一眼兒子:“家家都有難念的經,你不知道就不要發表意見?!?/br> “如果覺得老公要出軌,就早些離婚,既然沒離婚,還是唐家的媳婦兒,就別讓人抓到把柄!”李正遠冷冷道,“德之不修,行之不遠。她這種飛揚跋扈的個性再不改改,我們李家被她拖累,也沒什么不可能的?!?/br> 看到丈夫真正動了氣,張靜瑜想說什么,忽又啞然。 書房里的電話響了起來,李正遠揮了揮手,一副不再談下去的模樣。 母子兩人對視一眼,離開了書房。在書房之外,張靜瑜收了臉上的笑容,瞥了兒子一眼:“知行,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談?!?/br> 母子兩人走到會客室,李知行說:“媽,什么事情?” 張靜瑜端著紅茶慢慢喝了一口,倒是笑了:“著什么急,做人要沉得住氣?!?/br> 李知行皺了皺眉頭,直覺沒什么好事。 “坐吧?!?/br> “我站著就好?!?/br> “那個女孩子,你姑父的外甥女,是叫唐宓吧?” “對?!?/br> “你姑姑說,你和她關系不錯?” 李知行隱約猜到了母親要說什么,準備也是早就做好。 “還可以的,比普通同學關系好些。她學習非常好,高三這一年,她幫我補習過數學?!?/br> “嗯······”張靜瑜若有所思,“好像長得也不錯?” 基本不用想就知道,這也是姑姑說的。 李知行順著母親的意思往下說:“是啊,挺漂亮?!?/br> 張靜瑜笑了一聲“他們唐家人都生得不差啊?!?/br> 李即行沒吭聲。 話說到了這一步還不知道母親的潛臺詞,那李知行也不是李知行了。 “你一直是個好兒子,我很為你驕傲,但你大了,有些話也不能不說?!睆堨o瑜說,“你今天做這些事情,如果只是幫她出氣,那沒事。但如果你喜歡她,那我提醒你,你跟她不可能,李家永遠不會接受她??纯茨愎霉煤湍愎酶?,就知道身份和門第不般配的兩個人結婚是什么后果。 李知行覺得自己幾乎聽到了母親大腦的所有細胞都發動運轉的聲音。那瞬間他幾乎想說:“你和爸爸倒是身份般配,但你們也沒夫妻和睦”——但他到底忍住了這即將脫口而出的譏諷,只慢慢說:“媽,你想多了?!?/br> “你剛剛說她學習不錯?!睆堨o瑜置若罔聞地說下去,“她考的是什么大學?” “京大?!?/br> “那和你一所學校,這么說來,上大學了也可以在一起了?”張靜瑜意有所指。 李知行說:“我說了,媽,你想多了?!?/br> “我有沒有想多你自己清楚?!睆堨o瑜說,“上個月二十一號,你和唐明朗又去了哪里?” 他本來也沒指望這件事情能瞞過家里人,回答道:“是明朗叫了我,我順便去明朗的奶奶家玩一玩?!?/br> 張靜瑜忍不住笑了,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知行,告訴你一件事情,別在自己母親面前撒謊。雖然高中三年你不在我身邊,但你想什么,我還不知道?別狡辯了,你為了幫她出頭甚至找你爸幫忙壓著你姑姑?!?/br> “mama?!崩钪休p輕說,“姑姑這事兒做得不對,讓人齒寒,還不許我告訴爸爸?我以為,這事是非如此分明根本沒什么可以爭議的。mama,你管理著慈善協會啊?!?/br> “正因為管理慈善協會,我才知道,她遇到的根本不算什么事情。這世上最凄慘的,是連求助都找不到門路,哭聲都穿不過一堵墻,被踐踏了基至都無法濺起泥點?!睆堨o瑜站起來走到窗邊,“她的情況已經比底層的人好太多了,就算天塌了也有唐衛東頂著?!?/br> 李知行想起了唐宓的家——那是一棟土墻黑瓦的房屋,一塊磚都沒有,大約因為房子年代太久,黃土所壘的外墻已經褪去了本來顏色,變成偏黑的模樣,一點兒亮色都看不到。家徒四壁,房檐低矮,以他的身高進屋時不得不低垂著頭?,F在,李知行終于明白,唐宓剛剛說的十年前的事情沒有錯。他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人,冷靜得近乎冷酷,對別人的生死都可以淡然相對,把別人的苦難放在天平上稱量,以此來判斷誰應該接受多少援助。 “因為她還沒淪落到最底層?!崩钪姓f,“所以跟我們沒關系?對她的遭遇視而不見?” “我沒讓你視而不見。但我提醒你,保持理智的態度?!?/br> “不會有任何人贊成你們,就算你爸?!睆堨o瑜瞥兒子一眼,“你爸很開明也很寬容,但就算是他,也絕不會同意你和她往來過多?!?/br> 李知行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站著,脊背筆直,猶如青松。 “當然,我也知道現在說這話太早。人生很長,你也才十八九歲,以后發生什么,就算我們也無法預測——”張靜瑜輕輕嘆了口氣,“緣分其實很淺,稍縱即逝。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和初戀攜手終老呢?” 李知行許久沒有說話。 “這幾天好好陪陪你爺爺奶奶,你奶奶好不容易回宣州一趟?!?/br> “我知道?!?/br> |第十六章|有你就足夠 八月初時,外婆的病情有了顯著好轉,各項身體機能也慢慢恢復,陳醫生診斷后認為,外婆的腎臟功能可以完全恢復。被胡蜂蜇傷后的治療情況,恢復時間不等,通常在一兩個月,甚至三個月。她挺感慨地說,外婆到底是干了一輩子農活的人,身體素質不錯,耗時四十天就可以恢復,已經算是很快了。 另一件好事,幾天后唐宓收到了大學通知書——通知書送達了唐家村,是由村支書專程送到宣州的。她拿著通知書給外婆看,外婆愛不釋手,久病的臉上浮現艱難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疾病即將痊愈的時候,都沒有笑過,這還是第一次這樣高興。 病房里沒有秘密,幾個小時后半層樓的人都知道了613病房出了個京大學生。一時間外婆病床前訪客如云——詢問學習經驗的,純粹看熱鬧的,大部分人參觀完畢,都會對外婆說“您這孫女真好啊”。外婆不是那種被人吹捧就暈頭的老人家——畢竟,唐宓也不是她養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但孫女被人贊美總是值得喜悅的事情,外婆也很難得地微笑了一下午,心情是入院以來最好的一天。 通知書到達的當天,嚴曉冬給她打了電話。這一個多月來,她和以前的同學沒有任何聯系。她清楚自己交友關系,關系不好的同學不會聯系她,關系好點兒的同學知道她的家境,任何活動都不會叫她,畢竟同學聚會都要花錢,而她根本沒錢人也不在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