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成泰帝沒有回應,瞧著躺在地上的宮女爬了起來,他把安平公主的手拿開,交給了那宮女。再一回頭,便瞧見謝成章仍然跪在原地,卻伸長脖子看著這邊。 成泰帝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這謝成章還說在乎安平,這哪里像是在乎的樣子? 而安平…… 他兩面看看,對安平公主這和謝成章形成鮮明對比的模樣就有一絲不滿了,他板起臉道:“安平,朕給你兩個選擇?!?/br> 安平公主忙看向他。 成泰帝起身看向門外,已經不想看見她了,“一,與謝成章和離,那么朕就饒他一命。二,照樣做你的謝家兒媳婦,將謝成章與其他人生的孩子記在名下,那樣,謝成章有了后,他也就可以去死了!” 要孩子還是要自己,這是皇上給的選擇。 謝成章心中一緊,忙得看向了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正好也看過來,兩廂對視,謝成章怔然一刻,接著便猛然沖安平公主搖了搖頭。 他要保自己,他要保孩子。 安平,她到底是公主,沒了自己,也照樣能好好的活下去??伤羰菦]了子嗣,便是死了,到地下也沒臉見列祖列宗??! 安平公主如遭雷劈般愣住了。 謝成章,她這是,她這是要其他女人,要其他孩子,而不要她了?也不要她的月梅了? 成泰帝不用回頭,只聽那哭聲便知道安平公主是如何模樣了,他冷冷盯著謝成章,卻是對安平公主說話,“若是和離后你不好好活著,那么朕照樣殺了謝成章,殺了他的女人跟孩子!安平,朕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若是明日早上你還做不出決定,那朕親自將謝成章的人頭送到你面前!” 瑞安郡主躲在偏廳,聽了這話,卻是淡淡嘆了口氣,帶著玉珠走了。 成泰帝說完,不顧安平公主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再也不愿看這屋里的兩人,大步走了出去。 謝成章仍然跪著。 安平公主淚如雨下,卻一下子失去知覺,昏倒在了宮女的懷里。 月梅已經換好衣裳了,只不過都這個時間了,一個人這樣貿然去武安候府也不好,但她也不想再留在公主府了,怕收拾了東西叫安平公主多心,只空手帶了馮嬤嬤出了公主府,打算去珍味軒看看。她和謝嬌這兩日忙得沒什么空,那邊大妮兒卻是在意,已經住在了珍味軒后頭了。 走到公主府和長平侯府的那個交接門的時候,卻發現正有人在堵門,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走過來,行禮說道:“威遠侯夫人,方才皇上下令將此門堵上,日后進出公主府必須從正門才行,還請夫人移步?!?/br> 成泰帝倒是行動迅速啊。 月梅不由得想,難不成他勸動了安平公主和謝二老爺和離了? 她轉了頭,一路又往公主府的大門走。 走到大門口,卻正好見到長平侯和謝老夫人正一路往這里趕,二人看見她先是怔了怔,接著長平侯就問,“月梅,皇上是不是來了?” “朕是來了!”不待月梅回話,身后就傳來成泰帝的聲音。 他一臉怒容,步伐極快,額頭上亮晶晶的,顯然是走的急流了汗。而他身后的楚公公則因趕路早已紅了臉,更是不斷拿袖子去擦流下的汗。 成泰帝走到月梅身邊,停了下來。 長平侯忙攙著謝老夫人下跪。 月梅也退后一步,跪在了一旁。 成泰帝已經懶得再和謝家人說什么了,只冷冷道:“謝成平,你好,你很好!” 長平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仍然被他說的心驚膽戰。 “臣,臣有罪!”他忙表態。 又是這句!謝家人是不是只會說這一句了?可是想想自己那不爭氣的meimei,成泰帝再氣,也只能咽下去。 他冷冷哼了一聲。 長平侯忙再次跪好,頭都不敢抬一下,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而一直覺得自家被虧欠的謝老夫人也是白了臉色,什么話都不敢說。 成泰帝又回頭看了月梅一眼,才惱怒的走了。 長平侯和謝老夫人還沒爬起來,就急急問月梅是怎么了。 月梅道:“我也不知道?;噬蟻砹酥?,我就避了出來,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br> 兩人也顧不得再問她,長平侯撇下謝老夫人,急急一路往上房去了。 月梅想了想,到底是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到得上房,才知道安平公主暈倒已經被伺候著躺下了,而謝二老爺,則木然著臉色坐在廳中發著呆。 月梅進去看了安平公主一眼,又聽了宮女的轉速,反倒是放下心了。雖然成泰帝這方法有些粗暴,可不得不說,這對于安平公主來說,還真的是個好方法。 既和離了,見不到讓她傷心的人事,還被謝二老爺的命威脅著,叫她不敢不珍惜自己。 叮囑了宮女有事就來告訴她,月梅出了內間。見謝老夫人和長平侯在教訓謝二老爺,她也沒管,悄悄的出來了。 因著馬車是停在長平侯府的,所以她和馮嬤嬤兩人一路又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到了長平侯府的門口。 剛一進門,就瞧見謝嬌氣呼呼的從不遠處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抱怨,“好端端的,堵什么門,氣死我了,簡直是氣死我了!” “謝嬌!”月梅叫了她一聲。 謝嬌抬頭看了過來,見是她,干脆提起裙角一路跑了過來。 “我可算是見著你了!”她一把抓住月梅,就要把月梅往外拉,“走,跟我去武安候府去!” 去武安候府? 月梅拉住她,問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急匆匆的回來拉她去武安候府,難不成是發生了什么事? 謝嬌氣的咬牙切齒:“還能是怎么了,去把周承朗抓出來!我看你若是去了,那方家還怎么好意思,把方惠鈺一個守寡回娘家的寡婦硬塞給周承朗!” 方惠鈺…… 月梅的呼吸急了些,但卻拍了拍謝嬌的手,盡量讓彼此平靜下來:“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是怎么了?方家是要把方惠鈺給周承朗做妾不成?” “月梅!”謝嬌喊道:“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還這么不急不躁的模樣?是方惠鈺,武安候府的方惠鈺!她雖然是寡婦不錯,可是她卻是武安候最疼愛的女兒,而周老夫人又是武安候的親姑姑,她若是跟了周承朗,以后你在周家處境就更艱難了!” 謝嬌也是在關心她。 月梅拉緊了她的手,道:“我不是不急不躁,我總是要問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才好知道要怎么做啊?!?/br> 而且,冷靜下來后,她其實在這一點上還是相信周承朗的。雖然周承朗上次沒有跟她保證不會納妾,但方惠鈺,她卻是知道周承朗對方惠鈺無心的。 所以今日的事,也許是誤會,也許是方惠鈺設的計,但她相信,周承朗那樣的人,不會輕易的中計。所以她此刻更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嬌一想,覺得月梅說的也有道理,只是當時她只顧著生氣了,事情具體如何,她卻是不清楚的。 “我們女孩子在一起吃宴,周三姑娘忽然說不知道方惠鈺去哪了,怎么許久沒出現了,然后就帶著周五姑娘去找她。結果剛出去,周五姑娘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對周老夫人道,她撞見了周承朗和方惠鈺在一起?!敝x嬌想著當時的情況說道,卻越說越氣,“她那么大聲說出來,不就是想讓這事被大家知道,周承朗騎虎難下,不得不收了方惠鈺的嗎?” 五姑娘嚷出來的啊。五姑娘還小呢,還是個孩子,這么嚷出來,縱然大家會覺得她不懂事,可過兩年,只怕也就忘了,對她是沒什么影響的。這是三姑娘聰明,還是方惠鈺聰明,又或者五姑娘不喜歡她,自愿跳出來的? 不過這事鬧出來,周家,還真的得給方惠鈺一個交代才行。 畢竟,先有周承朗和方惠鈺在一起,后有五姑娘叫嚷,兩相可都是壞了方惠鈺名聲的事兒。 月梅心思飛轉,卻覺得她不能去武安候府了。 出了這樣的事,她此刻若是撞上去,她不是公主不是郡主的,甚至到現在身份真相都沒有傳出去。到時候人家說身為妻子要賢惠,讓她同意方惠鈺進門,她還敢說不同意嗎?不同意,一個善妒的名聲就傳出去了,便是周承朗護著,周老夫人也有權做主把她給休了。 這可是古代所謂的七出之條了。 至于謝家和安平公主甚至是成泰帝……她幫著安平公主已然得罪了謝家,謝家怕是除了謝嬌,不會有人給她出頭。而安平公主惦念著謝二老爺無心管事,成泰帝更是對她嚴重不滿…… 所以,她不能去,她若是去了,這方惠鈺就真的拒絕不了的要進門了。 這分明就是周家和方惠鈺設的計,到了現在,她應該相信周承朗可以處理好這事才行。 這原因謝嬌這高門閨女或許不能理解,月梅便也沒跟她細細解釋,大致說了下不能去的原因,便辭了她,照舊還是去了珍味軒。 這事上,她相信周承朗不會叫她失望的。 武安候府,方惠鈺哭著跪在堂下,周承朗則一臉漠然的站在一旁。 上首坐著的長輩,不說武安候府老夫人和武安候以及侯夫人了,就是周老夫人,都氣得面色鐵青著。 “鈺姐兒,你,你這是糊涂??!”武安候府老夫人指著方惠鈺,痛心的說道:“你,你便是真的喜歡你朗表哥,你好好說了,我和你爹,還有你姑祖母,難道能不為你做主嗎?可是你弄出這么個事兒……” 這武安候府可不是只有方惠鈺一個女孩子的,先不說其他房頭了,便是這大房,下面未成親的庶出meimei就有兩個,鬧出這樣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方惠鈺動的手腳。她如此,旁人難保不會覺得武安候府的女孩子都是如此了,那兩個庶出的名聲有礙,說親怕是都要有困難。 這倒是不算什么,畢竟是庶出的,嫁不了高門,低嫁也就是了??墒欠交葩暽厦孢€有兩個嫡姐,甚至還有宮里的皇后娘娘,她自己不要臉不要皮,可卻牽累了旁人??! 武安候老夫人想到宮里的皇后娘娘,對方惠鈺就生出了幾分的不滿來。 而武安候夫人則恨不得生吃了方惠鈺的rou喝了她的血才好,這般沒臉沒皮,不就是在詔告世人,她這個嫡母不會教養孩子嗎?她既然不會教養,那嫁出去的兩個嫡女,只怕也不是好的! 她只要一想到有人會這么看她的兩個女兒,她就氣得咬牙切齒。 “娘,侯爺,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武安候夫人道:“鈺姐兒做出這樣的丑事,不僅是丟了她自己的臉,更是丟了我們武安候府的臉。她不僅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咱們整個方家的女兒!” 武安候一向疼方惠鈺,一個庶出女兒養的和嫡出的也差不了什么,因而對于她今日不顧身份做的事便也格外惱怒。 “你說怎么辦?”他憤憤問向妻子。 武安候府夫人看著方惠鈺,冷冷道:“送去家庵,青燈古佛,好好的去懺悔。對外,則說她這些下作手段是出嫁后才學來的,如今咱們既然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留她的了,省得帶壞我清清白白的好女兒!” 武安候一愣,脫口便道:“不成,她若是走了,那茵茵怎么辦?” 武安候夫人側身,絲毫不讓的上前一步,“茵茵是個可憐的孩子,她雖然沒了爹娘,可你是她外祖父,我是她外祖母,我們自然好好教養她長大成人,再不要學她母親,長成了這副摸樣!” 武安候夫人咄咄逼人,那“好好教養”四個字更是念的鏗鏘有力。 武安候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方惠鈺聽到這里,心里才算是真的感覺到怕了,她怎么忘了,爹和祖母雖然疼她,可她還有個對她虎視眈眈的嫡母呢! 她哭著抬頭,身側的周承朗一臉漠然,明顯沒有要幫她的意思。上首的祖母眼里盡是失望,二祖母是看也不看她,嫡母眼神狠厲,爹爹卻對上她的視線就移開了。 怎么辦,她才剛剛二十歲,還這么年輕,難道真的要青燈古佛,一生無望了嗎? 她的眼淚越涌越多,幾乎就要吶喊出聲,可是卻眼睛一掃,看到了周老夫人。周老夫人對她搖了搖頭,然后又點了點頭。 她猛然變得清明。 是啊,今日她之所以敢這么做,是因為姑祖母的暗示,是姑祖母說會為她做主的! 她揣摩著周老夫人的意思,然后趴倒在地,對著武安候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又是對武安候夫人,對老夫人,一連九個響頭,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都已經一片紅,冒出了血絲。 “鈺兒鬼迷心竅,心慕朗哥哥,一時犯下這等大錯……”她吸吸鼻子,任由那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母親說的對,如今也的確是只有女兒出家,方能解決此事了。還請爹爹和母親能替我跟兩個meimei說一聲,說我知錯了,我從此以后會在家庵,吃齋念佛,祈求她們一生平安順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