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月梅是忽然想起的,原因就是那日在千金堂,邱嬤嬤看見她如同看了鬼一般的神情。這么說來,原本的程月梅,真的是安平公主和謝二老爺的女兒了? “所以,這事情是你和邱嬤嬤一起謀劃的嗎?”月梅問道:“邱嬤嬤是安平公主的貼身嬤嬤,她為什么要幫你做這種事情?” “不是,邱嬤嬤她不知道?!眳鞘险f道。 “那程大海呢?”月梅想到那個對她的確還算不錯的男人,問道:“他和你一起謀劃的嗎?” 吳氏再次搖頭,“……他也不知道?!?/br> 敢情,這是吳氏一個人唱的獨角戲。不過那個邱嬤嬤,就算不知道,只怕這件事里也不干凈吧? 月梅不在看吳氏,轉身,把吳氏的低喊哀求丟在身后,大步出了小院。 周承朗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怎么了?”月梅的神色很不對,周承朗擔心的問道。 月梅拉住了他的手,緊緊的握住。 “不怪吳氏會放火想要燒死我?!彼_口,聲音低沉,如同變了曲調的二胡聲,“我不是她女兒,不是她和程大海生的女兒?!?/br> 月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酸澀的厲害。 像是想要哭,可是又覺得沒什么好哭的,應該高興才是。她一直沒有父母緣,現在雖然知道了真相,可是也不知道要不要去認。 還有瑞安郡主。那個笑著叫她喊袁夫人的女子,那個對她和善,在她成親時候送了許多禮的女子,那個即便動了胎氣身體虛弱,還沖她眨眼微笑,幫著在安平公主面前說好話,讓放了周承宇的女子。 她現在已經需要臥床修養才可以保住孩子了,這個時候如果知道這真相,絕對不亞于晴天霹靂,她肯定受不住。她年紀輕輕,已經失去了最愛的人,難道還要她可能也失去孩子嗎? 那個女子那么好,簡直不像的吳氏歹竹生出的好筍。 而且,安平公主和謝二老爺,其實不是她的父母,他們是原主程月梅的父母。她已經占了人家程月梅的身體了,難道還要去占她的父母,她的身份地位和人生嗎? 可是,如果讓吳氏的女兒占,好像更不好。 月梅心好亂,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周承朗看她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心如果絞在一起般的痛著。他伸出手把月梅拉進懷里,緊緊抱著,低聲卻堅定的說:“你還有我。沒有親生父母,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一直在你身邊,永遠都不離開你?!?/br> 月梅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想哭又想笑。 “真的嗎?”她聲音悶悶的問。 “真的?!敝艹欣蕯蒯斀罔F地說道,又問月梅,“那吳氏他們,你想怎么處置?” 程剛和程月荷不知道就算了,但吳氏,月梅心中忽然升起想讓吳氏死的念頭。她忍了又忍,道:“先把他們關起來,容我想想?!?/br> 即便她不想認長平公主和謝二老爺,她也不能讓吳氏的女兒占著原主的位置,哪怕瑞安郡主這個人很好,可是畢竟是鳩占鵲巢。 她也不能讓吳氏做了壞事還可以逍遙法外。吳氏要為自己犯的錯贖罪,而懲罰她的人,是程月梅的親生父母。 “吳氏還說了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可是我還沒想好去不去認?!痹旅返溃骸暗任蚁牒昧?,再告訴你,也許我會讓他們來懲罰吳氏?!?/br> 她現在狀態不好,周承朗雖然好奇吳氏到底和她說了什么,但是也沒有多問。 他帶著月梅回了良家,月梅情緒波動太大,已經有些累了。周承朗心疼她,堅持把她送回屋里,然后去跟良老太太和良大太太解釋了番。 晚飯的時候月梅才出來,不過也沒什么胃口,只勉強吃了點,就送周承朗出府了。 周承朗有些不想走,“你今天狀態不好,我留下來陪陪你吧?!?/br> 月梅搖頭,道:“我沒事的,還不至于連這點承受力都沒有?!彼吘共皇钦娴某淘旅?,“你快回去吧,別等天黑透了趕夜路。家里那邊離不得人,你總得盯著,別出什么事情?!?/br> 周承朗無奈,只好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 這一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直到天色微亮時候還沒有斷,月梅懶懶的不想起床,可是家里有長輩,如何能不去請安。 她起身穿好衣裳,由荷枝幫著梳了頭,正要打算出去,周承朗就又來了。 他冒雨前來,身上濕漉漉的還冒著水汽。 “怎么現在來了?”月梅起身過去,想幫他把濕衣服脫掉。 周承朗沖她擺擺手,道:“昨兒瑞安郡主下了帖子去家里,約你這兩日有時間去公主府坐坐?!鳖D了頓,他又問:“昨日吳氏和你說了什么,她和安平公主的事情,有沒有說?” 這關系到,瑞安郡主的邀請能不能去。 月梅讓荷枝先下去,幫周承朗外衫脫了,去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才把他拉進屋里,跟他說昨日吳氏說的事情。 ☆、第108章 周承朗聽了這話就愣住了。這也太駭人聽聞了,堂堂安平公主,成泰帝嫡親胞妹,她的女兒居然會流落在鄉野民間,而且最主要的是,如今還成了自己的妻子。 他震驚許久才回過神,問月梅:“此話可屬實?” 這是在問,吳氏有沒有說假話了。 月梅仔細回想了當時的情景,對周承朗搖了搖頭,“應該是真的,吳氏還說出瑞安郡主,也就是她的親生女兒的腳底板,是有一朵梅花胎記的?!?/br> 當時吳氏被她逼的走投無路,她不敢那個時候還說假話。 周承朗沉吟著,倒是覺得事情有點棘手了,女子的腳是不能叫外人看到的,何況吳氏說的還是腳底板。如果想要一探究竟,那么除非夜闖公主府,可是公主府的護衛也不是吃干飯的,哪里是想進去就進去的。 若是,買通瑞安郡主近身伺候的人,這雖然不是不可能,可卻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 吳氏如果沒說假話,那這個也是夠叫人為難的。 “你在想什么?”月梅見周承朗沉默著不說話,問道。 周承朗這才想到,他還沒問月梅的打算呢,是想立刻就認回親生父母,還是怎么樣。他抬頭看著月梅,瞧見她身上雖然不算素凈,但卻也不夠華麗,不由得就想起瑞安郡主平日的打扮來了。 那是高高在上的瑞安郡主,成泰帝疼她比疼自己親生女兒還要甚,自然是什么好東西都往她跟前送??墒窃旅纺?,如果吳氏沒有說謊,那月梅才該是得到那一切,享受那一切的人。但她卻什么都沒有得到,在鄉下像個農家女孩一樣生活了十九年不說,還幾次險些被吳氏害了。 這吳氏,簡直該死! 本是天之驕女的命,如今卻過了這樣的生活,就是到他家,都還被祖母以出身不好嫌棄著。周承朗頓時心底就涌入綿綿的心疼與難以抑制的憤怒,覺得不僅是老天爺對月梅不公平,就是他對月梅也不公平。覺得不僅是吳氏該死,鳩占鵲巢的瑞安郡主也該死。 “你是怎么打算的?”他克制著眼中的戾氣,問向月梅。 月梅沒有立刻回答,昨晚上她其實做夢了,夢到原主程月梅因為餓,捂著肚子哭,還跟她說想董懷禮了。月梅有程月梅的記憶,自然知道他們曾經是多么喜歡彼此的,而她也沒有被辜負,董懷禮也一樣對她用情至深。 如果程月梅是郡主,她想嫁什么人嫁不成。以成泰帝和安平公主對她的疼愛,她若是想嫁董懷禮,他們可能會覺得董懷禮配不上,但只要她撒撒嬌,鬧一鬧,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但吳氏呢,她不僅不同意,還想把程月梅送去給老頭子做妾! 月梅緊緊捏了拳頭。 程月梅的這個仇,她一定會跟吳氏報的。 “我先去見見瑞安郡主,至于其他的,等她身體穩定些再說?!比鸢部ぶ鳟吘故裁炊疾恢?,她有理智,知道不能怪到她頭上。 瑞安郡主搶了她的父母身份地位,她卻還記得為瑞安郡主著想。周承朗握住月梅的手,心底有說不出來的心疼,“其實你就是現在認回去也沒有什么,她雖然不知情,可到底是她母親犯下的錯。而你,你也是什么都沒做錯,憑什么你就要忍受這些呢?!?/br> 他們有人證,有物證,還有瑞安郡主的胎記,即便什么都不做直接上門去認,也有辦法讓安平公主和謝二老爺相信。 月梅搖了搖頭。她知道周承朗這是為了她好,可是做人,可以壞,可以有仇必報,但是必須得有底線。 這事情是月梅的私人事情,她態度堅決,周承朗也不好說什么。何況說起來,瑞安郡主確實是無辜的,所有的錯都在吳氏身上,如果瑞安郡主知道真相,只怕她真的會承受不住。 “我陪你一起去!”周承朗說道。 “瑞安郡主只請了我,你去叫怎么回事,而且我要去后宅見她,你也根本進不去?!痹旅房此荒樉o張的模樣,無奈失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道:“你別緊張,就算瑞安郡主知道真相,她也不敢大庭廣眾下對我如何的,我如今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侯夫人了?!?/br> 何況她還有馮嬤嬤呢。 確實是這樣,他關心急亂了。 “好,那把馮嬤嬤和荷枝都帶著,我今兒衙門里也沒事,我就在附近?!敝艹欣收f道:“如果有什么事,馮嬤嬤會通知我,我也可以立刻趕過去?!?/br> 月梅點頭,又想到程月杏。 不過,如今兩人身份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程月杏若是想好好在京里待著,應該不敢叫出來她對吳氏做的事情。 安平公主府,一大早邱嬤嬤就撐著身體過來伺候了,瑞安郡主也沒有刻意拿捏她,仍然像往日那般,待她很是親和。 “郡主,威遠侯府大奶奶叫下人來說了,巳時的時候過來?!毙⊙诀叽掖疫M門,在門口回道。 瑞安郡主眼睛緊緊盯著邱嬤嬤,瞧見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笑著揮手攆小丫鬟。 “好,回頭她來了,直接領過來見我?!彼f道。 小丫鬟應是正要下去,玉珠匆匆走了進來,“郡主,方才外院傳來消息,皇后娘娘來府里看您來了?!?/br> 皇后娘娘? 瑞安郡主一下子坐正了身體。 真是巧,月梅一來,皇后娘娘也來了。她立刻吩咐玉珠,“回頭周大奶奶來了,先別……”她說著突然停頓,看了眼邱嬤嬤,道:“嬤嬤,我突然想喝雞絲粥,你去廚房幫我要一碗去?!?/br> 邱嬤嬤屈膝行禮,木呆呆的走了出去。 瑞安郡主這才吩咐玉珠,“回頭月梅來了,先別帶過來,帶去大姐那邊吧,我記得大姐和她是認識的。你也直接過去陪著,不管怎么樣,記得護著月梅?!?/br> 邱嬤嬤這個老貨,動作還真快,她一說要見月梅,她立刻就通知了皇后娘娘了。不管皇后娘娘來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得護著月梅才行,且不說月梅這人很得她喜歡,就沖著月梅極大的可能是舅舅的女兒,她就得護著。 玉珠應是,腳步匆匆的退下了。 謝夫人這邊聽了下人傳話,一面吩咐下人去找謝嬌,一面匆匆的換衣裳。 長平侯這個時候還在家,瞧見她急匆匆的模樣,就叮囑道:“你可別在皇后娘娘跟前亂說話,那事情不管真假,都不能由你說出來?!?/br> 長平侯還沒和謝二老爺提起這事,但昨日謝夫人臉上蒼白的回來,把猜測告訴他后,他就已經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了。說真的,他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樣巧合的事情。 謝夫人百忙中斜睨他一眼,道:“你瞧我像那么笨的人么?這事兒若是公主那邊出了岔子還好,可公主已經明明白白的說不是了,我還敢亂說,我難不成就那么傻大膽,敢往皇后娘娘身上撞?” 長平侯笑不出來,想著一會兒皇后娘娘去瞧侄女兒了,他可一定得抓緊時間跟二弟問清楚了才行。 謝夫人拾掇好,謝嬌也趕來了,一家三口加著謝二老爺一起到大門口迎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已經快四十了,不過她保養的十分好,臉上連一根細紋都沒有,乍一眼瞧著,像是不到三十的婦人一般。 她笑著吩咐眾人免禮,語氣十分溫和:“長平侯,侯夫人,駙馬快別多禮。是皇上和我擔心瑞安,他國事繁忙脫不開身,所以才叫我過來看看瑞安的。你們都該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別在我這兒耽誤著,我去瞧瞧瑞安和長平就行了?!?/br> 皇后娘娘一向都是這么和善的人,可此時對著她臉上那溫和的笑,謝夫人卻笑不出來。她恭敬的又行了一禮,道:“妾身陪著您過去吧,瑞安身上不好,如今還起不得身,還請您千萬別怪罪?!?/br> 皇后娘娘搖搖頭,慈和的道:“怎么會。夫人帶路吧?!?/br> 謝夫人讓女兒回屋,陪著皇后娘娘往公主府去。 長平侯終于有時間拉著謝二老爺進了書房,打發了下人守好門,一臉慎重的道:“二弟,你可還記得十九年前在定興縣,皇后娘娘生產時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