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怎么會呢大奶奶,奴婢沒有的?!彼忉尩?。 月梅才不信,她跟荷枝可是一個屋子睡了八年的,怎么會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性,她就是化成了灰,一舉一動她都能猜到…… 不對! 她對荷枝那么了解,那荷枝對她也肯定是一樣的了解。 所以荷枝這么奇怪,難道是看出了什么,在懷疑了? 月梅打量了荷枝兩眼,淡淡道:“沒有怕我就好,我是瞧你不敢到我身邊來不說,連看我都不大敢,心里還想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兇神惡煞呢?!?/br> 荷枝連道不敢。 月梅看不出什么來,但心里有了這個提醒,卻知道得小心一些了。她把手里的一個包袱遞給了荷枝,吩咐道:“這是今兒在鋪子里拿回來的胭脂,你拿去送給四位姑娘?!?/br> “是?!焙芍舆^包袱。 月梅看也沒看她一眼,扭身進了屋。 荷枝盯著她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這女人也太囂張了,居然這么對荷枝姐你!”一個小丫頭拉了荷枝,悄悄說道。 就是啊,也太囂張了。 “不過麻雀變鳳凰,一時間得意忘形也是有的?!毙⊙绢^又補充了一句。 的確是。荷枝點點頭。 不過如果是月梅,她是不會這樣的。 荷枝一愣,覺得又發現了一個不同點。 說不定那些相像的地方都是巧合,月梅是被老夫人養的心高氣傲不知人間疾苦,這個程氏則是頭發長見識短,沒有見識過,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苦難。 所以才會說什么不愿意為妾的話。 都是蠢蛋! 對,肯定是自己想多了,這世上哪里來的神仙鬼怪,都是騙人的,都是假的。而且就算是有,也沒道理月梅那丫頭就能那么好運氣,死了還能再重新回來的。 荷枝催眠著自己,沒理兩個小丫頭,提著包袱往院子門口走去。 大妮兒年紀還小,月梅給她帶的都是些護膚的,在屋里講解了片刻,就拉了她出來。 正好秋蘭也回來了,一邊往正房去,一邊她就在月梅身邊小聲回道:“大奶奶,奴婢瞧老夫人好像對您有偏見,您看看是不是要和大爺說一聲?!?/br> 周老夫人不喜歡月梅,月梅早就知道了,但秋蘭突然提起,她還是給面子的問道:“怎么了,方才老夫人問你什么事了嗎?” 秋蘭感激月梅給她說情,又覺得月梅可以勸得動周承朗,這說明她在周承朗心中地位很高,跟著她以后肯定是有好日子過的。 于是立刻把周老夫人問的話重復了一回,末了道:“方才我出來后沒有立刻走,瞧見老夫人叫荷桂姐去找二老爺三老爺了,老太太怕是要和他們商量什么事。大奶奶,您可得早做準備啊?!?/br> 月梅點點頭。 看來周老夫人是等不及了,不過她其實真的沒有什么好辦法,這種事情,只有靠周承朗了。 晚上的飯菜依然很豐盛。 大妮兒心事重重,可周承朗和月梅心里也都有事,于是兩人也沒發現大妮兒的不對勁,吃了飯就叫她先回去了。 荷枝這邊送了大房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后,才去了二房,四姑娘正好在五姑娘屋里玩,倒是正好省得她再多跑一趟了。 五姑娘看到那些精致的盒子,很是高興,笑著叫小丫鬟打賞了荷枝,“回頭去跟你們主子說,我很高興,謝謝她了?!?/br> 荷枝笑著應聲,正要退出,四姑娘卻叫住了她。 “這東西是今兒你們主子去外面家里的鋪子拿的吧?”她指著那盒子上的標志,道:“你們主子未免也太小氣了吧,就算送禮物也用不到她出錢,可這到咱們自家鋪子里拿了東西來送,也太上不得臺面了?!?/br> 對于兩位姑娘稱呼月梅為你們主子,荷枝雖然不大高興,但也只能受著??墒撬墓媚飳υ旅凡粷M,卻沖著她又是鄙視又是嗤笑的,她卻有些受不住了。 她可是老夫人屋里出去的,往日對四姑娘沒少巴結,四姑娘明明和她也是挺要好的,怎么這,突然就變了呢? 她便也收了笑,道:“四姑娘,這也是我們大奶奶的心意,您……” “就是啊四姐,你別說了?!蔽骞媚飫袼墓媚?,“再說,就算那程氏做的不對,那也是她的不是,你怪荷枝做什么?!?/br> “哼!”四姑娘氣道:“我就是看不怪她,一個麻雀,偏當自己是鳳凰!你知道她昨兒買了多少首飾嗎?你知道她昨兒一個人就花了多少銀子嗎?她一個人一天,就花了咱們四姐妹兩年在首飾上的銀子!” ☆、第74章 五姑娘瞪著四姑娘。 “你說什么?”好半晌,她突然尖叫道:“她一個鄉下來的臭丫頭,花了咱們四個兩年在首飾上用的銀子?” 四姑娘狠狠剜了荷枝一眼,氣惱的點頭道:“可不是,攏共花了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 五姑娘倒吸一口冷氣,這可不止兩年,按著母親的性子,她們四個三年也用不到這么多。 “她好大的臉!”她狠狠拍了下桌子,氣得直喘粗氣,“她是個什么東西,一只破山雞,還真當自己是鳳凰了,我去找母親,我倒要問問這事兒母親和祖母都知道不知道!” 她說完,沒理會身邊丫鬟的勸阻,一陣風似地沖了出去。 她的兩個丫鬟見狀沒辦法,只能跟著跑了出去。 荷枝目瞪口呆的看著空空的院子。 她知道五姑娘脾氣沖動又暴躁,是個一點就燃的,可今兒的由頭卻是因為她,她只不過是來送點胭脂水粉,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四姑娘,奴婢還有事,先退下了?!彼掖艺f道。 她只是個下人,這事兒若是鬧將起來,說不定她也要被牽累的。雖然她什么都沒說,可誰讓她是下人呢。 四姑娘已經坐下,安靜的捧著茶盞抿了口茶,然后甚至還沖著荷枝笑了下,“好,辛苦你了?!彼龑ε赃叺难诀呤沽搜凵?,那丫鬟上前打賞了荷枝一個荷包,“你趕緊回去吧,這東西我就收下了,你回去記得代我和大嫂道聲謝?!?/br> 這才是四姑娘該有的樣子。 但是這不該是四姑娘現在該有的樣子。 荷枝是伺候老夫人的,和幾個姑娘接觸的并不多,但在她的記憶里,四姑娘卻絕不是這個可以瞬間翻臉瞬間就和好的主子。 她不知道要說什么,接了荷包,訕訕的點了點頭,出了門。 四姑娘在荷枝走后才起身,搓了搓雙手,然后狠狠揉了揉臉,冷冷掃視了一眼屋里的丫鬟,道:“也不知道五妹那邊和母親說什么,咱們趕緊去看看吧?!?/br> 五姑娘卻沒有真的闖入。 她跑到門口正要沖進去的時候,聽見了里面傳來二老爺的聲音,她平常最怕的人就是二老爺,于是就慫的等在了廊下。 里面的說話聲卻不斷的傳出來。 “娘是覺得,那程氏雖是救了承朗,可到底出身低微,沒家世也沒見識,這樣的人如何擔得起咱們侯府當家夫人的重任?她是想抬了程氏做貴妾?!倍蠣敵畹溃骸翱沙欣蕝s極為喜歡那程氏,還跟我和老三說了程氏極為聰慧,只要有人教,對于將軍府的事情很快便能上手。他這么重視程氏,可娘卻不想讓程氏明兒出現在宴會上,這下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承朗說了?!?/br> 王氏看了會兒二老爺,嘆道:“要我說,其實娘顧慮的也有道理。承朗再喜歡,可也得那人能配得上侯爺夫人的身份才是。咱們就算不貪圖女方家能給予什么幫助不幫助的,可一個山里出來的姑娘,真的能管得了這侯府嗎?承朗沒成親我幫著管是沒什么,可承朗成親了,我這個做二嬸的總不能還一直幫著吧,說出去人家還以為我是不想還管家權呢!但那個程氏,老爺,也不是我對她有偏見,那個程氏真的不行?!?/br> 二老爺何嘗不知道,管家可不是個輕松的活,就是當初王氏接手,那也是一兩年的功夫才算是順了的。王氏可是從小就請了先生教導,又有親娘教著的大家小姐,那程氏拍著馬也比不上的。 “可承朗這么些年,難得遇到個喜歡的人……”二老爺使勁揉了揉額頭,道:“他從小就沒爹沒娘,難得遇到個真心喜歡的,如果咱們……哎,再有一個,咱們周家也不能做那說話不算話的人,承朗和程氏已經是成過親了,婚書都是有的,如何能說不承認就不承認了?!?/br> 雖然那婚書上的名字是用了化名,可那也不過改一下就可以了。 二太太附和的點點頭,道:“老爺你說的這些也有道理,可咱們也沒有不承認啊,咱們還是愿意叫她進門的。她做了咱們承朗的妾,難道不比隨便在山里隨意嫁個莊稼漢子好?這已經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二老爺自個兒就有好幾個妾,最得寵的就是生了四姑娘的喬姨娘,別的不說,就是這喬姨娘,就時常在二老爺跟前說跟了他是天大的福氣。 他想到喬姨娘也是綾羅綢緞呼奴呵婢的,一般人家的當家太太只怕都比不上。他還不是侯爺呢,可承朗現如今已經是侯爺了,做了侯爺的妾,那不照樣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是是是,你說的有道理,到時候咱們對外說她是妾,對內教導了下人對她多尊著些,敬著些,也算是報了她對承朗的救命之恩了?!倍蠣斚胪ê?,臉上便露了笑容,起身道:“明兒你跟孩子們說,不用到母親那請安了,你跟我一道去,把這道理好好的給承朗說說?!?/br> 王氏笑著點頭,看著二老爺想走,忙上去拉住了他,道:“不過娘想的把柳家姑娘說給承朗,這事兒我卻瞧著也不行?!?/br> “她怎么不行?”二老爺順勢握住了王氏的手,笑道:“她這邊你恐怕不好說什么,母親極為看好她,方才在榮安堂,還叫我和老三回來了跟你和三弟妹都說說,明兒在承朗跟前說說柳家姑娘的好話呢?!?/br> 柳氏那個性子,明兒周老夫人是不打算叫她去的,她那張嘴不怕不開口,就怕一開口就成了禍。 所以周老夫人是指望二兒媳和三兒媳的。 王氏笑容一頓,把二老爺又重新按回了椅子上,掙了手出來給他端了盞茶,“老爺你喝口茶,一回來就這么多的事兒,你怕是現在還沒喝口熱茶呢吧?!?/br> “還是你最關心我!”二老爺捧了熱茶,笑瞇瞇的喝了。 王氏笑了笑,沒接這個話,順勢坐在了二老爺的對面。 “我瞧承朗對那程氏是上了心的,咱們如今不同意他娶程氏,他心里肯定不高興,這個時候提出來柳家姑娘的事,我怕會弄巧成拙,讓他更不喜,這是其一?!彼f道:“再來,柳家姑娘是大嫂的侄女,我有些擔心兩人成親后大嫂會管著柳家姑娘,到時候承朗若是跟從前一樣不給大嫂面子,我怕柳家姑娘難做。如今承朗已經是威遠侯了,娶妻其實真的不急在一時,關鍵是還要看看他自己喜歡誰,他從前誰也看不上,可能是沒開竅。如今有了程氏,知道了女人的好處,未必就瞧不上那些喜歡他的,老爺你也知道的,咱們承朗在京里可是很受女孩子喜歡的?!?/br> 王氏說著說著,面上就露了一絲苦笑,“倒是咱們家鴻哥兒,老爺才是該注意些才是,鴻哥兒今年可是二十了,也不比承朗小多少?!?/br> 二老爺原本是連連點頭覺得王氏說的對的,聽到王氏提起二爺,卻一下子變了臉上,“他這個樣子能娶誰,低門小戶的你瞧不上,正經人家誰又能看得上他?承朗十六歲就上戰場了,他如今都二十了,還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我就算是想給他娶妻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開口試探!” 二老爺一提起這個長子那就是渾身的不舒坦。 這哪里像是他的兒子,一點都不像好嗎! 王氏一聽也不高興了,“老爺,鴻哥兒再不好那也是你兒子,你總不能眼里只瞧見承朗,就瞧不見自己的兒子吧?再說如今咱們也算是侯門府第,難不成鴻哥兒想娶個好媳婦也娶不上?” 二老爺把茶盞往旁邊小幾上一拍,冷聲道:“這爵位是承朗拿命換來的,是咱們家的榮耀不錯,但卻不能拿來在鴻哥兒身上去浪費!我看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叫他好好跟承朗學學,實在不行就跟遠哥兒學學,你能把遠哥兒教的這么好,怎么就教不好鴻哥兒了,我看你也對他上點心,他上不得戰場,起碼也不要整日吃喝玩樂了,我才好給他找個差事做做!” 遠哥兒周承遠是王氏和二老爺的小兒子,如今不過七歲,但人小卻穩重懂禮。只不過從小就身體不大好,武將的路子是走不了了,但卻好在他很愛讀書也很會讀書,如今這家里除了三房的周承宇,最會讀書的就是他了。 二老爺若不是有這個小兒子,只怕恨不得夜夜都跟姨娘們擠在一起才甘心,總不能他一世英名,就只生出周承鴻這個混賬。 王氏氣得胸口劇烈抖動,幾次張口,最后卻什么都沒說。她面露古怪的笑容,一點面子都不給的攆了二老爺出去了。 這夫妻倆就不能談兒子,一談總是這么個結果,王氏怪二老爺心里只有侄子沒有兒子,二老爺就怪王氏從小護著兒子不許他管教,長到大了他管不了了,就怪王氏沒有教育好。 兩夫妻不歡而散,二老爺怒氣沖沖的出了門,五姑娘躲在邊上好半天,才敢露出腦袋。耳聽著里面傳來壓抑的哭聲,五姑娘什么狀也不想告了,出去把五爺周承遠拉了來,姐弟倆一起進了屋。 王氏瞧見小兒子小女兒,一手抱了一個又哭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二爺老出了院子門瞧見了四姑娘,臉色稍稍變好看些,問道:“你這是要去見你母親嗎?” 四姑娘看看他的面色,便猜到屋里情況不大好。因而就笑道:“不是,女兒聽說爹爹回來了,特意來找爹爹的?!?/br> 二老爺道:“找我有什么事?” 四姑娘笑道:“女兒新得了一幅張山人的畫,已經臨摹了一副,想送給爹爹瞧瞧。不知道爹爹現在要去哪兒,可有時間?” 四姑娘喜歡畫,一開始就是為了討好愛畫的二老爺的,二老爺一聽這話,只覺得一肚子氣都被這乖巧閨女的話打消了,笑著道:“自然是有,你叫人回去拿了,咱們到你姨娘那邊用晚飯,用了晚飯咱們一起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