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月梅卻沒有生氣,她是做過大家丫鬟的,自然知道這些丫鬟的心思。她初來乍到,人家也得估量估量她幾斤幾兩才是,免得拍馬屁拍錯了。 她就笑道:“我剛來,他們一時間不習慣也是有的,再說吧。不過,倒是方才曹mama送我回來的時候有說,跟老夫人回了,要新撥了伺候的人過來,還問了屋里擺設要如何安置之類,這些我都不大懂,你看……?” 老夫人那邊,未免就沒有二房三房的人。 周承朗常年不在家,從前又是不大關注內宅的事情,所以誰可信誰不可信卻是不清楚的。 他不大想要老夫人跟前的人,但他屋里的伺候人卻又不夠。他倒是無所謂的,但月梅和大妮兒身邊卻不能沒人,如今他身份不同了,月梅是他的妻子,大妮兒是他的義妹,她們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出去,若是出了什么披露,可是要叫人笑話的。 “先看看是撥了誰來,若是祖母跟前的四個大丫鬟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周承朗突然想到了月梅,老夫人跟前的月梅,他回來了,不僅自己的事情要查個清楚,月梅的死因也得查清楚才行。 “不過也不知道那四個丫鬟有沒有被放出去,畢竟年紀都不小了。再看吧,撥來的人先將就用著,我吩咐陸沖查一下,若是沒問題就先留下,有問題到時候再說?!?/br> 月桂還在老夫人那里,大概周承朗沒注意到吧。還有月桃,月桃應該也還在,她年紀也到了,不過只怕沒有人幫著張羅,她自己又是個急性子沒成算的,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樣了。 現在從外面買人進來也不現實,若是老夫人能把月桃撥了來就好了,她也就能正大光明的幫著她打算了。 這個陌生的大梁,她滿打滿算的來了快十年了,如今掛在心上的,也就大妮兒,周承朗,以及月桃了。 榮安堂里,周老夫人正在吃午飯,因為孫子回來了,她高興,竟難得的要添飯。 曹mama親自幫著添了半碗飯,笑道:“難得瞧見您這么高興,叫我看著都覺得餓了?!?/br> 周老夫人接了碗呵呵笑,道:“那你就坐下,咱們一塊吃!” “奴婢已經吃過了,再吃可就要撐著了,還是瞧著您吃吧,瞧著您吃奴婢也高興?!辈躮ama很少親自伺候周老夫人吃飯,但既然伺候了,就會提前匆匆吃上兩口墊著肚子,不然后面一系列許多事兒,不吃飯身子可吃不消。 周老夫人不高興的道:“你又亂來了,還當你是年輕那會兒呢,匆匆吃飯,克化不好,仔細出了問題!”又吩咐月桂過來,“來,趕快給曹mama搬凳子坐下?!?/br> 曹mama跟著周老夫人幾十年了,自然也不會一味的客氣,順從的坐下來,又說了不少討巧的話。 周老夫人吃好飯,打發了伺候的人下去,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一邊喝茶一邊問曹mama,“你覺得那個程氏,怎么樣?” 曹mama道:“瞧著是個不錯的,性子穩重,但又不至于蠢笨,而且她救了大爺,看今兒大爺對她也算回護,想來該是真的喜歡的?!?/br> 周老夫人點點頭,忽而嘆了口氣,“從前吧,朗哥兒誰也瞧不上,二十一了還不肯娶妻,我心里那個著急,真是恨不得他娶誰都行。只要是個女人,管她是什么家世什么長相,只要朗哥兒能瞧上我就滿意??墒乾F在……我是覺得,柳家那丫頭著實有些可惜啊?!?/br> 柳芳如,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雖然她父母都已亡故,但她長得好,又大氣明理,且從小父母也是精心的教養著,論理她和朗哥兒才能有話說的。 至于那個程氏,再沉穩聰慧,可從小在鄉間長大,能有什么見識?怕是書都沒讀過幾本,日后和朗哥兒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怕是什么都說不到一起去。 曹mama在心里暗暗猜測周老夫人的意思,附和道:“是,柳家大姑娘確實不錯,方才大太太叫嚷開的時候,奴婢還擔心柳家大姑娘也會跟著一起鬧呢?!?/br> 一說起這個,老夫人心里就覺得歉疚。柳芳如何止是不錯,比柳氏強了幾百倍都不止,就她這樣的做朗哥兒媳婦她都覺得委屈了朗哥兒,何況是月梅。 她問曹mama:“對了,你還記不記得,那程氏是不是說她叫月梅?” 曹mama點頭,道:“可不是,就是叫這個名字。提及這個,我這心里就有些難受,月梅過了今年才十八,這么花骨朵一樣的年紀,誰知道一場風寒就沒了?!?/br> “可不是,多好的孩子,當初我還想把她給了朗哥兒呢,可也不知怎么的,朗哥兒居然不肯要。后來又想將她嫁給胡管事的侄兒,可誰知道,仍然是沒這個命?!敝芾戏蛉藝@道。 老夫人當初可是很疼那月梅的,曹mama不由得想打自己的嘴,怎么就提到了這兒來。如今她認的干女兒已經嫁給胡文了,老夫人若是想起這一招,豈不是她也要落不到好了。 她忙道:“哎喲,您老就別愁這個了,還是想想大爺這邊的事兒吧。那柳家的大姑娘雖然好,可也要大爺喜歡才行,若是大爺不喜歡,就是天仙他也瞧不上啊?!?/br> 周老夫人被引回注意力,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了,想了想,道:“我瞧朗哥兒從前怕是不開竅,所以才誰都瞧不上。如今有了這程氏,知道了女人的好,未必就瞧不上旁人了。我算著月枝該是要回來了,回頭你先叫月枝和月香去聚福堂那邊伺候著,再看看提了兩個二等的,暫時替了她們?!?/br> 月香就是原本叫香荷的二等丫鬟。曹mama聽周老夫人要提這兩個,她頓時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了,這兩個都是有野心的,老夫人從前不大喜歡,現在卻正好可以用到她們。 大房人丁單薄,即便是庶出的孩子,那也是好的。 她不由得在心里替月梅拘一把同情淚,但面上卻是夸著老夫人英明神武,出去先和月香把這事兒說了。 周承朗和月梅吃了午飯,喝了茶略坐了會兒,月梅就押著周承朗去剃胡子了。 大爺多好看的臉啊,她都小半年沒瞧見了,如今可以近距離欣賞,她當然不會由著周承朗留一臉的大胡子暴殄天物了。 周承朗自然知道自己長相算是俊美非凡那一掛的,就算他自己不知道,往日在京里被這一幫女子追來追去的要嫁,也算是知道了。 他正憋著勁兒的要用自己的“美貌”震驚一下月梅呢,因此自己去了凈室,卻是不許月梅進去。 月梅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過她反正沒有去伺候他的心,干脆的就等在了正廳。卻沒料到周承朗剛進去,秋蘭就來回話,說是曹mama來了。 ☆、第58章 月梅讓秋蘭請了曹mama進來,卻沒想到,跟著她一起的,居然還有兩個熟面孔。 曹mama笑著介紹道:“這兩個,個高的這個叫月枝,是在老夫人跟前服侍的老人了。這一個叫月香,年前剛從二等的提上來,也在老夫人那伺候幾個月了。都是十分能干的人,這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丫鬟,老夫人就說,先叫了她們來這邊幫襯著,姑娘你有什么事,吩咐她們就成?!?/br> 她的老對頭月枝,改名叫月香的香荷,這兩人可都是有大野心的人。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所以安排這兩個來,是看不上她,還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老夫人跟前的,自然都是極好的,勞煩mama先替我謝過老夫人,回頭我和大爺一道親自去謝她老人家?!痹旅沸χf道。 曹mama自然不知道月梅對月枝和月香知道的知根知底,聞言只覺得她挺可憐的,什么都不知道,還在這謝來謝去的。 她就不想再待下去了,瞧著月枝和月香給月梅行了禮,便道:“姑娘,這還有些二等三等的丫鬟,還有幾個粗使的婆子,您看現在要不要見見?” 按理,這些丫頭婆子來了,她作為主子是要打賞的??伤砩现挥袃深w金豆子,還有就是進了城后周承朗給的幾張銀票,這些可不好打賞出去的。 “先不了,等會兒大爺出來,我跟大爺一起見她們吧?!痹旅氛f道,吩咐秋蘭,“秋蘭,你先把人帶下去找了地方歇著,至于回頭怎么安頓,我對這兒也不熟,若是大爺沒有吩咐,你就和月枝月香去問了林嬤嬤,然后商量著來?!?/br> 秋蘭應下,出了門。 曹mama就告辭道:“老夫人跟前離不得人,姑娘若是無事,那奴婢就先回榮安堂了?!?/br> “mama慢走?!痹旅菲鹕?,送了她出去。 回轉頭來,瞧著屋里的月枝和月香,她卻是有些頭疼了。 月枝膽子大,猛盯著月梅瞧,她總覺得這所謂的大奶奶行事做派,包括走路的姿勢都有些眼熟,可偏偏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見月梅盯著她看,她就大大方方的露出笑容,道:“大奶奶,奴婢叫月枝,是打小就被賣進府里來伺候的,不知道您平常喜歡吃些什么?有沒有什么忌嘴的,生活中有什么習慣?奴婢初來乍到,對您還不太了解,您說給奴婢聽聽,奴婢往后伺候您也好心里有譜,伺候的您更舒服?!?/br> 月枝還是這樣,只要是主子,不管心底喜不喜歡,面上都十分熱情尊敬,這府里就是二老爺身邊的喬姨娘,她都從不曾得罪過。 只不過就是嘴上功夫太好了,諂媚的過了頭,導致哪個主子都瞧不上她。就是二爺那個急色的,居然都沒有要了她去身邊。 之前在榮安堂沒瞧見她,還以為她終于得到誰的親眼被要了去了,沒想到居然被老夫人送到她這兒來了。 月梅道:“倒是不挑食,也沒有什么忌嘴的,至于生活習慣,一時間我也想不出什么要跟你說的。這樣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br> 月枝笑著點頭。 月香卻轉著眼睛掃了屋里幾圈,沒有看到周承朗,竟直接問月梅道:“姑娘,大爺呢?” 可真夠直接的。 而且居然學了曹mama,也只稱呼她姑娘,可見心里是根本沒有把她當作一回事。 月梅正要開口,卻聽到周承朗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是哪里的丫頭,怎么這么沒規矩,這是大奶奶,你也不認得嗎?” 周承朗是行伍出身,身上的氣勢本就有些嚇人,何況他是主,月香是仆,他這話一出,月香便嚇得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結結巴巴的道:“奴,奴婢月,月香,是……” “什么?”周承朗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更冷了一個度,“你叫什么?” 月香嚇的身子都發了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月,月香,奴婢叫……” 周承朗再次不客氣的打斷了她,“你換個名字,今兒就換?!彼挚聪蛟轮?,跟著道:“你也換個名字,以后不許叫月枝了?!?/br> 月梅這才知道周承朗怎么會突然不高興了,原來是因為月枝和月香的名字里都有個月,和她的名字沖撞了。 她在將軍府長大,其實是懂這個的,只不過她一些從現代帶來的觀念改不了,對于名字這塊就沒那么在意,所以一時間沒有發現。 不過看來老夫人真的很不喜歡她,不僅送來月枝和月香,居然連她們的名字也不曾叫改一下。 月香已經嚇的說不出話了,月枝卻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很長時間,知道周承朗不會無緣無故生氣,更不會不講道理罰了下人的,于是大著膽子行禮應是,又問:“不知奴婢以后叫什么名字,還請大爺大奶奶賜名?!?/br> 月梅想到月香原本是叫香荷的,怕周承朗會胡亂起個名字,于是道:“你們原來叫什么名字?” 月香嚇的沒有回神,聽了這話沒回答,月枝只好幫著她答:“她之前叫香荷,至于奴婢,打小賣進府里來就叫月枝了,倒是不記得從前的名字了?!?/br> 那時老夫人身邊只有一個月子輩的丫頭,就是月梅。她被老夫人要去做個三等的丫頭,就跟著月梅一起,被賜名了月枝。這么多年了,連親爹親媽都記不得了,哪里還記得原來的名字,說不定她原來壓根就沒名字呢。 “原來叫香荷,那時候該是二等的丫鬟,現在自然不好叫了,那月香就把原來的名字顛倒一下,喚作荷香。至于你,就叫荷枝吧?!痹旅氛f道。 這個大奶奶還怪聰明的,曹mama不過提了句月香是年前升上來的,她居然就知道香字輩的是二等丫鬟了。 “荷枝多謝大奶奶賜名?!痹轮ο胫?,歡快的接受了新名字。反正名字只是個稱呼罷了,誰愛怎么叫怎么叫,日子過得好才是真的好。 月香也緩過神來,仍然是跪著,朝著月梅磕頭道:“荷香也謝過大奶奶賜名?!?/br> 月梅可受不住人家跪她,道:“你快起來吧,別跪著了?!?/br> 荷香看看她,卻沒動,然后又去看周承朗。 周承朗十分的不高興,他在里頭花了這么長時間把胡子剃了,以為出來就能看到月梅震驚的眼神。結果她不僅沒看他,反倒是叫兩個丫鬟給引去了注意力,而這個丫鬟,居然和秋蘭一樣的沒有眼力見,根本不聽月梅的話。 若不是擔心把她趕回榮安堂會讓祖母對月梅有看法,周承朗真心想一腳把她給踹出去。 “大奶奶的話你也不聽,是不是不想留在府里了?”他冷冷說道。 荷香聽了心里一抖,下意識就想站起來,可偏偏被嚇到腿發軟,爬了一半又摔了下去。 月梅曾經身為丫鬟,自然可以體會一二分她此刻的心情,忙對著荷枝使眼色,道:“好了,我和大爺有話要說,你們兩個先下去,回頭有事叫了你們再進來?!?/br> 荷枝可不敢不聽月梅的話,忙彎腰拉起荷香,吃力的把人給架了出去。 月梅舒口氣,這才轉身看向周承朗,“我說你,怎么回到了家里,脾氣就……” 話說一半停住。 月梅愣愣的看著周承朗,他在屋里不僅將那一臉亂糟糟的長胡子給剃了,還換了身家常的靛青色長袍。他皮膚白皙,五官深邃,明朗的雙眼,高挺的鼻梁,因為不高興而抿在一起的兩片薄唇。 她從前就知道他好看。 但沒有像現在這樣,站得這么近,面對面,大大方方的盯著他瞧過。僅僅是這樣盯著他看,被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深深看著,她就覺得雙頰發燙,心跳加快,不得不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臉了。 雖然月梅沒有驚叫,也沒有過于驚訝,甚至是連點不敢置信都沒表現出來。但看著她臉色一瞬間變紅,更是拿雙手捂住臉不敢看他,周承朗還是立刻被她這副模樣逗樂了。 他大步過去關上門,拉著月梅去了一邊的耳房,直接把人抱上羅漢床壓住,笑著問她,“怎么樣,對你看見的還滿意嗎?大胡子下面的臉,沒有讓你太過失望吧?” 月梅被他登徒子的行徑弄的失笑,可卻又因為他自戀的把臉跟她貼的很近,而面紅耳赤的笑不出來。 周承朗就這么壓著她,一下一下的低頭吮吸著她的嘴唇,親吻著她的臉頰和額頭,每親一下,就要問一聲她滿不滿意,直問的月梅沒了法子,閉上眼睛大喊了三聲滿意。 他這才重重親了她的嘴唇一下,然后放過了她。拉了大迎枕墊在身下,抱著月梅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