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想到這兒,她抬起頭,準備把聘禮銀子再降一降,然后再說點好話。誰料到剛一抬頭,一塊土疙瘩就憑空扔了過來,將將好砸在了她的嘴上,砸的她哇呀一叫,再一吐吐沫,就是一顆牙伴著一嘴血吐了出來。 扔土疙瘩的不是旁人,正是聽到大孫子不能科舉考試而醒來的董老太太。她砸了人還不過癮,把無能的兒媳婦拽開往墻上一扔,又拉過了董懷禮,站到了最前面。 “程吳氏,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瞧瞧你生的是個什么東西,也敢肖想我家懷禮,我呸!”她中氣十足的罵道:“你家月梅我都瞧不上,何況這個月杏,程吳氏我話今兒就扔這兒了,想叫你女兒進我董家的門可以,但我董家不缺媳婦兒,我董家缺個伺候我的小丫頭,你若是愿意,二兩銀子我就買了你女兒來!” 董老太太的一番話,讓現場鴉雀無聲。 沒有人想到,平常只是陰陽怪氣不好相處的董老太太,真的開口了,居然會這么傷人。她的這番話,不僅將程月杏貶低到了塵埃里,連整個程家都給罵進去了。 但和方才的吳氏一番作態對比,看熱鬧的人居然沒有一個想為吳氏出頭的。反倒是居然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覺得這董老太太,回擊的好! 要知道,董家是外姓人。 吳氏卻是程家的媳婦兒,和他們是同宗同族??! 程大力媳婦也懵了,她是看不過去吳氏的作態來勸話的,可是現在被董老太太一罵,她都不曉得她做的對不對了。 程大山的媳婦卻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她一笑,人群里接二連三的就噗哧噗哧笑個不停了。 程月杏面色紅的可以滴血,她一下子甩開吳氏的手,轉身就想跑??善奶巼颂嗟娜?,她根本跑不開。 董老太太更是將她叫住,“程月杏你別跑!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你到底要不要進我家的門?” 程月杏回頭,眼里頃刻間蓄滿了淚,她沒有理董老太太,而是看向了董懷禮。 董懷禮也覺得祖母的話實在不好聽了些,吳氏是不對,但程月杏卻沒有那么的壞。他猶豫一二,到底是拉住了董老太太拍了拍,對程月杏道:“月杏,你知道我的,我心里只有你大姐。你,你這樣的好女孩子,定然會遇到更好的人的,我這里向你賠不是。我祖母是太著急了說話有些……” “董懷禮!”程月杏突然打斷他,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你,你對得起我?你……” 她想學吳氏,說那些威脅他的話,可是看著他那張臉上的歉意,看著那張她默默喜歡多年的容顏,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吳氏卻已經反應過來,她立刻把程月杏想說的話喊了出來,“董婆子,你這么說是吧?好啊,我就不相信我家月杏嫁不出去了,但你可要小心了,我只要去縣里一告,你家董懷禮就再別想讀書,別想科考了!寒窗苦讀二十多年,你盡等著后悔吧!” 董老太太冷冷一笑,道:“去,你現在就去,你瞧瞧我怕不怕你!”她斜著眼睛看吳氏,好似不屑極了,“你真以為我董家屈居于這兒,就再沒人了嗎?你只要這邊去告了我家懷禮,你就瞧著你家男人和你兒子,還有以后你孫子,有哪一個能過上安生日子的!” “破船還有三千釘,我家老爺子門生故舊遍天下,隨意一個人,都能整的你程家家破人亡!你盡管試試看,你若是愿意拿一大家子人來和我孫子拼,那我就奉陪到底了!” 吳氏一介鄉野婦人,哪里能分辨得出董老太太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頓時被嚇到腿肚子都發了抖。再一扭頭,瞧見圍著的村人也個個都嚇白了臉,就更是相信了幾分。 “我,我……”她頓時氣焰全消,不敢再和董家人相對,卻是記起了罪魁禍首,轉了頭拉了程月杏過來,照著臉就是狠狠一巴掌,“都是你,都是你這小蹄子!好好兒的親事你不要,如今送上門來人家都嫌棄,把我程家的臉面都丟盡了,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 董老太太重重哼了一聲,拉著董懷禮就進了屋。 圍觀的人面面相覷,想到董老太太方才的厲害,此刻見程月杏挨打,居然沒有一個想上前勸說的。程大力媳婦有點猶豫,卻也被一個婦人給拉走了。 程月杏捂著被打的臉,抬頭惡狠狠的看著吳氏,“好,好,那我就去死給你看!” 說完不等吳氏反應,爬起來就跑了。 這事兒直到第二日吃了早飯后,程大力媳婦來了后山這兒,月梅才聽到。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要如何評判了,程月杏這個女孩子雖然非常討厭,但是有吳氏這樣的娘,也夠她可憐的。 程大力媳婦說到最后,有些感慨的道:“月梅丫頭,我瞧小良的腿也不大好,留在這兒也做不了什么營生。你們若是有些存款,不如就到縣里或者其他地方,做點小本生意的好?!?/br> 月梅知道程大力媳婦的意思。她一面是為她和良明清生計著想,一面卻是因了程月杏的事兒有感而發,雖然已經請族長寫了文書,也給了十兩銀子,但吳氏那樣的人,他們留在這兒就有被纏上的可能。 好在,他們其實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了。 月梅笑道:“嬸子說的是,我們正商量著呢,不過如今天太冷,得等到天暖些再做打算?!?/br> 程大力媳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說的好像有點多了,月梅是個孝順的女兒,她這么說,別回頭讓月梅心里不舒服了。 在看過吳氏和程月杏這樣的人,再看到程大力媳婦這樣的心思善良的,月梅一時間還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對。但看出她的不自然,還是立刻道:“嬸子,謝謝你和我說這些。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的,不然哪里會和我說這些呢?!?/br> 程大力媳婦這才疏朗的笑了起來。 她家里還有事,因此只略坐了坐就回去了,月梅忙著洗涮好鍋碗,良明清才回來。不僅拿了許多吃的,居然還拿了一個小包袱丟給了月梅。 “這是什么?”摸著軟綿綿的,月梅好奇的問道。 良明清低著頭往外走,像是隨口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br> 月梅納悶的打開,卻發現里面居然是一件月白色的小襖,她的手頓時停住了,想到了昨日程月杏說的那些話。她身上穿的玫紅色的小襖,是董懷禮送的,所以良明清這是立刻拿了件新的,讓她只穿他送的? 月白色的小襖布料看起來比玫紅色的要好些,而且領口和袖口都繡上了花,不僅精致,顏色也是月梅喜歡的。想到良明清的心思,她抱著包袱進了屋,等到出來時,已經換上了那件月白色的小襖。 良明清正好抱著一摞木頭進來,看到她站在門口,定定看了一會兒,才道:“買的急,好像有些大了?!?/br> 確實大了,月梅里面衣服已經不少,但這小襖穿在身上還是哐哐鐺鐺的。她正要說話,卻聽良明清又道:“不過,還挺好看的,先將就穿吧。等過兩日,我再去給你買新的?!?/br> 月梅笑:“好?!?/br> 良明清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立刻轉了頭,把木頭放到一邊,又起身往外走。 “你搬這么些木頭做什么?”月梅叫住他。 良明清沒有回頭。 “不是說要拉個小院子的嗎,我早上起來砍好了木頭,先給搬回來,回頭下午再去砍一些,明日就可以動手了?!彼f道。 早上砍好的木頭? 月梅昨晚上半夜睡不著,一直在想著董懷禮的事兒,等到后半夜睡著了,就一覺睡到了大天亮。良明清不僅做好了早飯,還明顯的已經吃過了,難不成他不僅砍了木頭,還去買了菜和這衣裳? 那他得起的有多早??! 他是有什么心事,所以睡不著嗎? 月梅正猶豫要不要問,遠遠的就瞧見程剛跑了過來,他一邊跑一邊急問道:“月梅,月杏來你這兒了嗎?” 月梅搖頭,“沒有?!?/br> 程剛已經停在她面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聞言更是著急了起來,“她沒來?這可怎么辦啊,月杏她不見了!” ☆、第34章 程月杏不見了? 月梅沒有出聲,心里卻在尋思,難不成程月杏是在耍什么花招嗎? 昨兒晚上她算是丟盡了臉,董家老太太那話一說,也算是徹底斷絕了她想嫁進董家的念頭。所以她這是,想用離家出走來威脅董懷禮? 可是離家出走,真的能威脅到董懷禮嗎?未必吧,而且董老太太在家,說不定她守著門,這消息都傳不到董懷禮的耳中。 見月梅這般平靜,程剛盯著她的眼睛漸漸睜大,不滿之色盡顯:“月梅!你聽到我的話了嗎?月杏不見了,我們的meimei,她離家出走了,找不到了!這樣冷的天,她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她能到哪里去,她會不會遇到壞人,她……” 程剛有些說不下去,只要一想到程月杏可能會有的遭遇,他就擔心的六神無主。家里娘在不斷的罵,爹又起不了身,媳婦劉氏大著肚子出不得門,他找了一圈沒找著,只能過來找月梅了。 說到底,程月杏雖然討厭,但其實也才十六歲,還是個小姑娘。如果在現代,只怕剛剛讀高中,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不成熟,面皮子也薄,被董家老太太那么羞辱,說不定真的會受不了。 “她什么時候不見的?”月梅問道。 “昨晚上,昨晚上娘是一個人回來的,本來大家也沒在意,可是今天早上……”今天早上沒人做飯,起來一家人都餓著肚子,這才發現月杏不見了,而且她的床鋪也還是原樣,分明是昨日夜里也沒有回來過。 娘知道了只是關著門不斷的咒罵,爹卻擔心的讓他出門來找,他也擔心,猜到會有的可能,臉都沒洗就沖出了家門。 月梅看了他一眼,已經猜到他沒說的話了,原主程月梅雖然不曾下過地,可在家里卻是要做家務的。閑的時候和程月杏一起,忙的時候程月杏下地,她一個人做。 如今她不在家了,程家的家務活便全部落到了程月杏的身上了吧?若不是如此,只怕程家人未必能發現程月杏走丟了呢。 這人吃人的古代,女人地位低下,程月杏手里應當也沒什么錢,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離家出走,即便是有點心計,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月梅的心到底不是石頭做的。 雖然她對程月杏沒有半點好感,但在原主程月梅的記憶里,從小到大,和這個meimei卻有很多美好的回憶。而且,不管如何,她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子遭遇不幸。 “我已經村前村后找了一圈了,都沒有月杏的身影,月梅,你說月杏她,她不會是想不開,尋了短見了吧?”程剛著急之下,把早上劉氏不懷好意的猜測給說了出來。 月梅卻覺得程月杏不是會尋短見的人。 她想了想,說道:“這樣,你一個人肯定不好找的,你回去找七叔公,請他找了村里人一塊幫著找。我這邊和良大哥也在附近找找看,然后咱們不管找沒找到,午時到村口那邊匯合?!?/br> “嗯,這山腳下我很熟,還有前面的樹林,我和月梅兩個人就可以了,你讓村民們往其他地方找?!绷济髑逡厕D頭走了回來。 程剛卻站在原處久久不動。 “怎么了?”良明清看了眼月梅,有些奇怪的看向程剛,“還有其他事嗎?” 程剛緊緊握著拳頭,好一會才漲紅著臉抬起頭,他不好意思和良明清說,只找了月梅,“月梅,你,你去找七叔公說一下行不行?” 良明清詫異的看過來,他不太明白程剛為什么此時會糾結這個問題,他以為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月梅卻立刻明白了。 程剛,他還真的是一個沒有擔當的人! 親meimei丟了,他表面上看起來這么著急,可是,卻連去請村人幫忙尋都不愿意! 月梅氣得差點背氣。 “程剛,月杏是你親meimei,這次她會離家出走,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娘貪圖聘禮銀子,想要留給你兒子!你早前不出頭也就罷了,現在她都不見了,你也不能去找一下人來尋她嗎?”她瞪著程剛,好容易才克制住想罵人的沖動。 程剛被說的面皮紫漲,可是卻低聲反駁:“月杏也是你meimei,你去和七叔公說下,又有什么不行的。七叔公一向喜歡你,你去說了,不比我去說要好的多?!?/br> 月梅被他一句話氣得徹底炸毛,快步走到木頭堆旁,抄起一個就往程剛身上打。 這一家都是什么人啊,她簡直現在都想離開,一輩子不見這幫子奇葩了! “月梅?!彼淮蛄艘还髯?,良明清就抓住了她的手,攔住了她。 “大舅兄,這事兒還真的得你去說才行。月梅和我已經在族長那邊做了證明,文書都已經拿到手了。我和她現在都沒有合適的身份去說這事兒,且現在咱們管月杏的事情是情意,若是不管,其實也沒有錯。畢竟那十兩銀子,可是貨真價實的被你娘給拿走了?!绷济髑灏逯樥f道,尤其是十兩銀子四個字,他更是加重了語氣。 程剛一下子啞口無言。 那十兩銀子,五兩在他娘手里,五兩已經到了他媳婦的手里了。 他捂著被月梅打的生疼的手臂,結結巴巴道:“那,那好吧……那我現在就去,你們也趕緊找,咱,咱們午時村口見?!?/br> 他說完看都沒敢看月梅,轉身一溜煙跑了。 他一走,月梅也xiele力氣,手中木頭丟到了地上。 “別氣?!绷济髑鍦睾驼f道,拍了下她的肩頭,“和他生氣,反倒是氣壞了自己,咱們鎖了門,附近看看去?!闭f完又覺得好笑,“沒想到你還是個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人?!?/br> 月梅白了他一眼,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她搖頭道:“算了,你別去了,我一個人在附近看看吧?!?/br> 良明清的腿是中了毒的,昨日已經走了不短的路了,今日又一早去買了菜,再去尋人,哪里能經得住這樣折騰。別為了一個程月杏,最后把良明清的腿給折騰出問題來。 “沒事,就附近看看?!绷济髑逭f道:“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br> 月梅看向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