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之后嚴清秋罩上紅蓋頭,嚴嵩率全家老少,在大門口迎接迎親隊伍。嘉靖派來的迎親使者高聲宣詔。鼓樂聲中,錦衣衛轎夫將旒金大紅花轎抬入前院,新娘子上轎啟程。許多太監、宮女列隊夾道,大隊人馬一路行至向府,沿途百姓無不爭相圍睹盛景?;ㄞI中的新娘子美人羞顏映著熠熠紅光,心中甜蜜如飲醇酒。馬背上的新郎倌玉面朗目,紅裝生輝,卻緊繃著一張俊臉,目不斜視。 到了向府后,拜天地,行大禮,向擎蒼任由旁人牽引折騰,木訥遲鈍。在熱鬧非凡的喜筵上,向擎蒼借著滿腔的愁苦抑郁,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下肚。醉意朦朧間,他意外見到了一位客人——柳鳴鳳,心中一驚,酒醒了幾分。 柳鳴鳳依舊是女扮男裝,隨父親柳王旬一同赴宴。她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哀怨,一手支顎,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抬頭見到向擎蒼前來敬酒,她騰的站起身來,嬌面上立時被哀怨之情籠罩,大眼睛中微現淚光,前胸不停起伏,隱聞喘息之聲,看神情十分激動。一旁柳王旬神情尷尬至極,訥訥難言。 向擎蒼對柳鳴鳳本無好感,甚至有些許厭煩,這會兒心境凄涼,見她這般模樣,竟心生幾分憐惜,長長嘆息一聲,怔仲無語。 柳鳴鳳雙手顫抖著端起酒杯,短促而蒼涼地一笑,幽幽道:“向大人,恭喜你?!?/br> 這一聲“恭喜”讓向擎蒼心痛如絞,一仰脖,一整杯酒咕咚下肚。 柳鳴鳳卻手一震,一杯酒全灑在了桌子上,她俏目中熱淚盈眶,凄哀怨聲道:“你的喜酒,我怎么喝得下?!?/br> 向擎蒼心中一酸,無言以對。 柳王旬見同桌賓客已紛紛側目,大窘之下拼命拉扯柳鳴鳳的衣角,欲讓她坐下來。向擎蒼也緊張不安起來,擔心柳鳴鳳會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所幸柳鳴鳳自己緩緩坐了下來,轉臉他顧,不再對向擎蒼瞧看一眼。 向擎蒼一側臉,才發現永淳公主朱秀貞和駙馬謝詔在同一桌就座。朱秀貞也正凝目相望,向擎蒼心中酸楚難當,移步朱秀貞身側,哽咽難言。 朱秀貞徐徐起身,謝詔也忙隨身而立。朱秀貞無奈苦笑,輕言道:“事已至此,唯有安然面對,祝你們幸福美滿?!闭f罷飲盡杯中酒,謝詔陪著笑臉,也忙舉杯飲酒。 向擎蒼強顏微笑道謝,又是一滿杯酒下肚,那guntang苦澀的液體讓他的五臟六腑都灼痛起來。 待到賓客散盡,向擎蒼已經神志不清,腦子一片混沌,周身綿軟無力,他身形高大,來了三四個丫鬟都攙扶不動,喜娘陳嫂急得跺腳,“哎呦,醉成這樣,怎么進洞房”,又喚來兩名小廝,勉強將他架走,拖行半路,向擎蒼忽感肚內翻江倒海,掙脫兩名小廝的手,撲到一旁大樹邊狂嘔不止。 陳嫂嘆息著上前為他撫背順氣,一邊吩咐著快去端水來給官人漱口。 吐得昏天黑地過后,向擎蒼覺得清爽了許多,意識也漸漸復蘇。他雙手撐著樹干,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陣子氣,才直起腰來。 “唉,這下好了”,陳嫂松了一口氣,“快入洞房吧,新娘子一定已經等急了”。 陳嫂的話讓向擎蒼重又感到困頓乏力,他頹然隨陳嫂而行,臉上一片黯淡。 第28章 新婚夜變故橫生 洞房內早已準備好了合巹宴。巹即“瓢”,一只葫蘆剖成兩個瓢,新郎新娘各執其一,喝交杯酒,取“合二而一”之意。 一名丫鬟端過一個紅色托盤,上面擺放著一桿喜秤。陳嫂笑容滿面,“請新郎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見向擎蒼目光呆滯,似毫無反應,陳嫂輕輕扯動他的衣袖,猛使眼色。 向擎蒼遲疑了一陣,狠狠閉目,再睜眼時,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手執喜秤,一步一步走向嚴清秋,距離喜榻不過兩三步之遙,他卻如同跨越萬水千山,艱難前行。 紅蓋頭落下,嚴清秋的嬌顏如花盛放,通身的紅艷讓她在清雅中蘊著一種柔媚,瀲滟的眸光盈盈投射在向擎蒼臉上,眼前這個玉面朗目的男子,正是她摯愛的夫君,瞬間的眩暈,讓她舍不得移開目光,倏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后,才羞愧低頭,再不敢看他一眼。 陳嫂將棗子、花生、糖果等向喜帳內四處拋撤,口里還念念有聲:“撤帳東來撤過東,夫妻雙方多和睦,撤帳南來撒過南,人丁興旺子孫多……”。之后她拉了向擎蒼在喜榻上坐下,一名丫鬟呈上了合巹杯,這白玉合巹杯乃嘉靖御賜,是兩只連體圓筒杯,外側有凸雕、鏤空的龍、鳳。另一名丫鬟端上一小壺酒來。陳嫂示意新郎新娘相對而坐,新娘斟酒一杯,遞給新郎。新郎抿一口,交給新娘,新娘一飲而盡。緊接著新郎斟一杯酒,交給新娘,新娘輕抿一口,遞還新郎,新郎一口喝干。這才算喝完了交杯酒。 向擎蒼和嚴清秋共飲交杯酒之時,柳鳴鳳正隱蔽在門外一側樹叢中,緊咬下唇,圓睜雙目直盯著兩扇大紅綢花披掛的房門,火紅的喜字刺得她眼睛酸脹,淚水像爭涌的山泉般,從她嫩紅的雙頰滾落。 洞房內,喜娘和其她人等均已退出。室內靜得出奇,龍鳳燭高燒,燭芯爆裂的“嗶嚗”作響聲清晰可聞。向擎蒼一動不動地呆坐著,面對著眼前如花錦繡的佳人,他滿腦子卻全是朱嵐岫的影子,而且愈來愈清晰,她的一笑一顰,一舉手一抬足,哪怕平日里再細微不過的一個動作,此刻都是如此牽動他的心弦,他幾乎癡了,傻了。 嚴清秋也一直端坐著,少女的羞怯讓她心如鹿撞,大氣也不敢出。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更漏聲聲,殘而不斷。嚴清秋終于忍不住,偷偷抬眼睇著對面的夫君,她發現向擎蒼茫然失神,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心中惶惑,鼓起勇氣,櫻唇微啟,柔聲輕喚:“夫君——”。 這一聲呼喚讓向擎蒼痛苦的知覺霎那間全部恢復,他霍然起身,帶著愧疚道:“我……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對不起……”他因心虛而未敢再看嚴清秋一眼,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一臉愕然的嚴清秋。 見到向擎蒼突然推門而出,柳鳴鳳也錯愕不已。她胡亂抹干臉上的淚痕,屏息凝神間,見向擎蒼走進隔壁的書房,出來時身上的喜服已換成了便裝。他一躍身,翻過了圍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柳鳴鳳也縱身翻越圍墻,悄然尾隨。 向擎蒼去了竹林小屋,他想到這里來,安安靜靜地回顧他與嵐岫之間的種種過往,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洞房中的新娘,心里瘋狂思念著一個女人,卻要對另一個女人做出親密的舉動,他辦不到! 接近竹林時,一陣琴聲擾亂了向擎蒼的腳步。初聽音韻柔和婉轉,漸漸的,琴聲愈來愈高,聲韻也愈來愈覺凄婉。一波三折,九曲百轉。向擎蒼的心神已全被琴音控制,恍恍惚惚的來到了竹屋外,那燭光映照下的動人身姿,除了朱嵐岫還能有誰! 竹門半掩著,向擎蒼走到門外,探頭望去,只見朱嵐岫一身素淡的裝束,正纖指走弦,她秋水含怨,眉梢聚愁,琴音重新歸于柔緩后,她和著音律開口吟唱,幽幽如訴: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凄婉的歌聲中蓄滿了淚意,聲聲扣人心弦,如聞秋雨夜泣。向擎蒼聞之酸鼻,不知不覺間星目中也滾滾淚下。? 驀地里琴聲停止,余音裊裊散入高空,向擎蒼神志一清,伸手抹下臉上淚痕,卻驚見朱嵐岫纖指一劃,琴弦盡斷。兩行晶瑩的淚珠,順粉腮滾下 “嵐岫——”,驚駭之下,向擎蒼破門而入。 朱嵐岫霍然起身,見到向擎蒼,她震驚不已,定定地瞪視著他,啞口無言。 向擎蒼眉目間無限愁苦,慢慢走到朱嵐岫身側,他幽深的眼眸中映出她梨花帶雨的容顏,凄美哀絕。歉疚、絕望、苦悶、思念如激流奔騰交匯,在他的心中激起千層巨浪,巨大的痛楚令他失去了理智,大跨步上前,張開雙臂將朱嵐岫緊緊擁入了懷中。 朱嵐岫猝不及防,他的力度之大幾乎令她窒息,沒有思考的余地,就這樣被他摟抱著,腦中一片空白。 “嵐岫”,向擎蒼的聲音低啞干澀,“我多么希望,今日娶的新娘是你!” 朱嵐岫渾身一個激靈,陡然復蘇的意識強烈抗拒著這個充滿熾烈誘惑的懷抱,身體卻軟綿綿的無力動彈。她的玉頰貼在他溫暖厚實的胸膛上,星目中熱淚如珠,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服。窗外,八月十六之夜膠潔的圓月懸掛天際,似天女散花灑落一地的銀輝,露珠般晶瑩奪目。窗畔相擁而立的一對人兒也被籠罩在冷月清輝中,遍身銀光,圣潔如玉??蓢@的是月圓人不圓,盈盈滿月對人間的悲歡離合靜似無動于衷,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靜默良久,朱嵐岫終于奮力掙脫了向擎蒼的懷抱。她仰起臉來,淚痕宛然,嬌軀抖顫,一縷凄涼哀怨的聲音飄然散開,“新婚之夜,你不陪伴新娘子,到這里來做什么?” “我……我心里放不下你。嵐岫,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煎熬,你能明白嗎?”寂靜的深夜里,向擎蒼動人肺腑之語,是那樣的凄苦、幽絕。 “我明白……”,朱嵐岫強忍住淚水,顫抖的櫻唇迸出的音韻,似哀弦彈出的音符,“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我是公主,你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從一開始,我們的身份就已注定了心碎的結局”。 兩人目光癡纏,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你愿意,再陪我喝一杯女兒紅嗎?”向擎蒼的眼底滿是訣別的慘痛。 有打更的聲響隨風隱隱飄來,已經四更天了(凌晨一時),朱嵐岫猶疑片刻,終下定決心,頷首默允。 再度竹林中對飲,心境相比上一回已大為不同,滿腹凄慘愁戚,美酒下肚也化作苦澀的淚水。柳鳴鳳躲在林中暗處偷窺二人的舉動,剛才他們的對話都被窗外的她聽得真切,也讓她愈發的愁腸百折,縱然向擎蒼對嚴清秋毫無愛意,他也不可能愛上自己,原來他早已心有所屬。美麗高貴的公主,柳鳴鳳自嘆弗如,心痛到極點,竟然忘記身處何處,單手拍上身旁的竹竿,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誰?”向擎蒼和朱嵐岫聞警躍起。 柳鳴鳳暗感不妙,兩個急躍,遁入叢林深處。 向擎蒼和朱嵐岫離開的正當兒,遮罩竹桌的連天翠竹發出一陣輕微的沙沙響動,有兩三滴液體自高處墜落,正滴入了那壇尚未見底的女兒紅中。待向擎蒼和朱嵐岫回來時,一切已恢復了平靜。 二人都有幾分醉意,也不能確定剛才那聲響是人抑或林中夜鳥所發出。 重新落座后,向擎蒼拎起酒壇分別為自己和嵐岫斟酒。朱嵐岫眼神迷離,立即端起酒杯一喝見底。向擎蒼也滿飲此杯。 朱嵐岫剛放下酒杯,立時有眩暈的感覺襲來,“這酒……”余下的話未及出口,眼前發黑,人已不省人事。 向擎蒼目睹朱嵐岫趴下,驚懼感剛上心頭,人也一頭栽倒在地。 清晨的竹林,彌漫著淡淡的晨霧,趴伏在竹桌上的朱嵐岫被霧氣籠罩,顯得那樣輕柔、縹緲。幾聲婉轉的鳥鳴打破了竹林的靜謐,也驚醒了沉睡的佳人。她睜開朦朧的眼睛,涼沁沁的微風撲面吹來,她拂袖一擋,模糊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昨夜,她與擎蒼在這竹林中對飲,喝下了最后那杯女兒紅后,她失去了知覺。那酒……朱嵐岫驚跳起來,但見四下闃然,向擎蒼不知所蹤,那女兒紅酒和酒杯也消失了蹤跡。如果不是自己置身竹林中,她幾乎會懷疑,昨夜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公主——公主——”,沈婧焦急的呼喚聲遠遠傳來,讓朱嵐岫一顆心不安地怦怦亂跳,她尋聲趕了過去。 “公主,你果真在這里,不好了,出大事了”,沈婧整個人似隱在一層迷蒙的霧氣中,她走得十分匆忙,顧不得看路,衣袖和裙擺都沾上了清晨的露珠。 “出什么事了?”朱嵐岫一顆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沈婧急道:“嚴嵩大人的侄女嚴小姐,也就是向大人昨日娶的新娘子,遭人jian殺慘死?!?/br> “兇手是什么人?”朱嵐岫悚然驚心。 沈婧眼神一暗,“嚴小姐昨天夜里慘遭人****,下體撕裂,身上傷痕累累,而真正致命的,是胸窩處被捅了一刀。今日清晨府里的人發現時,那把血淋淋的刀,是握在……”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握在向大人的手中。他們懷疑,是向大人殺死了新婚妻子,已經將他關押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的監牢內”。 朱嵐岫憶起昨夜竹林中的響動與喝下的那杯酒,她如同掉進了萬古冰窟,全身被可怕的冷寂包圍,聲音止不住的顫抖,“絕對不可能!這是陰謀,是陷害!我去找陸指揮使說清楚!”她情緒近乎失控地狂奔而去,完全不理會沈婧在身后的聲聲急喚,紛陳的淚珠一路碎落。 第29章 含冤下獄蒙冤屈 錦衣衛北鎮撫司內,陸炳正愁眉不展?!爸笓]使,云錦公主要見你”,前來通報的張涵亦是神情憂郁。 陸炳道:“請她進來吧”,他知道朱嵐岫一定是心急如焚,連避人耳目也顧不上了。 很快朱嵐岫來到陸炳跟前,陸炳立即屏退左右,他見朱嵐岫眼泛淚光,眉宇間無限憂愁,想到向擎蒼的境遇,心頭一痛,深深嘆息道:“公主一定已經聽說了擎蒼的遭遇?!?/br> 朱嵐岫強忍住淚水,道:“陸大人能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嗎?” “昨夜,嚴清秋死于非命,我也是今晨才接到通報。據向府的丫鬟說,一大早起來打掃庭院時見到新房的房門虛掩著,屋內燭光大亮,覺得甚為奇怪,偷眼一瞧,發現新娘子赤身裸體躺在床上,地上一灘的鮮血。新郎仍舊穿著一身喜服,正坐在地上,斜靠著床沿發愣,手中握著一把滿是鮮血的尖刀”,陸炳聲音暗啞,“從現場情況來看,擎蒼有很大的殺人嫌疑。嚴府那邊已被驚動,定要鬧出很大的事端,我不能徇私袒護,只得先將擎蒼收監,再想辦法為他洗脫嫌疑”。 “嚴清秋被害是什么時辰?丫鬟發現死者又是什么時辰?”朱嵐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陸炳道:“寅正時分(清晨四時),向府的丫鬟發現了死者。尸僵會在死后半個時辰到兩個時辰內開始出現,表現為咬肌、頸肌、面部肌rou僵硬,下頜關節固定。而死后兩個時辰到三個時辰內,尸僵擴延到全身。經仵作驗尸,嚴清秋的死亡時間在昨夜子初(晚上十一時)到丑初(凌晨一時)之間。而且另有兩名丫鬟證實,在接近子正(凌晨零點)時,親眼見到身著喜服的新郎走進洞房,雖然沒有看到正臉,但是從背影的身形來看,就是擎蒼?!?/br> “擎蒼一定是冤枉的,請陸大人明察”,朱嵐岫語氣急促,“昨夜我到竹屋時,剛打過三更(三更為夜間十一時到凌晨一時)。不到一刻鐘(半個小時),擎蒼就來了,從向府到竹屋,輕功再高也需要半個時辰(一個小時)左右。之后一直到四更天,我們都在一起,他沒有時間殺人,更不可能在接近子正時進入洞房。何況嚴清秋被一刀刺中心窩斃命,如果真是向大人所為,他為何不逃跑,卻在命案現場逗留如此長的時間,難道是為了等著被人發現嗎?”她語氣一頓,“再說了,新娘子遭到殘忍的****,這樣令人發指的行為,不可能是新郎做的吧,那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又何必……” 陸炳驚訝地掠了朱嵐岫一眼,問道:“公主如何知道嚴清秋遭到殘忍****,且被一刀刺中心窩斃命?” 朱嵐岫道:“陸大人忘了,沈婧是我在宮外的眼線,出了這樣的大事,她一定會知道?!?/br> 陸炳“哦”了一聲,“奇怪的是,死者臉上表情十分痛苦,但尸體和周圍環境沒有掙扎,也未有遭捆綁的痕跡。略一停頓,又問道:“為何昨夜擎蒼會和公主在一起?” 朱嵐岫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一陣躊躇后,還是決定將昨夜事情經過和盤托出。 陸炳聽后倒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若有所思,“應該是真正的兇手趁你們離開時,在酒中下藥。然后將不省人事的擎蒼帶回向府,重新為他換上喜服,再制造出他殺人的假象??峙乱菜銣柿俗屒嫔n在寅正左右醒來,他醒來后發現嚴清秋慘死,而自己手握兇器,正在發愣的時候,卻湊巧被早起干活的丫鬟撞見?!?/br> “一定是這樣”,朱嵐岫萬分迫切,“我可以為擎蒼作證,洗清他的殺人嫌疑”。 陸炳黯然道:“請恕微臣直言,公主不能為擎蒼作證?!?/br> “為什么?”朱嵐岫一時怔住。 陸炳道:“這個案子,皇上一定會親自過問。公主想過沒有,新婚之夜,擎蒼丟下皇上賜婚的新婚妻子,到竹林中和公主私會,如果皇上知道了,會是什么后果?” 陸炳的話讓朱嵐岫驚得冷汗涔涔,暗道:我怎會如此糊涂,這樣的罪名,擎蒼更加擔待不起。殺人的罪名,尚有洗脫的余地。而新婚之夜私會公主,就是萬劫不復的死罪了。她泫然欲涕,凄然哀嘆:“明明有證人,卻無法為他作證。這就是兇手的高明之處?!?/br> 陸炳嘆道:“難怪擎蒼既不認罪,也不為自己辯解,一直沉默著。他不愿將昨晚的行蹤說出來,因為他知道,說了只會讓事情更糟,還連累了公主?!?/br> “我能見見他嗎?”朱嵐岫心中苦澀難當。 陸炳遲疑著,“這……恐怕不太合適”。 朱嵐岫幾乎用哀求的口吻道:“陸大人,拜托了,你一定有辦法的!” “微臣不敢”,陸炳惶恐道,“讓微臣想想辦法吧”。 朱嵐岫打扮成錦衣衛的模樣,跟隨陸炳進入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穿過深邃的監門,黑洞洞的走道,憶起她和擎蒼陪李嬌在監牢內度過的那一夜,不免感嘆物是人非。 向擎蒼一身囚服,背靠在墻上,俊目半閉,狀甚萎靡。鐵門“哐鐺”作響,如豆的燭光一陣搖擺,微顫復明。陸炳的聲音低低傳來,“長話短說,我在外頭為你們把風”。 牢門重新關上,向擎蒼還未從震驚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朱嵐岫已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嵐岫,你怎么來了,萬一被人發現了……”,向擎蒼見嵐岫玉眉緊鎖,秋波凝愁,知她因擔心自己不惜冒著巨大的風險前來,又是感動又是擔憂。 “你趕緊告訴我,昨晚我昏倒之后發生的事情”,時間緊迫,朱嵐岫只能直奔重點。 向擎蒼雙目微閉,默然垂頭,少頃才黯然道:“我看你趴下后,很快也失去了知覺。醒來后,我發現自己斜靠在硬物上,周圍燭火通明,迷迷糊糊中見到自己穿著喜服,似乎就身處洞房內,然后感覺到手里拽著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把滿是鮮血的尖刀?!彼嘈χ?,“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府里的丫鬟已經尖叫著闖了進來,那時候我才看到,嚴清秋她……”